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透過信認識她的。”宵若夢說，“她給我寫信，而後我回覆了。”
交流就這樣開始建立，她們只靠書信相互溝通，彼此並未見面，只知道對方的名字與學校。
但宵若夢知道她的脖子上有塊胎記，和徐浩之一樣，這成為了她斷定自殺者身份的最大線索——
“一開始，我覺得只憑一個特徵不能確定什麼。”她說，“但同樣的年齡、同一所學校……”
懷疑就變成了確定。
她從新聞中知道了自己朋友自殺的訊息。
“——然後，我收到了那封信。”
就像以往一樣，信件順理成章地寄到了她的學校，接著，她看見了信封上郵戳的日子：那是齊念秋死後一天。
那是封由死者寄來的信件。
“死人不會寄信。”洪夢昊說，她的臉色蒼白如紙。
“那要怎麼解釋我收到的東西？”宵若夢反問。
“信上頭寫了什麼？”徐浩之問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可是，那件事已經過去許多年了。”徐浩之說。
他有些吞吞吐吐的，畢竟，他算是事情的絕對當事人。
“因為……”宵若夢低語著，“我也能明白，這件事有多麼異常。”
“你覺得就是因為它，你才能看到桃子。”徐浩之喃喃道。
“是的。”
“……”
那個他原先不知道名字的女孩是為了什麼才自殺的？
引導她的力量是來自什麼地方？
桃白業她……
“你一直能看到她吧？”徐浩之說，“為什麼不說？”
“因為你看起來不想讓人知道。”宵若夢輕聲答道——就猶如水該從高處向低處流一樣，如此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得讓徐浩之一陣啞口無言。
他覺得他再一次認識了眼前的女孩兒，就好像他先前看到的都是些真實卻模糊的影像般。
而這個更加貼近、清晰的影像完美地符合他的預期，符合到他的心口都開始掠過一陣麻酥的瘙癢——這怎麼可能呢？他想，這世界上怎麼會允許這樣的事存在呢？
“謝謝。”他脫口而出。
“不客氣。”而她說。
依然是如此的順理成章、理所當然。
徐浩之呆在原地，又覺得自己好似不在那處；他忽地意識到自己原本的世界錯了軌，像未調音的吉他，雖能發出聲響，卻嘈雜得難以入耳。
現在，它終於改變了，找到了一切的核心。
宵若夢。
他反覆把這個名字在心底唸叨。
“但是你……”身邊的洪夢昊還想說些什麼，卻在徐浩之的眼神下把想說的話咽了回去。
——現在重要的不是質問宵若夢的狀況。
而是他們應當怎樣離開眼下這個古怪的地方。
“搞什麼啊，直接問不就好了？”但桃白業顯然不可能對他們的策略滿意，“你們不覺得有可能是那封信把我們困在這裡的嗎？”
“我把它隨身攜帶已經很多年了。”宵若夢看著她，說道。
這是她們間的第一次目光相觸。
而宵若夢已經把她的意思表達得足夠清晰：許多年時間，不可能到這時才出現問題。
“這可難說了。”桃白業“呵呵”乾笑了兩聲，“九年前我們——”
“桃子。”徐浩之打斷了她的話，“和那無關吧？”
“也許有呢？”洪夢昊則打斷了他的，“也許——就是當時進那屋子的三個人都在這裡——”
“別說了！”徐浩之不由自主地抬高了嗓音，“這種八字沒有一撇的事——！”
“哈，你們吵起來了！”桃白業的笑聲變得更加尖銳，彷彿她的的確確在因為這件事而高興似的，“果然，在這種時候，人的本能就是爭吵啊！”
“無論是什麼，我們呆在這裡是沒法知道的。”宵若夢則說道。
她的聲音平淡——一如既往——好似這場災難對她來說是件完全無關緊要的事似的。
徐浩之和洪夢昊瞪著彼此，隨後，後者把目光移向了宵若夢。
“小夢……”她問，“你不害怕嗎？”
這個問題，宵若夢沒有回答。
他們彼此又沉默許久，而後，不約而同地再度開始向前走去。
桃白業在半空看著，輕輕地“切”了一聲，而後追上了他們的腳步。
眼前，是一片又一片緊閉的店門，它們看起來就像他們學校周邊的那些，它們的背後是住宅區，能看見種植在內側的植物向外探出的枝丫。
那些植物是活的，卻也像死的，它們上頭沒有任何聲響——蟲鳴聲、鳥叫聲，諸如此類。
它安靜得……
就像是多年前的那棟廢屋。
夕陽在樹葉上掀起一陣反光，明晃晃地照在牆上，沒有風，樹葉不動，那反光也不動。
他們宛如在一片靜止畫面中不斷前行、向著畫深處走去，而那畫也漸漸地吞沒他們、他們昂他們成為它的一部分……
“喂。”忽地，洪夢昊開口了。
她的聲音一下子驚擾到了街道上的靜謐，在全然安靜的環境中、又似乎傳出了老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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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這一開口，另外三雙眼睛一下子便匯聚到了她身上，洪夢昊立時變得有些不安，她稍稍退了一步，聲音不由自主地再度抬高：“你們不覺得這裡有些眼、眼熟嗎？”
“你是指什麼？”徐浩之不由得問道。
“這裡……和我們學校邊很像。”洪夢昊說。
“我還以為你想說什麼呢？”桃白業居高臨下地發出嗤笑，“像不是自然的嗎？都是一路延伸到這裡的。”
“不，我的意思是……”洪夢昊頓了頓，斟酌著詞句，“——一模一樣。”
“什麼？”
“我去過門口那家雜貨店幾次，這裡和那裡，一模一樣。”
她伸出手指著身邊的店面，那家店鋪門口擺著個冰箱，裡頭放著飲料、牛奶一類的東西。
徐浩之一下子有些口乾舌燥，他看著洪夢昊，聲音忽地有些發顫：“真的嗎……？”
“我……我不能肯定。”洪夢昊不由得又退了一步，“但是……我是這麼覺得的……”
“看樣子，我們是在同一個地方打轉啊。”桃白業抱著雙臂說道，“再走下去，真的會有什麼嗎？”
“再走走看吧。”徐浩之說，“至少……要再走到看到這家店為止。”
其他三人面面相覷。
最終都同意了這個看法。
他們繼續往前走，不知走了多遠、走了多久。
然後，他們再次回到了這家店鋪門口，以及——
“學校……？”
他們就讀的學校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