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郭旻與其隨從在一個時辰將盡之時回到了港口登船,終陵棄也守信地等了他們一個時辰,隨後廣武號立即起錨返航。
回到船上之後兩撥人不再有任何交集,南郭旻非常識趣地直接回到了船艙內休息,沒有去終陵棄跟前晃,他的那些隨從們這幾日下來也已經明白了惹不起那些刺客出身對的亡命之徒,收斂了自己一貫驕橫跋扈的姿態。
終陵棄現在也失去了主動去挑釁的興趣,他覺得這幾日已經足夠了,既然自己的目的不是單純地要取南郭旻性命復仇,那麼多做挑釁的舉動也沒有意義。在渡主沒有特別命令的情況下,忘川的眾人也各自安分守己,雖然同在一條船上彼此雞犬相聞但老死不相往來。
船上這樣的情況倒是破浪軍團的鍾延滸樂於見到的,他原本還在頭疼返航路上要是這兩位繼續掐起來該怎麼辦,現在看起來可以省去這層擔憂了。
來的時候海上遭遇了一些風浪,但總體還算順順利利,鍾延滸只希望回去的時候也沒有什麼波折,平安完成這趟任務他就算立下功勞了。
然而似乎天不遂人願,第二天日暮時分,廣武號已經駛過了返航的大半行程,即將接近京畿東面的海域時,艦首瞭望臺上的士兵向鍾延滸報告,前方的海面上出現了十七只不明旗號的快船。
鍾延滸來到艦首,因為天色原因無法看清,只是隱約可見十餘隻不及廣武號十分之一大小的小型船呈半月形散在洋麵上。
“怎麼回事?那是帝國軍水師的船隊嗎?”終陵棄聽聞動靜,也來到了艦首,與鍾延滸並肩而立。
“恐怕不是,帝國軍不會用這樣船。”鍾延滸嚴肅地說道。
“是海盜?”終陵棄猜測道。
“也許是,這一片海域與北面的出雲和東邊的扶桑都有毗鄰,是適合海盜活動的環境。”鍾延滸心中也是這般估計的,他立刻回頭命令手下的士卒做好防備,同時在瞭望臺上分別用信號旗和信號燈打出己方是宸粼戰艦的訊息。
廣武號上只有一百名水軍士卒,對方每一艘小船上都有十餘二十人,兵力對比上並不佔優,鍾延滸希望對方看到旗語和燈語後能夠主動退卻,畢竟一般的海盜不會做出主動攻擊軍隊的戰船這種得不償失的事情。
瞭望塔上的士卒接連交替用旗語和燈語向前方示警,鍾延滸緊張地站在船頭觀察著前方的動靜。過了一會兒,忽然有一艘小船從衝脫離出來,朝這邊衝了過來。
“鍾將軍!”終陵棄看到這一幕,緊張地叫了出來。
“全軍戒備!”鍾延滸高聲下令。
廣武號上原本是配有火炮的,但這一趟去南州因為不是作戰任務,出發前將船首和船尾的兩門重炮都給拆除了。現在只剩下側舷的幾門小炮還在,船上儲備的彈藥也不足,在這種情況下臨戰鍾延滸心中多少有些底氣不足,但他深知自己作為一軍之將,是絕不能還未交戰就在士兵面前顯露出怯意的。
鑑於對方沒有大舉撲上,而是只有一艘船隻脫離隊伍朝這邊衝過來,鍾延滸謹慎地沒有立刻使用火炮,而是命令士兵們準備好弓箭,他要看看對方這一隻船過來究竟是來交涉還是來交戰的。
“後面的船也動了!”終陵棄忽然發現在那一艘船朝己方衝過來沒多久,後頭那剩下的十六艘船也紛紛朝這邊行動,彷彿瞬間進入了雙方交戰的態勢。
“小心他們的箭!”後頭有士兵提醒道,緊接著就有人舉著盾牌搶到了終陵棄和鍾延滸二人的身前。
鍾延滸也看到了對方射出的箭,他對終陵棄說道:“終指揮使,甲板上戰鬥太危險了,你還是迴避一下吧!”
“等等,鍾將軍你看,他們射出的箭好像有些奇怪……”終陵棄指著前方的海面說道。
鍾延滸放眼望去,只見對方射出的箭矢大多數都落向了最先朝己方衝過來的那條船,那條船上不時有人中箭落水,餘下的人則一面拼命朝這邊劃一邊大喊著什麼。
“這是……想向我們尋求庇護嗎?”鍾延滸驚訝地說道。
“鍾將軍,你打算怎麼辦?”終陵棄問道。
鍾延滸尚猶豫不決,此時那最先出發的小船已經抵近了,船上的人也依稀可以看清樣貌。
“那是扶桑人嗎?”終陵棄看著船上那些人的裝束不像是宸粼人,但看他們佩戴著的長刀似乎是扶桑刀的樣式。
鍾延滸點頭:“是扶桑人。”
第二次粼泉戰爭的時候扶桑被冷泉裹挾作為先遣,是入侵出雲的主力軍,宸粼遠征軍在出雲與扶桑進行了激烈的戰爭,最終迫使扶桑國王宣佈脫離冷泉的控制向宸粼臣服,那已經是近百年前的事情了。
自第二次粼泉戰爭結束之後,扶桑也和出雲一樣一直稱宸粼為上國,兩國維持著宗主國與臣屬國關係。宸粼皇帝顧念扶桑距離宸粼風波浪險,特許扶桑國王不用年年歲歲前來朝賀。因此相比出雲,扶桑國只會在國王更替的時候排遣使者來到雲翔帝都,舉行向宸粼皇帝請求冊封的儀式。
“救命!救救我們!”那艘靠近廣武號的小船上竟然有一個會說宸粼官話的扶桑人,他高舉雙手扯著嗓子大聲呼救。
小船上已經不剩幾個活人了,算上帶傷的還有五個,大多數人都在逃跑過來的時候被後頭追來的羽箭射中,有的死在船上,有的落入海里。
“將軍?怎麼辦?”邊上的副將向鍾延滸請示道。
船上還有兩位需要護送的重要人物,鍾延滸心裡其實更傾向於不管這些逃過來的扶桑人,畢竟現在還不清楚他們為何遭到追殺,貿然插手別國的事情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鍾將軍,先將他們接上船來詢問吧。”終陵棄忽然說道。
“終指揮使不擔心會惹來大麻煩嗎?”鍾延滸望著追來的那十六條船說道,“對方的人數比我們多。”
“見機行事吧。”終陵棄似乎已經下定了要救人的決心。
鍾延滸不再猶豫,以燈語示意那艘扶桑小船靠近側面,同時命令士卒放下準備好的繩索吊籃,將小船上的人拉到廣武號上來。
在這期間,小船上的五個人又有一個中箭落水的,廣武號的破浪軍團最終成功將三個人搭救了上來,最後一個傷的實在太重,留在船上用刀自盡了。
那邊追擊的十六條船在廣武號正面停了下來,隔著一小段距離。
被搭救上廣武號的三個扶桑人中有兩個是武士,一個是四十來歲的中年人,還有一個看起來二十歲出頭,他們的佩刀在上船的第一時間就被破浪軍團給收繳了。還有一個因為保養良好難以分辨其年齡的扶桑人看起來是他們的主子,他粉面白膚衣著華麗,渾身細皮嫩肉的樣子似乎曾經有著養尊處優的生活。
之前在小船上用宸粼官話呼救的兩名武士中年長的那一位,他一上船就痛哭流涕,跪在主子面前用扶桑話說著什麼。那位粉面白膚的扶桑人聽著屬下哭訴,臉上呆呆的沒有什麼表情,只是偶爾點一點頭。
“喂!先別哭了!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追殺你們的又是什麼人?”鍾延滸想到前頭還有大敵攔路,迫切想要問清楚情況,見那個中年武士在主子面前說話沒完沒了的忍不住打斷了他。
“上將軍息怒!我等不是賊人,這位是我的主公扶桑將軍筱村忠信的公主,現在追殺我們的是被無恥竊國叛賊石原收買的浪人海盜。請上將軍庇護我們前往貴國,我們要請皇帝為我們主持公道。”那人面帶悲憤,言語懇切地請求道。
“等等,等等,什麼主公公主的?你是說這位是女人?”鍾延滸詫異地重新打量了一下那個靜靜站在那裡的粉面白膚身著華衣的扶桑人,這一回倒是覺得此人確實有點女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