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方城外官道旁的荒林,終陵棄下馬持劍,等候那追來的四騎人馬。
對方也是軍中快馬,終陵棄料定自己甩不開他們,而雲體風身的效力不知道還能維持多久,唯有盡速決戰才能擺脫困境。
追來的四人也在林邊下馬,他們四個人雖然穿著帝國騎軍的制服,但攜帶的兵器卻不是騎軍常用的刀槍。
一人赤手立於最後,前頭最魁梧的一人握一柄雙面斧,餘下兩人手中分別是細長弧刀和鐮刃。
“冤家路窄呢。”赤手空拳那人開口說話,聲音竟然是一個女子,她穿著帝國騎軍的制服,所以終陵棄一下子沒有看出來。
終陵棄咬牙:“刺客麼?”
女子拍了拍手,下令道:“殺了他,給老五報仇。”
三人分別從三個方向圍上來,雙面斧、弧刀和鐮刃帶起呼呼風聲。
終陵棄揮劍與他們各自交了一次手,在御靈術的輔助下他的力量暫時還壓住了這三人,這個時候他也想起來這些人是誰了。雖然上迴帶著雲中劍的援兵趕到萬仙居時只是遠遠地瞥了一眼,他還是記住了這幾個刺客的特徵,尤其是那個手持雙面斧的魁梧漢子。
“你們就是襲擊執金吾大人車駕的那夥宵小之徒吧,出現在這裡,意味著南郭旻是你們的主子嗎?”終陵棄強行一劍蕩開三人的圍攻。
那些人並不回答,而是轉換了陣形再次圍上來,這一次使鐮刃的那個人手中的兵器忽然發生了變化,鐮刃與握柄之間伸出了鎖鏈,鐮刃纏住了終陵棄的劍。
當日他就是以這一手奪下了蘇蕁手中的劍,這一次故技重施,目標是終陵棄的未隱。
但雲體風身狀態下的終陵棄力量並不弱,那人奪劍的舉動雖然突然但並沒有成功,只是兩人僵持在了一起,另外兩人見狀立刻斧刃齊上朝終終陵棄招呼過去。
終陵棄不敢放手棄劍,御靈術的限制是兵器不能離開主人,否則便會失效。他忽然縱身翻躍而起,長劍帶著鐮刃和鎖鏈翻到了對方的身後。斧子和弧刀落空,終陵棄則是從容地甩脫了長劍上的束縛,並且將三個人都甩在了身後。
他毫無凝滯地衝向赤手空拳的那個女人,擒賊擒王,他已經看出這個女人是這一夥人的頭目,並且她赤手空拳,看起來是最容易對付的。
那女子雙手合十,十指交錯,在終陵棄逼近的瞬間雙手拉開,五根銀線出現在她面前。
銀絲!終陵棄心中一凜,這種詭異的武器他在銀麟手上見過,銀絲不比刀劍,殺人除了注重技巧,更多的是利用心術。這片荒林是很適合提前佈置銀絲陷阱的場地,雲體風身加持的是他的力量和速度,但如果他撞上銀絲,身體依然會被切割成碎片。
但這個女人沒有提前佈置銀絲,而是在雙手間亮出這種武器,難道是虛張聲勢?
終陵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將至極限,他無暇再顧慮那麼多,長劍朝她雙手間的銀絲挑去,力求一劍斬斷她所有的銀絲。
女子不退反進,雙手飛快地變換手形,那五根銀絲巧妙地貼上了終陵棄的劍刃,並且由原來繃緊的剛直姿態變為了無形柔軟,長劍則是驚險地從她左肩腋下穿過。
那女子夾緊左臂,將未隱控制在了自己肋下。終陵棄此時只需要劍刃上撩就可以將她整條左臂斬下,但對方顯然是抱著斷臂之志要取他性命,右手已經操縱銀絲朝他脖頸襲來。
“一臂換一命,你這女人還真狠啊。”終陵棄用左手抓住了她右手的手腕,驟然發力將她的手腕彎折到了骨折的程度。
那女子吃痛跪了下去,終陵棄撤回長劍往後一指,逼停那三人道:“再進一步,我就殺了她。”
那三人果然停了下來,他們面面相覷,臉色都很陰沉。
“你們是隸屬忘川哪個渡司的?京畿不設分渡,你們卻參與了刺殺執金吾的行動。難道是直屬於左渡領?”終陵棄質問道。
聽到他提起左渡領,那幾個刺客的眼中明顯閃過了異色,但還是沒有人回答他的問題。
終陵棄忽然感覺到自己手上傳來了針刺一般的痛感,他甩開了那個女子的右腕,看到自己的手背上扎著一枚細針。
那個女子朝他吐出了鮮紅的舌頭,怪異地笑了。
終陵棄拔掉那枚細針後,感到自己開始意識模糊。
“奪魄針。”他想起了忘川中的這門暗器,自己終究還是大意了,以為折斷那女子的腕骨就算制住了她,沒想到會被她用奪魄針暗算。
奪魄針這種暗器他並不陌生,想起昔日曲深情用奪魄針放倒藤以寧,從髮針到藥力起效只用了不過片刻……終陵棄還在心中糾結之間,便感到自己上下眼皮開始打架,他手中的劍噹啷一聲落地。
長劍脫手,御靈術便不再支援劍主,終陵棄渾身頓時如遭泰山壓頂一般感到千鈞重壓。
雲體風身解除,透支體力的疲憊感和奪魄針的藥力一起發作,他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是荒蕪宗的傳承古劍啊,難怪他之前的力量和反應都如同怪物。”用弧刀的那名刺客撿起了終陵棄落下的未隱。
“這個人是荒蕪宗的宗主嗎?那麼殺了他可是大功一件。”鐮刃半開玩笑地說道。
那個女子制止道:“這個人居然知道我們沒有京畿分渡和左渡領,即便是荒蕪宗的宗主也無法得到這樣的情報吧?搜一下他身上,看看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
“你的手不要緊吧?”
“我還以為他要把我活撕了呢。”她自嘲地笑了笑,“他的力氣真大啊,完全看不出來。”
負責在終陵棄身上翻找的是用弧刀的那個刺客,他把劍交給了同伴,蹲下去搜檢終陵棄的全身。
“奇怪,這個人身上有繡衣使的令牌,卻沒有雲中劍的腰牌。”他嘟噥道,“按理說帝都的雲中劍每個人身上都有御武司發下的腰牌才對。”
“他真的是雲中劍嗎?”那女子皺眉質疑道,“以雲中劍身份攜帶荒蕪宗主級別的佩劍,除非是那天與我們照面的那兩個女人。”
正在摸索的那名刺客忽然驚疑地叫了一聲,他舉起一枚碧玉扳指道:“你們看這是什麼?”
那扳指一眼看去便不是凡品,翡翠碧玉內含雲翳,流光奪目。
“藏雲膽扳指?”
“這是烏月渡司的信物……莫非?”
刺客們輕鬆的表情頓時一掃而去,他們一言不發地等待著女子做決定。
她拿著那枚扳指端詳許久,遲遲拿不到主意。這是貨真價實的藏雲膽扳指,忘川烏月渡司身份的象徵,倒在腳下的這個年輕人給她一種謎一樣的感覺。
如果這個人真的是烏月渡司,那麼他們是動不得的。
“要殺掉他嗎?他穿著雲中劍的衣服,就算被左渡領知道是我們下的手,也是情有可原。”使雙面斧那個刺客說道,“在這裡把他解決掉,可以省下麻煩。”
“不,還是交給左渡領做決定吧。”她嘆了口氣,她有和終陵棄一臂換一命的膽氣,卻沒有僭越左渡領行事的膽子,上下尊卑是忘川中不可違背的森嚴鐵律。
刺客們將昏迷的終陵棄搬上馬背,帶著他往遠處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