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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一七章 死生同(五)

“這匹馬如何?”

燕州某處人流稠密的馬市子,人流如織。

公孫杵臼拍著一匹柔然馬的後背,詢問了一旁的程銳一句。

程銳觀察片刻,又上前摸摸看看,道:“頭大頸寬,前胸開闊,皮厚毛色也不錯,是匹好馬。”

公孫杵臼瞪了程銳一眼,令程銳不明所以。

老者轉臉呼喚來賣馬人,道:“這匹馬老夫買了,你說個價格。”

賣馬人面無表情,伸出五根手指:“五金,不要銅錢。”

公孫杵臼聞聲倒吸一口涼氣,道:“五金?這般貴,還不要銅錢?緣何不要銅錢?”

“五百吊錢,難以攜帶。”賣馬人回道。

公孫杵臼身上所帶銀錢莫說五兩黃金,便是五兩銀子也沒有,他面露難色,拉著賣馬人到角落裡,低聲道:“便宜些如何?”

賣馬人搖頭:“便宜不賣。”

公孫杵臼似是對賣馬人的回答早有預料,他從懷中摸出了一枚令牌,遞到賣馬人手中:“老夫無為宗門人,你見到這個令牌,總得給我便宜些了吧?”

賣馬人將令牌查驗了一番,還給了老者,而後道:“魁首有令,若是無為宗與金剛菩提宗門人與天目做買賣,又囊中羞澀,可打個欠條,暫行賒欠。他自會派人去你們宗門收債。至於便宜,卻是半個子兒都不能便宜的。”

“……”

公孫杵臼罵罵咧咧地牽著兩匹馬走出了天目馬行,走到了程銳近前,遞給程銳一匹戰馬韁繩,面上尤有被恨宰了一刀的痛苦之色:“五百吊錢買一匹馬,再加上這些鞍具之類,兩匹馬共花去了宗門十六金!嘶,這些商人可真是黑心腸!在別地買一匹馬也不過二金,到了此地便要翻上一番!”

“商人逐利,本就是天性。”程銳冷笑道,“早晚要教這些趁機哄抬物價的奸商人頭落地!”

公孫杵臼此時卻又笑了起來:“不過這楊家小兒倒也聰明,這些橫財,此時不賺,更待何時?”

“楊家小兒?”程銳狐疑地看了公孫杵臼一眼,以為這老倌經受不住十六金的打擊,頭腦混亂了,“你說的楊家小兒是誰?”

公孫杵臼擺了擺手,牽著馬朝前走:“自然是青萍魁首,除了他,還能有誰想到這種手段斂財?”

“我們一路走來,到處皆是青萍安插的眼線,只要有人流聚集之地,便有天目商行存在。老夫雖不知楊家小兒這般安排有何用處,卻也總覺得此中必大有文章,厲害得很!”

“那青萍魁首原是這等人?他這般行徑,與奸商何異?虧你先前還說此人能治燕州,若照他這般治法,燕州過不了多久也要垮了!”程銳停步不前,勃然大怒道。

公孫杵臼轉過頭來,笑眯眯道:“老夫問你,來往此地的人中,有多少燕州百姓?”

程銳聽公孫杵臼言語之中似有深意,仔細思索了一下,說道:“未曾看到,燕州逃難百姓,還未到這裡,便已被青萍武夫截流帶走,此地又是交易車馬之地,他們手中沒有多少餘錢,怎會來這種地方?”

“那此地來往的大都是些什麼人?”公孫杵臼又問。

“自然是江湖客。”程銳不假思索道,“且都是些要去無當窟淘金的江湖客。”

“如此,天目賺的都是哪些人的錢財?你心裡還沒點數嗎?”

程銳剛要搖頭,又將公孫杵臼的話琢磨了一遍,眉宇間浮現明悟之色。

“取之於江湖豪客,用之於燕州百姓。有甚麼不好?”

“能在此時來到燕州妄圖淘金的,又哪個是善類了?”

公孫杵臼又幾句開導,令程銳喜上眉梢,撓著頭,一副想要同老者說幾句高興的話,又頗不好意思說的樣子。

“上馬吧,路上找家客棧隨便用些飯食,黃昏可到下河城。”

“最好是找那些掛有天目旗子的飯館。”

“為何?”

“可以賒賬,不用花老夫自己的錢。”

“……”

……

下河城,北鄰真理教山門,西距小城興城不過十里之遙。周遭城池如星落棋盤,不知繁幾。

因此地交通便捷,四通八達,今已取代昔日繁榮的燕州城,成為如今的燕州郡第一大城。

又因其毗鄰真理教山門,真理教得天獨厚,已將觸手完全伸進了下河城的陰暗角落中……

“希律律!”

雙馬穿過羊腸小道,轉入一個地形低窪之處,其中有些老槐樹,程銳目光掃過周遭,檢查一番後便順勢勒馬停步,翻身下馬,一連串動作嫻熟無比,一看便是馭馬好手。

在他之後,公孫杵就也跟著停了下來,下馬之後,解下馬上掛著的幾顆面目猙獰的死人頭,就地挖了個坑,將人頭埋了進去。

如今燕州賊匪橫行,武夫遍地。不殺幾隻雞,很難唬住頑皮的猴子。

做完手中的事情,公孫杵臼手掌在一棵槐樹樹皮上蹭掉了手掌上的鮮血和泥土,隨後說道:“再往前走不過十幾裡,便是下河城的地界了,今晚咱們倆須得好好……”

“你來看這裡!”

往前深一腳淺一腳走著的程銳忽地開口,截斷了公孫杵臼的言語。

老者皺了皺眉頭,按劍在手,跨步靠近程銳的背影。

程銳站在一個似是新掘好的大坑旁邊,大坑裡的景象,讓他說不出話來。

公孫杵臼站在一旁,盯著大坑看了許久——坑裡已經堆積了十幾具女童的屍體,俱被扒光了衣服,大腿內側有凝固的血液。

程銳不說話,唯有劇烈起伏的胸膛透露出他此刻極不平靜的心緒。

公孫杵臼嘆了口氣,慢慢道:“從燕北到燕南,這一路我們見過的悽慘景象也不少了。憑心而論,你還有力氣憤怒麼?”

沒有想到老者會問這麼一個問題,程銳愣了愣,最終重重點頭。

“不要騙自己了。”

公孫杵臼搖了搖頭,抬起衣袖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水:“相似的東西看得太多,終有一天會失去自己面對這些時應有的情緒。”

“……”

“你,還有力氣憤怒麼?”沉默良久,程銳側目看著老者,問了一句。

“麻木才是你我的敵人。”公孫杵臼轉過身去,向拴馬的那棵樹走,“自看到這些慘死的無辜百姓第一眼開始,老夫便在心裡告訴自己,要保持憤怒。”

“即便回天無力,即便無法抗衡那些老夫不能抗衡的東西,但總要保持憤怒的。”

“唯有悲涼的憤怒讓人擁有人性。”

“唯有無力的憤怒讓人可以看見自己。”

公孫杵臼翻身上馬,程銳跟在他身後解開捆在樹上的馬韁繩。

“老夫早知你這樣的年輕人,熱血終會因重複的事情看得太多,做得太多而漸漸涼透。但老夫早為你想到了一個辦法,讓你繼續保持憤怒。”

程銳抬起頭,老者騎在戰馬上看他。

他想問老者是什麼法子,老者卻忽而換了個話題:“老夫本已知會無為宗門人,令他們與你我於此地匯合,潛入下河城解救那些無辜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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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來,人太多了反倒容易被城中暗諜發現。”

“不如就你我二人,同去下河城,如何?”

程銳點頭,翻身上馬。

馬蹄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