徐浩之緩緩地坐回了位置上。
他的眼前閃動著無數光華,猶如一場煙花會正在眼前不斷開展,流光溢彩在他眼前綻放,呼嘯著侵掠著視覺神經。
記錄板的冷光擴散在了半空,寒冷且親切地撩動著虛無的弦,他彷彿因此聽見了器樂的聲響。
【目前用下來,聽書聲音最全最好用的App,集成4大語音合成引擎,超100種音色,更是支持離線朗讀的換源神器,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人生……大冒險、嗎……”他喃喃道,詞彙一個字接著另一個地向外冒出,“對了,我們是在進行遊戲——”
過去被改變。
他的腦袋一陣劇痛。
記憶產生影了衝突,但矛盾還是很快就被消解,他低下頭,盯著自己手上的傷痕。
——學校鐵絲網的釘刺給他留下了永遠也無法消除的痕跡。
幸運的是,除此之外它們什麼也沒有帶來,他隱約記得那些鐵絲並不乾淨,沒有破傷風或許已是萬幸。
事後他人的追問自然也缺席不了,他糊弄了過去,尤其是對父親——這樣做讓他有些難過,但他能克服,他總能克服。
畢竟人生向來都是由謊言堆積而成,言語也是,文字也罷,他們說謊,說謊而後才有了現在的一切。
他抬起頭來看洪夢昊,作家以擺弄記錄板的姿勢定格著,她眼睛裡沒有焦距,面容嫌惡地扭曲著。
她想到了什麼?徐浩之想,一個肆意玩弄他人命運的人在想些什麼,他其實並沒有那麼想知道。
只是現在的他們共處於一個糟糕的、隨波逐流的遊戲當中,他需要情報,這樣才能達成自己的欲求。
“你得到你想要了嗎?”他問,氣息彷彿水流從高處向下流淌,“還是……”
後頭的話消失在半空中,徐浩之抿了抿唇,垂下了頭。
疼痛漸漸散去,他只覺得自己的頭腦沉重無比,無數東西旋渦一樣在腦海中攪拌。
有好一會兒時間,徐浩之什麼也沒有想,他任由自己發呆,讓被改變的時間線自己去整頓那些記憶改造後的殘骸。
然後。
一個名字突地躍上了腦海。
“!小夢……”
宵若夢。
他猛地抬起頭。
“你把她扯進來了。”他說,語調微顫,“為什麼?”
“我……把她……”洪夢昊的聲音則近乎呢喃,“對了,是我……”
方才的記憶這才漸漸在腦海中清晰,他們各自發出困惑的聲響,陷在自己的思緒裡不可自拔。
“她遲早……對,這是遲早的事。”洪夢昊艱難地吐出話語,“難道你不這樣認為嗎?她遲早會進入我們的故事裡。”
她尖銳地發問,言語刺破他們一直避而不談的隔膜,漏了氣的氣球“呼哧”一下衝上天空,在遠端消失不見。
徐浩之瞪著眼睛,緊緊地咬著唇,那裡似乎已被咬出鮮血、順著唇角流下。
“即便如此……即便如此——”
“你不想抓住她嗎?”她問。
徐浩之愣住。
像有一盆冰水,一口氣澆在了熾熱的核心上。
他眼前閃過某些破碎的片段,那可能是即將消失在這段故事裡的某些碎片的殘影。
——那些畫面裡,人群驚慌地四下張望著,但她依然背對著他,髮絲漆黑,從那抹黑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頸。
徐浩之緊緊地捏住了拳,指甲深陷入掌心的血肉中,他深深呼吸著,才終於讓自己的手鬆開。
他參加這荒謬遊戲的理由這時漸漸湧上,他咬住牙回想著那些已有些模糊的記憶。
“小夢……”他喃喃道,將那個名字揉碎、吞食,直至絨入骨髓。
“我們遲早會來到這裡。”而洪夢昊說,聲音不像是在與他對話,而像是在說服自己,“所以……或早或晚。”
但她為什麼要選擇這個時間點?……為什麼是現在?
洪夢昊想著,這個問題在記憶中得不出解答,她垂眼望著自己的雙手,修長的手指下,記錄板的按鈕靜靜地躺著。
手掌乾淨、骨感,往下,襯衫的袖釦好好地扣著。
她覺得有些刺痛。
於是她把手收回到身邊,用另一只手握住自己的手腕。
“無論如何。”她說,“事情已成為定局。”
“嘖……”徐浩之不快地嘖聲。
——是的,事實上他理解這一點。
宵若夢的加入已經是上個故事結尾時的事了,在那該死的作家說出故事完結的言語時,它就在剎那間變成了“真實”。
他不得不把她當成故事的一部分來創作,他得倍加努力、保護她在這故事裡不受任何傷害——
“動因”。
“主動性”。
徐浩之並不認為這些詞在他腦海中該發出迴響。
他又一次站起身,迎著對面女性略帶驚的目光,他硬邦邦地說:“補充點食物。”
“哦。”洪夢昊的視線掃過眼前的桌面,她垂下頭,擺弄著還有不少可樂的杯子。
徐浩之走開了。
她聽見他和營業員交談的聲音,那東西好似隔著一層水幕。
“所有事。”她嘟囔著,“都和她有關。”
好似有什麼正在她耳邊清脆作響。
她衝自己笑了一下,抬起眼,看見徐浩之帶著東西返回座位。
事情在悄然發生變化,她用兩根手指捻住桌面上的骰子,她看著徐浩之坐下,挑起的眼角帶著幾分挑釁。
“那麼。”她說,“我繼續了?”
徐浩之一邊將薯條丟進嘴裡,一邊擺了個“請”的手勢。
於是骰子從她的手指間被丟下。
它“咕嚕嚕”地滾動,最終在餐盤一角被迫停了下來。
徐浩之一邊吮吸著手指上的鹽分一邊看向那數字,他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而後飛快地、臉上恢復了平靜。
“真是個不小的數字。”他說。
“是啊。”洪夢昊回答。
“對你來說不是件好事。”他又說。
“或許是吧。”洪夢昊再度回答道。
“這個時間點,距現在不會有太長時間。”徐浩之略微眯起眼睛,“前一年……不、甚至沒有。”
那是今年上半年的事情,他這樣說,他緩緩地描述著,任由自己的聲音在空間裡迴盪——他擅自開了個頭,而他不認為洪夢昊會對此有異議。
故事,就這樣,第三次地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