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陵棄帶劍來到已經變成廢墟的寺院前，孟漁舟站在他身旁，兩人並肩遙望著在廢墟之中激戰的宋久合和周肖誠。
兩個彼此不斷糾纏又分開、不斷受傷又恢復的身影在廢墟上激揚起無數的塵土，終陵棄從未見過這樣簡單粗暴的戰鬥，僅僅只是樸實無華的一拳一腳，就能開碑裂石甚至摧毀一座建築。
“無法想象他們是如何做到的……”孟漁舟喃喃說道，武烈之血的存在已經徹底顛覆了她以往對人類力量的認知，這樣的東西在一個刺客的知識裡是不可能出現也不可能被殺死的。
“可能還有希望。”終陵棄看了許久，忽然開口說道。
孟漁舟奇怪地仰頭看向他，問道：“你指的是什麼？”
終陵棄說：“宋久合和周兄本身的武功都不強，不，他們兩個應該比之前的我還要弱一些，毫無武術的功底。所以武烈之血增強了他們的力量之後，他們所能做的也僅限於這樣胡亂無章法的打鬥罷了。”
孟漁舟仔細一想，發覺他說的不無道理。正因為周肖誠和宋久合沒有武功，所以他們現在的戰鬥危害還沒有危及周邊乃至全城，如果是許京遠那樣的人得到這樣的力量，恐怕才是真的無法無天了。
“其實看起來周兄還要更強一點。”終陵棄凝視著扭打在一起的兩人說道，“他一直掌握著進攻的主動權。”
“可是有那種誇張的恢復能力，他們兩個再怎麼打也沒法分出勝負來。”孟漁舟對這場戰鬥未知的前景感到擔憂。
聽到她的這個疑問，終陵棄不禁也心裡打鼓，他在想武烈之血究竟能夠把人強化到什麼地步，即便如此也該有一個極限的吧？畢竟這是為了模仿朔方葉氏的血脈而研發出來的藥物，葉氏的驍武之血是有極限的，武烈之血應該也會有才對。
宋久合和周肖誠此時看起來都還精力充沛，他們一面拼命地想要傷害對方，一面發出陣陣憤怒的咆哮。宋久合的皮膚表面幾乎已經完全被類似青銅的物質覆蓋，這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從王侯古墓裡走出來的陪葬銅像。周肖誠則與他截然不同，他整個人就像一塊在火爐中燒紅了的鐵，散發的高溫讓他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灼熱扭曲。
青銅和融鐵碰撞在一起騰起白煙，刺耳聲中火星四射。
“你覺得這個樣子就算活下來還能變成人嗎？”孟漁舟沉著臉望著他們，從內心感到恐懼。
“只要作為人的心沒有失去就可以。”終陵棄肯定地說道，“現在只能祈禱周兄不要在殘酷的力量中迷失了自我。”
“並非所有人都可以堅定本心。”孟漁舟的語氣顯示著她悲觀的態度。
終陵棄沒有接話，他並不否認孟漁舟所說的，但是很多時候人們都不是真正清楚自己的本心是什麼。就拿他自己來說，離開雲州南下烏月，他的目的一開始就是向南郭旻復仇。然而期間因為諸多事端，輾轉拖延了這麼久復仇依然沒有實現，甚至變得遙不可及。在這段時間裡，他所做的很多事情卻與復仇這件事情沒有任何關係。
“但是我希望你可以。真的，終陵棄，我希望你所願的一切都能夠實現。”她語氣淡淡，故作平靜地說道：“我記得你之前說過，你還是比較喜歡在丹水客船上的我……”
終陵棄愣了一下，那是好久之前的事情了，當時他才剛剛來到忘川，唯一認識的人就是孟漁舟。
“為……為什麼突然想起這個了？”
“不是突然想起，是一直都記得。”孟漁舟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嗎？其實我也希望，你永遠都是那個客船上的快樂少年。”
“啊……啊？”終陵棄感覺到她話語中熾熱的心意，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都說一入忘川如行鬼道，你有想過自己從此從此再也無法還陽嗎？”
終陵棄輕輕一笑，搖頭：“那時候過著有今天不知道有沒有明天的日子，我可是謹遵你的教誨珍惜當下的，哪裡會想那麼多？”
孟漁舟忍俊不禁：“那現在呢？”
“現在？”終陵棄遲疑了一下。
“現在我們仍未脫離忘川，其實不只是忘川，我們始終走在一條離不開生死的道路上啊。”孟漁舟用儘可能輕鬆的語氣說道，但她自己心中卻對這個話題感到無比沉重。她有時候會懷疑，自己所嚮往的生活是否真的可以被觸及。
“想那麼多沒用，還是珍惜當下吧小孟。”終陵棄伸出手揉了揉她頭頂的頭髮，“其實一切都在好起來不是嗎？至少現在我已經能夠握住劍了。”
孟漁舟低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長刀，點頭：“一直以來我最相信的都是自己手中的刀劍，相信它能為自己開闢未來。”
“砰”一聲巨響，周肖誠被宋久合重重地摔了出來，他後背著地砸在終陵棄和孟漁舟面前，濺起無數飛塵和碎石。
“周兄！”終陵棄驚呼一聲，忽然感覺一陣勁風撲面襲來，他下意識地抬手發出一劍，正是天劍術中後發先至的一式“雲隙天光”。宋久合本欲追擊周肖誠，卻不防被終陵棄一劍劍氣正中前身。他仗著自己青銅化的表皮硬抗下了這一劍，隨手一掌朝終陵棄拍去，但一道火紅的身影擋住了他，周肖誠突然從地上跳了起來，有力的雙手抓住了宋久合的雙腕。
周肖誠衝自己身後的終陵棄怒吼道：“你們別過來！終陵棄你去做你自己該做的事情吧！這邊交給我了！”
終陵棄被孟漁舟拉著往後退了一步，避開了前方的強烈衝擊，他不甘心地對周肖誠說道：“周兄，你能制住他嗎？我嘗試著攻擊他的心口！”
宋久合聞言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他故意向著終陵棄暴露自己胸口破綻，問道：“你真的敢來嗎？不要後悔啊！”
“小心有詐！”孟漁舟提醒道。
終陵棄握緊了手中的長劍，他的目光僅僅盯著宋久合送給自己的破綻，體內的陽劍勁瞬間催發出極限的力量。
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哪怕明知有詐他也願意放手一搏。
長劍如虹，直指宋久合的左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