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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不為

藤以寧將終陵棄的雙手用金絲繩牢牢地綁在他背後,做完這件事後她剛想轉身把曲深情也同樣捆綁起來,後頸上卻感受到一陣被蟲子蟄咬般的刺痛。

她犯了個錯誤,曲深情只是被刀氣給劃傷了腿,還遠遠沒到失去行動能力的程度。並且剛才曲深情在藤以寧面前表現出來的樣子有一半是為了示弱刻意裝出來的。

藤以寧抬手摸到自己後頸,拔下了那枚細如髮絲的銀針,她咬牙切齒道:“卑鄙小人,竟敢暗算我。”

曲深情為了防範她可能的反撲,此時已經撤至相當的距離之外,她用碎布包紮好了自己腿上的傷口,衝藤以寧露出一個既得意又驕傲的笑容。

“這是忘川獨門的暗器奪魄針,上面的麻藥可是能放倒一頭大象的呢。”曲深情說道,“你太大意了。”

藤以寧已經感覺到自己渾身的手腳都漸漸不受控制,頭腦也昏沉起來,她提著一口氣用刀指著終陵棄威脅道:“給我……解藥。”

曲深情裝模作樣伸手到懷裡摸索,等她把手亮出來時卻並沒有什麼解藥,只有指間夾著的三把飛刀。

“別殺她!”終陵棄看到她眼中的殺機,下意識地喊道。

此時藤以寧所中的麻藥已經完全發作了,她眼睛一閉,身子癱軟摔倒在地。

曲深情因為他那一聲喊猶豫了一下,終究沒有甩出那三把飛刀,她過來幫終陵棄解開了綁住手的金絲繩時問道:“為什麼阻止我?”

他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不醒人事的藤以寧,說:“殺了她這種人我良心會過意不去的,比在滄陵道殺了那個菸草販子還過意不去。”

“哪種人?”曲深情好笑道。

“別說了,趕緊回客棧吧,你的傷……”他看向曲深情的右腿。

“不礙事。”曲深情擺了擺手,“就把她丟在這兒?”

“難道你想把她帶回忘川?”終陵棄瞪大了眼,“等她醒來又是一場你死我活。”

曲深情想得很深遠,她說道:“要是雲中劍來烏月是為了對付我們,把她帶回去可以當一層護身符吧。那支針的藥效最快也要到明天早上才能消去,把她毫無防備地扔在城南這片地方也不妥吧?”

終陵棄擔憂道:“能瞞住流鴉嗎?”

曲深情莞爾一笑:“你這麼在意這個人的死活啊?她剛剛可是差點就把我們都收拾了。”

終陵棄把藤以寧拖到自己背上背起來,轉身往煙館的方向走去,他對後頭的曲深情說道:“你先回去吧,一會兒我自己回來。”

曲深情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輕聲喃喃:“你這人啊真是薄情……我好歹為了你受了傷哎。”

煙館內一片狼藉,後院殘留的焚燒銷燬蒴果的殘跡上還冒著煙,終陵棄揹著藤以寧在裡頭轉了一圈,卻沒有發現那些白衣劍士的身影。

難道已經走了?終陵棄愕然,他想就這樣把人丟在煙館裡似乎也不妥,雖然明天一早肯定會有官府的人來調查,但煙館內的空氣也太不好受了。

重新回到鷂子東巷,他抬頭看了一眼已上中天的月亮,硬著頭皮揹著藤以寧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這種時候客棧的正門已經關了,不過終陵棄知道後院的小門是不上鎖的,他從小門溜進了客棧後院,然後躡手躡腳地閃進了屋子內。

摸黑穿過一樓的大廳,終陵棄踏上了通往二樓的樓梯。他暗自慶幸自己的運氣足夠好,一來背上的藤以寧很輕他在樓梯上沒有弄出太大動靜,二來客棧裡的人這個時候都睡下了,他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把藤以寧……

等一下。終陵棄被自己腦海裡的想法嚇了一跳,趕緊自己喊了停。

該怎麼處理這個人啊?他此時才意識到這個問題無比頭疼,要是帶回房間的話,明天早上藤以寧麻藥消除了醒過來不得立刻拔刀斬了自己?

黑暗中忽然有“哧”的一聲傳來,前方的走廊上不知是誰擦亮了一根火柴。

終陵棄看到那朵在黑暗中突然綻放的火光,他的身體如遭雷擊一般猛地一震,背後冷汗直冒。

伴隨著那只手舉著燃燒的火柴緩緩上移,終陵棄看清楚那是孟漁舟的臉後,心中居然有種懸石落地的輕鬆感覺。

“小孟,是你啊……嚇我一跳。”

“你也嚇我一跳,話說你和曲深情才廝混了沒多久,怎麼又帶回來一個?”孟漁舟手中的火柴滅了,終陵棄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聽到她的聲音中帶著戲謔的意味。

“說來話長……哎等等,什麼叫我和曲深情廝混……我們明明只是……算了,隨你。”他經歷了一天的大起大落此時已經感到深深的疲倦,連和孟漁舟鬥嘴的心情都沒有了。

他前倨後恭的辯解讓孟漁舟暗暗忍俊不禁,她走上前來,伸手搭在他手腕上探察他的脈象,關心道:“今天還順利嗎?沒受傷吧?”

任務倒是挺順利的,不過後續的餘興活動就不太順利了。

“多虧了曲深情,否則就栽在這個妮子手裡了。”他苦笑著說,“話說這麼遲了你怎麼還在外頭遊蕩?”終陵棄心想,其實若不是曲深情提議去踢那個有問題的煙館,也不會遇上這夥白衣劍士,真是成也曲深情敗也曲深情。

孟漁舟鬆開了他的手腕:“今晚輪到我守夜。你剛剛說什麼?差點栽在這人手裡?她……是什麼人啊?”

“雲中劍。”他言簡意賅地說道,“非得把我和曲深情抓住扭送衙門,曲深情趁她不備用奪魄針襲擊了她我們才能脫身。”

孟漁舟驚愕道:“這人是雲中劍!那你把她帶回來做什麼?你找死嗎?這事要是被渡司知道……”

“總不能把人扔在城南的巷子裡吧,好歹是個女兒家。”

他雖然也覺得貿然把藤以寧帶回忘川的據點不妥,但事已至此只能將錯就錯了:“小孟,能不能借你房間一用?”

孟漁舟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相信似的看著他:“終陵棄,你在想什麼?把她留在這裡,對她對你都不好。”

“我打算等她醒了就讓她離開。”他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小孟,我不能接受自己殺害好人。”

“既然你下不了手,那我來。”她突然就亮出了匕首。

“你別亂來啊……”終陵棄被她兇狠的表情嚇住了,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但他忘了身後就是樓梯的階梯,他一腳踩空失去重心往後翻了下去。

孟漁舟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把他拉了回來,她緊張地看著終陵棄埋怨道:“你小心一點啊想把所有人都吵醒嗎!”

終陵棄愧疚地低下頭向她道歉,小聲懇求道:“小孟,幫幫我,這裡我只能信任你了。”

“跟我來。”她打了個手勢。

孟漁舟領著終陵棄上了客棧的閣樓,她點燃了一盞油燈把閣樓給照亮了。終陵棄環顧著這間被雜物堆滿的閣樓,他從沒發現客棧裡還有這麼個地方。

“我的房間不如這裡安全,至少蜘蛛不會沒事來這裡閒逛。”孟漁舟說道。

終陵棄把藤以寧靠著牆放下來,回頭想對孟漁舟道謝,卻發現她已經走到閣樓外頭去了。他快步追出去,孟漁舟卻做了一個制止他靠近的手勢。

“我還有守夜之責,不能陪你閒聊,你好自為之。”

終陵棄被她這冷冰冰的一句話給硬生生止住了腳步,他找不出反駁的理由,只好呆呆地看著孟漁舟走向遠處。

他失落地返回閣樓內,在藤以寧對面的雜物堆上坐了下來,想了想又用那條金絲繩把藤以寧的雙手給捆在了一起。

做完最後這件事後,終陵棄靠著牆坐下,他的後背一靠在牆上,睏意就如潮水般湧來。終陵棄一合上眼,便墮入了沉沉的夢中。

朦朧中他感覺到彷彿有一個人影出現在自己面前,伸手為他蓋上了一條氈毯。

一夜無夢,直至天明。

五更天過,藤以寧悠悠醒轉了過來,她初睜眼定睛看清了自己所處的環境後,便感覺到雙手手腕一陣痠麻疼痛,低頭發現昨日用來捆人的金絲繩正捆在自己的手腕上。

她的頭腦逐漸清醒過來,想起了昨晚在控制住那少年後被他同行的女子偷襲之事,當時所在之地是城南的巷子,而現在周圍的環境似乎是一個作為雜物間的閣樓。

被帶到了忘川刺客的據點嗎?她大概確定了自己的處境,目光微微一垂,看到了此事的始作俑者正靠在對面的牆上大睡,身上蓋著一條褐色的氈毯。

藤以寧冷靜地抬起手腕,一邊嘗試用牙解開那個看起來不怎麼結實的繩釦,一邊腹誹面前這個傢伙到底是不是刺客,綁人要把手綁在背後這不是常識嗎……

她過於心急恢復自由,一個簡單的結釦咬了半天反倒沒有解開,而此時對面的少年忽然發出了一陣晨起時的呻吟。

藤以寧愣了一下,她看到終陵棄抬起手揉眼睛,下一刻兩個人的視線就在空氣中相聚了。

終陵棄臉上還帶著沒睡醒般病懨懨的表情,藤以寧卻是充滿了驚慌和恐懼。

兩人對視了片刻,各自在明白了發生了什麼事後都露出了相當驚慌的表情,一個慌忙低頭猛咬手腕上的繩子,另一個慌忙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