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道口前的三人面面相覷。
其中兩人都帶著不甘但又無可奈何的神情，而剩下的宵若夢，則因這“巧合”而有剎那的困惑。
“巧合”著實並非真正的巧合，甚至他們在這裡相遇，都被寫在這世界因果的定律上。
可即便她平日裡甚少與人打交道，也能從眼前這兩人的表情上看出：他們著實不喜歡在這種場合下遇到彼此，卻沒有一個人想調頭離開。
“我沒有聽你們說過這件事。”她因而說道，握著書包揹帶的手腕輕輕地轉動著。
兩人一起將目光轉向她：
“只是沒什麼好提的而已。”
“我也不知道你和這傢伙同班……”
巧合、巧合、巧合。
它是個巨大的旋渦，將一切都捲入其中。
“說起來，你為什麼這個時間還在這裡？”半空中的桃白業忽地問道。
徐浩之悄悄看了她一眼，如實把她的問題複述了一次——宵若夢可沒法看到幽靈女孩，而他得讓他們的對話順利延續。
“我……只是還沒有回家而已。”洪夢昊說，遲疑的間隙讓人一下子就能察覺，“倒是你們是幹什麼呢？”
“值日完準備回家。”徐浩之說，“你也是嗎？”
“嗯，是吧。”洪夢昊含糊不清地說，她聳了聳肩，忽地抬高了嗓音，“還等什麼？走吧，學校裡也沒幾個人了。”
——她把一下就把自己算進了這個“回家”隊伍中。
宵若夢“嗯”了一聲，沒有反對；她的態度讓剛想開口說些什麼的徐浩之一下子噎住了，他摸了摸鼻子，看了看宵若夢，又看了看洪夢昊。
桃白業發出尖銳的嗤笑，肆無忌憚地說道：“沒有人邀請你啊。”
洪夢昊的臉色因而不安地轉變了，桃白業笑得更大聲了——然而，無論洪夢昊還是徐浩之，都沒有開口對她說些什麼。
這仍是場三人對話，只不過是其中的“第三”從桃白業變作了宵若夢，半空女孩兒的笑聲漸漸停歇，她帶著幾分惱怒地看著他們，遠處的夕陽又顯得落下了幾分。
“走吧。”徐浩之說。
“嗯。”
他們三人一起向著校園外走去。
夕陽的光將學校的鐵門渲染出一層橙紅，保安室裡頭的保安抬眼看了他們三人一眼，沒有說話。
校門外是個三岔路口，都不是那種人來人往的大街，又因為在學校周邊，所以店面上多是文具店或食雜店，而越過店面，則能看到老舊的小區。
他們越過一兩家食雜店向前走，一開始的道路由緘默鋪成：他們三人倒也都不是什麼擅長社交的型別，這樣的狀態於他們反而更加適合。
身邊一家文印店傳來印表機“隆隆”作響的聲音，電線杆上幾隻不知名的鳥兒發出嘰喳的聲響，所有這些聲音都融進夕陽的光線中，成為了他們路上唯一的伴侶。
“喂。”洪夢昊是他們中最先開口的，“你們真的是同班同學嗎？”
“這是什麼蠢問題？”徐浩之啞然失笑，“還能騙你不成？”
“為什麼我之前去找小夢時都沒有看到你？”
“你來找過她？”徐浩之有些驚訝。
“中午放學的時候。”宵若夢則直接給出了解答，“偶爾的事。”
“……因為只是偶爾，才沒有留意到吧。”徐浩之頓了頓，聳了聳肩膀，“我不是每時每刻都在留意窗外。”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在看著天空發呆。”桃白業笑著補充了一句。
沒有人回應她的話。
腳步還在繼續著。
最初洪夢昊提出裝作不認識彼此，一年的時間裡她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她甚至著意沒去想徐浩之是在哪個班級就讀，卻沒想這件事最終搬起石頭來砸了自己的腳。
“總而言之，因為各種各樣的巧合，我們而錯過。”徐浩之說。
“又是巧合啊。”洪夢昊譏諷地說道，“巧合還真是多。”
“事實就是這樣。”而徐浩之聳肩反駁道，“你抱怨也沒有辦法。”
“總覺得……你們很熟。”宵若夢在空氣中的火藥味提升前開了口，“你們，認識很久了嗎？”
“——”
“這……”
她的問題讓兩人不約而同地頓住。
他們面面相覷，臉上都有些不知所措。
“乾脆告訴她不就好了。”桃白業則在半空中說道，“反正，這也是遲早的事，不是嗎？”
她的話依然沒有得到回應，只有徐浩之略微偏頭向她投來了一個目光。
女孩兒索性在半空躺下，隨著他們前進的腳步慢慢飄浮，她嘟囔著：“是是，你們都不想暴露自己能見鬼的事，考慮過鬼的感受嘛？”
“那就是孽緣的一部分了。”洪夢昊說，既像是在回答宵若夢，亦像是在回答桃白業。
“是嗎……”宵若夢點點頭，沒有再追問；她的目光接著移向了遠處，染上了夕陽的色彩。
桃白業則坐起身，“咯咯”地笑了：“既然是孽緣，你不覺得它不會輕而易舉地完結嗎？——還不如趕快把它告訴你親愛的朋友，不是嗎？”
洪夢昊的臉色陰沉下來，她瞪了眼半空的女孩兒，沒有說話。
夕陽把她蒼白的臉色渲染出熠熠神采，配合上與之截然相反的眼神，讓她顯得格外可怖。
桃白業見狀，笑得更開心了。
“不對。”徐浩之忽然說。
“有什麼不對？”出乎意料的反駁讓桃白業一下子跳了起來，“浩之！”
“我、我是說……”徐浩之縮了縮，但還是說道，“你們不覺得，這條街很不對勁嗎？”
——黃昏時分，從學校蜿蜒而出的街道。
它筆直地向前延伸，彷彿一直延伸到了夕陽下方。
“有什麼不對……勁的……？”洪夢昊剛想反駁，聲音卻在半當中變了調，徐浩之向她看去，之間她的目光停留在一邊街道的店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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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宵若夢問。
“我說，就算……就算現在已經沒什麼人了……”洪夢昊盯著那關上的捲簾門，“現在關門也太早了吧？”
四周竟沒有一家店正開著門！
所有店鋪都大門緊閉、一副早已人去樓空的模樣。
“嘩啦”！
巨大的聲響忽地在遠處響起，路上的三人被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
“那是……什麼？！”洪夢昊幾乎立刻尖叫出聲。
“是關門的聲音。”徐浩之認出來了，“那些開著的店面……正在關上……！”
身後，璀璨的夕陽，正照耀著不斷延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