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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 傾蓋如故

刺殺匈奴使團的正使?終陵棄不解地望著慕仁公子:“恕我不能理解殿下這麼做的目的,刺殺了使者是為了激化矛盾挑起戰爭嗎?既然如此,為何不用更加極端的手段,將整個使團給殲滅呢?”

“阿仁他不是為了挑起戰爭。”慕儀小姐替他回答道,“恰恰是為了避免兩國關係惡化才不得不這樣做。那位斜耶多正使是一直阻撓談判順利進行的絆腳石。”

慕仁公子說道:“幹掉斜耶多,使團的主導權就會落到副使匈奴的三王子伊稚斜手中,我與伊稚斜皇子有過接觸,如果是他的話或許能夠走出一條宸粼和匈奴的和平之路。”

終陵棄質疑道:“殿下真的認為兩國能夠和平嗎?匈奴人依仗武力,屢犯邊境,我認為在兩國的軍事形勢有明顯逆轉之前,和平不可能真的到來。”

“你說的不錯,確實如此。”慕仁公子看終陵棄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欣賞,“不過眼下宸粼還沒有全面開戰的把握,隱忍以求得一時的和平也是必須的。”

終陵棄似懂非懂地問道:“暫時求和嗎?”

“是和親。”慕儀小姐說,“宸粼有一位公主即將出嫁匈奴。”

“難道是慕小姐……不……永陵公主殿下?”

慕儀小姐莞爾一笑:“怎麼可能,我這樣的郡公主是沒有資格代表宸粼和親出嫁的。”

“真可憐啊,要被迫到那麼遠的地方嫁給一個未曾謀面的異族人生活。”終陵棄感慨道,“這算是為國家犧牲嗎?這樣的犧牲可以換來多久的和平?”

“我不知道。”慕仁公子看起來也有些難過,“我希望柔姐嫁過去能至少爭取五年內邊境不爆發大戰。”

“五年時間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嗎?”

慕仁公子意味深長地看了終陵棄一眼,說道:“在我的計劃裡,五年時間能夠讓宸粼擁有一支堪與匈奴匹敵的軍隊。”

這無疑是一句很狂妄的話,當今的陛下自從七年前朔方大戰之後就有此志,但直到現在也沒有成功,這位年輕的皇子竟然說只用五年就要讓宸粼的軍隊能夠匹敵匈奴,終陵棄無法不認為他的想法很不切實際。

“回到那件事來吧,終陵棄,你願意幫我完成那兩個願望嗎?”

終陵棄沉默了片刻,說:“第一件事沒有問題,但是第二件行刺使團首領斜耶多的事情,請恕我現在沒法回答殿下。”

對於終陵棄的回答,慕仁公子沒有覺得有多麼意外,他點了點頭:“我能理解,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殿下為什麼選擇我呢?”他忽然問道,“以殿下的身份和地位,應該不難找到更有實力的人做刺客吧?”

慕仁公子笑了笑:“身份?地位?你覺得一個住在虎林苑的皇子,能有多高的身份和地位?”

“選擇你的理由……”他輕輕嘆息,“也許只是一時而起的念頭?”

終陵棄說:“您不怕今日對我所說的話,會被我傳出去嗎?”

“你會嗎?”慕仁公子輕笑。

“難道沒有這種可能嗎?”終陵棄淡淡地說,“這世上根本不存在所謂絕對的忠誠吧?何況殿下與我不過算是萍水相逢。”

“萍水相逢,也能有傾蓋如故。”

“好一個傾蓋如故啊。”終陵棄撇開了目光,輕聲道:“殿下習慣用這種話語來騙取別人誓死效命嗎?”

慕仁公子愣了愣,苦笑著搖搖頭,倒了一杯酒:“你和我想的稍微有那麼一點不一樣。”

終陵棄問道:“哪裡不一樣呢?”

“不說這個了吧,難得今天琴姑娘在場,我們應該聽琴的。”他主動終止了這番不算愉快的對話。

琴師撥動琴絃,這一次的曲子不再是柔腸婉轉的《沐春風》,起調之高便令終陵棄心頭一緊。

這是《朔方謠》嗎?終陵棄在心中喃喃自問,他在雲州並非沒有聽過這首流傳北地的曲子,甚至在烏月的時候孟漁舟也彈給他聽過,曲子蒼涼悠遠,說的是北疆無休無止的戰火和徵人的思鄉之情,然而此刻曲子在這位琴姑娘手下彈奏出來,整個風格都轉變了。

他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

閉眼之後,腦海中湧現的是壯闊的金戈鐵馬,迎風招展的龍旗與真正的虎狼之師。

琴聲調子越來越高,節奏越來越快,連帶著琴師身上的氣勢也攀上了頂點,彷彿萬軍陣前壯士擊鼓,又如舞劍之人遊走鋒刃。

終陵棄感覺自己幾乎喘不過氣來。

“第一次聽琴姑娘的曲子,或許會覺得難受,習慣了就好了。”一隻手輕輕按在他肩膀上,慕儀小姐的聲音輕輕傳入他耳中。

那個琴師不是普通人!終陵棄心中有一個聲音在吶喊,她的琴音一定與某種武術有關係,或者是秘術……終陵棄明知道自己腦海中出現的那些幻境都是琴師用琴音創造的假象,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地受到影響,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未隱寒鋒並不在身邊,但在幻境之中他卻握著劍正在與人廝殺,柳氏劍宗所授的天劍術奇招迭出,並且有雲體風身加身,可他卻看不清對手的影子。

他的對手是一個面貌模糊的黑影,有著極強的身手,同樣使用一柄長劍。

有著雲體風身的輔助終陵棄竟然還是跟不上他的速度,只能依靠天劍術中精妙的招式堪堪維持。

這是何等的怪物啊……他已經拼盡全力,對方卻仍似遊戲一般。

“誰!是誰?”終陵棄放聲大吼。

天劍術馭使的劍氣驟然爆發,如同一道光柱貫穿了對方的腦袋。

灰色的斗篷裂開,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

“滄溟……前輩。”終陵棄愣住了,自己全力一劍竟然沒能傷到他分毫,只是毀掉了他斗篷的風帽。

下一刻,對方手中的長劍發出水藍色的光芒,在終陵棄眨眼的瞬間洞穿了他的身體並且反覆連刺。

“啊!”終陵棄雙手抓住了自己的喉嚨,並發出痛苦的聲音,滄溟宗主的那柄劍一瞬間在他身上留下了六處貫穿的血洞。

早就知道自己和前輩有著無法彌補的差距,但實際對上的時候,竟然有這麼深的挫敗感……

他無力地鬆開了手中的劍,奇怪的是,劍落地的時候發出的聲音竟然像摔碎了玻璃器皿一樣。

為什麼會這樣……他腦袋沉沉,雖然覺得不對勁,卻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終公子……終陵棄!終陵棄!醒醒!”

“終公子!快鬆手!快醒過來!”

腦海中傳來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激烈的呼喊聲。

終陵棄睜開眼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醉風樓房間的地板上,雙手正掐著自己的脖子,而慕仁公子跪在一旁,面目猙獰地使勁掰著自己的雙手。

慕儀小姐滿臉憂慮地望著自己,不斷地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咳……”一口鮮血從喉嚨裡湧上來噴出口,終陵棄的雙手忽然脫力,終於被慕仁公子掰開了。

慕仁公子往後癱坐,喘著氣說道:“你的力氣還真大啊……”

“阿仁……你的手!”慕儀小姐驚叫。

慕仁公子的手撐在了摔碎在地板上的瓷器碎片上,被劃出了一道口子,他搖了搖頭:“沒事,儀姐,不用擔心我。”

終陵棄從地上爬起來,揉著自己發疼的脖子,問道:“究竟……發生了什麼?”

那首被演繹得慷慨激昂的《朔方謠》曲子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帷帳後的琴師跪在那裡,低著頭沉默。

“你被懷瑜用琴聲控制了,差點殺死自己。”慕仁公子用一塊白手帕將自己受傷的手簡單地包紮了起來,說道。

“是幻術嗎……”終陵棄驚訝地朝帷帳之後看去。

“是幻術。”慕仁公子點頭,“而且內力越深的人,著道越快越深。”

終陵棄回想起之前那場發生在他心裡的與滄溟宗主的劍術對決,仍然心有餘悸。一開始被琴聲引入金戈鐵馬時,他還能分辨出真與假,虛與實,但等到擊鼓和舞劍之後,他便真的以為自己在何人拼死決鬥了。

所以被滄溟宗主以絕對實力碾壓擊敗時,他真的以為自己死了。

終陵棄朝帷帳看去,那名琴師維持著下跪謝罪的姿態。

“她……想殺了我嗎?”終陵棄問道。

慕儀小姐說道:“琴姑娘太在意阿仁了,她大概是覺得你之前的態度對阿仁來說是個隱患,便想將你殺掉。”

“原來如此……”終陵棄仍在揉脖子上被自己親手掐出淤紫的部位,“看來殿下身邊藏龍臥虎啊。”

“抱歉。”慕仁公子歉疚道,“是本公子考慮不周全,以致她誤會了我的意圖。”

“琴姑娘有這樣的本事,為什麼要委身在醉風樓彈琴呢?”終陵棄嘆息,很快又自己否定了這個問題:“也罷,江湖中人大抵都有不能說的往事,我自己也是一樣,這個問題有些失禮了。”

帷幕後的琴師忽然趴了下去,對他磕頭請求道:“終公子,原諒我的無禮,請你實現他的願望吧。”

終陵棄還沒有想好怎麼回答,一旁的慕仁公子卻出聲道:“不用在意她。我的願望,不是那麼簡單的兩件事。”

終陵棄在醒過來之後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殿下的願望是北征匈奴吧,我在琴姑娘的幻境裡看到了,風檣陣馬,天下強兵。”

慕仁公子沒有否認。

“但那不是一個皇子或者一位王爺能夠實現的願望吧?”終陵棄輕聲說,“能夠做到那一步的人,只能是宸粼的皇帝。”

已經看到這一點了嗎?這個人……果然不一般啊。慕儀小姐擔憂地望著他們。

“是,只能是宸粼的皇帝!”慕仁公子昂首回應,眼神堅定,這一次他毫不在意展露自己的野心。

“那殿下做好這個準備了嗎?”終陵棄問。

“我知道這條路很艱難,會有無數的人反對我,討厭我,記恨我,想讓我消失。”他說,“我也知道敵人有多強,留給我的機會有多小,希望多麼渺茫……”

“我問的是殿下是否準備好那顆心。”終陵棄打斷了他,“殿下要做的事情是悖逆綱常人倫的,會被骨鯁之臣指著鼻子痛罵,會被耿直的史官筆錄青史指責,會被無數人反對!即便您排除萬難最終走到了那一步,接下來您身上的擔子會更加沉重!一個人扛起一個軍事積弱已久的帝國去挑戰強大的敵人……那和您在虎林苑與那些小軍官們小打小鬧,在琴樓裡一擲千金不一樣!您的心裡是否準備好那頭咆哮的猛虎?”

慕仁公子平靜地面對著終陵棄質問的目光,肯定地回答:“我的心裡一直有那樣的猛虎。”

“好,那麼我答應你,我會幫你殺死斜耶多。”

他說完這一句,嚮慕仁公子和慕儀小姐告辭,轉身朝外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