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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 意外之約

傍晚時分,陰陽之際,帝都城西小酒館門前酒旗隨風輕搖,蘇蕁手中拎著一盒剛剛在五坊街買的酥糖,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姑娘在等人嗎?”一位眼底帶著淺淺金色脂粉,打著摺扇的白衣公子從旁邊的巷子裡走出來問道。

蘇蕁瞅了他一眼,暗暗驚歎此人樣貌生的有如玉山,不過她並非那種花痴少女,驚訝過後禮貌地回答:“在等一個朋友。”

今日中尉府參謀處事務繁忙,因為明天陛下要在北郊虎林苑舉行一年一度的圍獵,此次圍獵還有正在京中訪問的匈奴使團隨同參與,中尉府需要制訂一系列的安保預案,蘇蕁等一眾參謀一整天的時間都耗在了金吾衛警衛兵力的配置上。

虎林苑獵場很大,羽林禁軍的四個衛會分別負責最外圍東南西北方向的警戒,金吾衛的任務是留下三分之一的人手正常維持雲翔城內的秩序,其餘兵力則負責到虎林苑充當中層的護衛。在金吾衛的內側,還有御武司所派出的皇帝的親軍禁衛,親軍禁衛的人數不多,但每一個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大多是從效忠皇室的江湖武林世家中選出的身份乾淨的子弟,比如來自柳氏劍宗的卓越門人。

蘇蕁忙了一天,下值之後本想好好休息,中尉府的衛士卻送來了終陵棄給她的信,信的內容是今晚酒館一聚的邀約。

現在已經是約定的時間了,她還是沒有等到終陵棄出現。

那位面容如玉的白衣公子也和她一樣站在小酒館門口,輕搖摺扇嘴角淺笑。

“公子也在等人嗎?”蘇蕁問道。

“算是吧。”

“主動提出邀約,結果自己卻失約真讓人不愉快啊。”她有些埋怨地說道,“一天忙碌已經讓我身心疲憊了,真希望他快點出現。”

“哎?姑娘等的人不會是一位姓終的公子吧?”

蘇蕁愣了一下,扭頭朝他看去,她感到自己胸膛裡的心中開始狂跳。

玉面公子收起了摺扇,臉上的表情滿是期待。

這個人是誰?為什麼他知道我在等終陵棄?他認識終陵棄嗎?是朋友?終陵棄不能來了所以委託他來通知我?還是說……

她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了無數個問題,同時又敏銳地從中嗅到了不祥的味道。

最初的驚愕被她給強自壓了下去,她疑惑地問道:“姓……終?哎?公子在說什麼……我不是很明白。”

“是嗎……是在下失禮了,忘掉它吧。”玉面公子淡淡一笑。

蘇蕁內心的恐懼感越來越深,她抬手摸了摸自己半側垂下的長髮之下的臉頰,發現汗水已經將一部分胭脂給弄花了。

懷中放著那封信的地方隱隱發燙,彷彿有火焰在灼燒一般。

是敵人,她的直覺對那位玉面公子的身份做出了判斷。

終陵棄從來沒有用過寫信的方式聯絡自己,她想起來了,而且自己也從沒有見過終陵棄的字跡。懷裡的那封信,也許並不是他寫的。

她在心裡拼命地讓自己鎮靜,儘管她很擔心終陵棄現在的處境,但還是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以冷靜思考眼下的局面。

得想辦法不引起對方懷疑地脫身離開,繼續呆下去肯定遲早會被發現問題。蘇蕁意識到自己可能踏進了一個圈套,未知的敵人試圖用終陵棄作為誘餌,但他們好像沒有弄清楚自己的樣子……

一貫以男裝和武官戎裝裝飾示人沒想到也能成為一個救命的習慣,她想多半是因為今日下值和特意做了女兒家的打扮梳妝、換了平時不會穿的女衣羅裙,才沒有被對方發現自己的身份。

她佯裝失落地嘆息了一聲,側過身對那位玉面公子說:“公子,我的朋友多半不會來了,這些酥糖本來是為他買的,不如送給公子和公子朋友吧。”

“噢?姑娘要離開了嗎?”

“嗯,雖然有點不甘心,但是也不想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被耍的團團轉。”她遺憾地說道,將那盒酥糖遞給對方。

他接過了那盒酥糖,說道:“是五坊街徐記的酥糖……很有名呢,姑娘不自己帶回去嗎?”

“因為看到這盒酥糖就會想起被人爽約的事實……”她做了一個平時自己就算是死也不會做的嘟嘴賭氣的表情,並且不由自主地臉紅了。

“原來如此,那在下就笑納了,多謝。”他點頭。

“那……告辭了。”蘇蕁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她刻意放緩了步子,這與她一貫以來乾脆利落的行動風格不符,但此刻快速逃離反而是下策,所以她讓自己看起來就像一個被人爽約後非常不甘心地離去的女子。

雖然看不到背後那位玉面公子,但她感覺到始終有一道視線若有若無地在自己背後遊走,彷彿冰冷毒蛇的凝視。

鎮定……鎮定……她不斷地提醒自己,至今為止一切都在自己的計劃之中,沒有露出任何破綻,只要過了前面那個轉角,她就可以脫離對方的視線了。

“真噁心啊……”回想起剛才那個刻意做出的嘟嘴動作,她有種想抽自己一巴掌的衝動,若是被中尉府的那些同僚和屬下們看到自己的那副樣子,大概自己軍中的形象會完全崩壞吧,差不多可以辭職退伍了。

離那個轉角大概還有十幾步的距離,背後那種針刺一般的視線觸感也消失了,蘇蕁微微松了一口氣。

“喲!終陵棄,你怎麼才來啊!”背後忽然傳來了那位玉面公子爽朗的聲音。

蘇蕁下意識地回頭看去,然而這個動作做出一半的時候她就意識到自己錯了,卻無法讓自己停下來。

半月初升,空蕩蕩的街道上,蘇蕁半回身與站在小酒館門前的白衣人對視,汗水從她的額頭飛流直下。

玉面公子的臉上露出了輕蔑的笑意:“棋差一招呀蘇蕁,聽聞你是中尉府最出色的參謀之一,也會犯這種錯誤嗎?”

他站在原地沒有動,蘇蕁也沒有馬上逃跑,她還在為自己的失誤和對方的狡猾感到不快。

“還是說……關心則亂呢?”玉面公子低頭看了看那盒酥糖,“從中尉府到這裡,剛好要經過五坊街,你有沒有想過,把酥糖送給我是個多此一舉的下策呢?”

蘇蕁臉色慘白,她問道:“你是誰?終陵棄在哪裡?”

“想見他嗎?”他問。

蘇蕁沒有回答,她聽見了身後傳來了清脆的腳步聲。

一個手持尖刀的女子從轉角走了出來,堵住了她的退路。

蘇蕁認得那個女子,萬仙居交手的那夥刺客的頭領。

“很遺憾,你的第三個失誤是傻站在這裡和我說話,讓她有時間從酒館附近的埋伏點趕到了那裡。”那一襲白衣將酥糖丟在了腳下,翩然轉身。

蘇蕁沒來得及做出任何的反應,身後的那名刺客用一根吹管射出了一枚銀針,正中她的後頸。

她昏昏沉沉地倒下去,失去意識之前聽到一輛馬車緩緩駛來的聲音。

女刺客收起刀,上前將蘇蕁抱起來,跳上了馬車,車輪發出骨碌碌的聲音,轉過拐角消失在越來越暗的天色下。

“喂,你沒傷著她吧?”坐在馬車裡的終陵棄臉色陰沉地問道。

霧月拔去了蘇蕁頸後的奪魄針展示給他看:“和在雲中城外對付你時用的同一種東西,不放心的話自己檢查好了。”

她把蘇蕁推給了終陵棄,輕笑:“上回在萬仙居門口怎麼沒發現,她原來還有這樣一面啊。怪不得一開始我沒認出來,差點就被她走掉了。”

終陵棄伸手探察了一下蘇蕁的內息,確認沒問題後讓她靠在一旁。

“剛剛渡司為什麼不親自露面反倒躲在馬車裡?”霧月問道,“你若是出現就不必浪費那麼久時間了。”

“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她,”終陵棄坦率地回答,“被自己信賴的人背叛的滋味太苦澀了吧,現在這樣好一些。”

霧月點頭:“倒是像你會做的事情,那麼明天……”

“我會遵從左渡領的安排行動的,你放心。”他保證道。

霧月從座位底下的箱子裡翻出了一件武器,遞給終陵棄:“還認識這個嗎?”

“咫越弩?”終陵棄已經好久沒有摸過這種射程超遠的弩具了,上一次使用還是在流鴉手下的明相考驗中。

“是改良過咫越弩,比你以前用過的那種更遠更精準。”霧月解釋道,“需要我再詳說一遍得手之後的撤退路線嗎?”

“不用了,都記在腦子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