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尾的戰局因為忘川的加入而瞬間得到了改觀,原本因為不適應與鋒利的扶桑刀作戰而屢屢吃虧的破浪軍團在得到終陵棄等人的增援後終於穩住了陣腳。
那艘從船尾偷襲的小船上一共十六名扶桑浪人此時已經全部登上了廣武號的甲板,他們集中攻擊的目標是左舷那一側的火炮陣位,左舷的宸粼士兵已經無暇操作火炮轟擊了,被迫全部捲入了貼身白刃戰中。
鍾延滸知道對方這一隊人的意圖就在於阻止廣武號發炮,好讓其他的倭寇船隻靠近,登船之後依靠人數優勢取勝。
右舷不是這些扶桑浪人主攻的目標,只留下了三個人斷後阻撓終陵棄與左舷的鍾延滸形成夾擊之勢。
“要儘快將這些人解決掉,其他的倭寇也靠過來了!”
終陵棄聽到另一側鍾延滸焦急地下令。
左舷那一側的倭寇船隻已經開始全速逼近,右舷因為保住了火炮,尚能嚇阻敵人,但如果更多的扶桑浪人登上廣武號,只怕整條船都會陷入混戰。
“渡主,我們輔助你再攻一次,爭取突破那三人。”阿夜橫著柳葉細刀說道。
終陵棄點了點頭,集中精力觀察正面那三人的動作,方才一番交手他發現這些扶桑浪人武士的身手都相當不錯,他們只在剛趕到船尾時出其不意地斬殺了對方一人,之後便再無戰果。這些扶桑浪人武士的刀法都很詭異,和中洲武人們常見的刀法不同,扶桑刀也是一種比較少見的武器。
原以為自己見識過藤以寧手中的倭刀術就算瞭解扶桑刀的奧秘了,但真正與扶桑刀客交手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錯的離譜。
藤以寧她們所用的倭刀術是粼泉戰爭經歷者將學到的扶桑刀法結合中洲刀術固有的一些習慣創造的,雖然引入了扶桑刀法中威力不俗的拔刀術等技巧,但說到底還是中洲人自己武術而已。
仿扶桑刀與真正的扶桑刀區別微小但功能卻迥異,倭刀術與扶桑刀術也有巨大區別,因此這一場對決有太多需要他臨陣學習的東西了。
終陵棄心裡清楚,如果在這個時候動用雲體風身,固然可以迅速擊破敵人,但他刻意地剋制自己動這樣的念頭。
為武士發明御靈術的人一定不是將它當成不可或缺的招數來依賴的,依賴這種東西只會導致自己止步不前。終陵棄回想自己最近所經歷的每一次生死之戰都無法避免地依賴了雲體風身帶來的力量,這是一個很危險的訊號。雲體風身必須藉助古劍未隱才能發動,而他並不能保證自己時刻手邊都有這把劍,唯有自身本領的提升才是腳踏實地的進步。
阿夜與孟漁舟分別纏住了左右兩側的扶桑浪人,終陵棄則施展天劍術迅速地從中突進。位居正中的那名扶桑刀客絲毫沒有在意左右兩側的同伴被對方纏住,他帶著自信的眼神迎向終陵棄,長刀接連掃出詭異的刀光。
劍與刀相撞後彼此的力量勢均力敵,終陵棄猛然踏地旋身,長劍脫離接觸,讓扶桑刀從自己側身劈下,同時迴轉過來的劍刃橫掃向對方的側腰。
那名扶桑刀客在終陵棄的劍掃過來之前整個人忽然“坍塌”了下去,他矮身下蹲幾乎整個人貼附在甲板上,終陵棄的劍揮過了他的頭頂。
扶桑刀客的雙足猛然發力,長刀的清光向上撩起,終陵棄隨即跳起,長劍下劈,將扶桑刀壓回了地面。他一腳踏去,想踩住對方的刀,但那人回手極快,抽刀轉身反刺一氣呵成。
這一刀來勢非常兇險,終陵棄不敢冒險嘗試封擋,而是直接後躍脫離扶桑刀的攻擊範圍,但對方毫不猶豫地緊逼上來,長刀迎頭劈斬。
終陵棄單手持劍上格,架起了劈下來的扶桑刀,那位扶桑刀客立刻變雙手持刀為單手,貼身近前一肘頂向終陵棄胸口。
這一擊的變化太過突然,終陵棄毫無防備之下被他得手,儘管陽劍勁內力凝聚護體,還是被頂得氣息一陣紊亂。他咬牙忍住了自己藉助雲體風身反擊的衝動,盡力平復心情繼續戰鬥。
那名扶桑刀客見終陵棄受他一擊仍能持劍站著也覺得有些意外,方才他的肘擊已經使出全力而且覷準了終陵棄的心口要害,往常這一招得手的時候對方必然會失去繼續戰鬥的能力,他也意識到這次的對手有所不同。
兩人持刀劍進入了短暫的對峙,一時之間雙方都沒有繼續進攻。
扶桑刀客心中不急,他們這一船人的目標就是拖住船上的守軍以幫助其他同伴順利靠近,本以為這是一個幾乎必死的危險人物,因此選出來奇襲的十六人都是一流的好手,但如今的戰況看起來對方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強。
八十年前祖宗在出雲敗給的就是這樣的軍隊嗎?他心中感到不解又憤怒,那場戰爭的失敗讓扶桑從一個獨立的國家變成了臣屬國,雖然宸粼沒有實際上的剝削和壓迫,但對於重視名聲和成敗的扶桑武士們來說是難以承受的恥辱。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慘叫,他猛然一驚,卻不敢回頭,自己的一名同伴似乎在戰鬥中失利了。
終陵棄所在的位置能夠很清楚地看到後面的戰鬥,阿夜在經過和自己差不多長時間的戰鬥之後柳葉刀終於找到機會刺穿了一名扶桑刀客的身體。
差不多同一時間,孟漁舟也贏下了戰鬥,她還沒有用上流星錘暗器,純粹是依靠刀對刀的較量取勝的。
小孟在南州和銀麟學到了了不起的東西啊,終陵棄心中想道,先前在北軍大營外對付禁軍的鐵壁陣形時孟漁舟就已經能和雲體風身的他進行出色的配合了。
“終陵棄,我們來幫你。”孟漁舟一腳踹開那名死去對手的屍體,對已經做好準備的阿夜使了個眼色。
“去左舷援護鍾將軍他們,保住火炮!”終陵棄斬釘截鐵地下令道。
孟漁舟擔心他無法拿下這個對手,還想說些什麼,卻被阿夜給攔住了。
“我們去左舷吧,這是渡主的戰鬥。”阿夜勸說道。
“可是……”孟漁舟內心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聽從終陵棄的安排。
與阿夜繞至左舷突襲那群扶桑刀客的後背,孟漁舟在戰鬥的間隙問道:“和終陵棄交手的那個倭寇明顯最強,不幫他你真的不擔心嗎?”
“你注意到渡主的眼神了嗎?”阿夜一刀刺穿一名扶桑浪人的身體,拔刀帶出揮灑的熱血。
“眼神?”孟漁舟橫刀架住兩柄劈過來的扶桑刀,突然發出的流星錘擊中了一個對手的面門。
“有那種眼神的人別人是幫不上他的忙的,而且渡主直到現在都沒有依賴古劍未隱的能力,他是想提升自己啊。”阿夜笑了笑,從側面幫孟漁舟解決了另一個對手。
兩人聯手比單打獨鬥的效率高了不少,趕到左舷片刻他們已經解決掉了三個敵人,而且迫使對方陷入夾擊不得不分頭迎戰。
鍾延滸遠遠地看到扶桑浪人們背後出現了己方的援兵,知道右舷那一面多半沒有大礙了,心中安定不少,振臂呼道:“終指揮使的人已經殺到倭寇背後了!大家一鼓作氣消滅他們!”
破浪軍團的士氣為之一振,士兵們以長槍作為前排間雜手持戰刀和盾牌的突擊手向敵人全線壓過去。
另一頭的右舷,終陵棄和那名扶桑刀客好手的戰鬥還在繼續。
幾輪交手下來,終陵棄已經漸漸熟悉了對方的扶桑刀路數,在應對上開始得心應手起來,而且留心提防了先前那記肘擊一樣的變招,依靠天劍術中注重防守反擊的幾招穩紮穩打,開始取得了戰鬥中的主動。
感覺到對手變化的扶桑人心中逐漸焦躁了起來,對方所用的劍雖然長度比之自己的扶桑刀略有不及,但劍術卻相當高明。而且對方轉換了穩健的風格之後,向先前的肘擊變招那樣的“無刀取”奇招已經很難再奏效了。
雖然看不見左舷的戰況,但之前放過去的那一男一女兩人顯然是敵軍中的高手,左舷的同伴想必已經陷入相當艱苦的處境了。
一方面己方的援軍還遲遲沒有登上廣武號,一方面終陵棄的頑強讓他感到焦慮不安,他想要儘快解決戰鬥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了。
刀劍不知多少次相擊之後分開,扶桑刀客後躍拉開距離,身在半空的剎那回刀入鞘,落地之後藉著彎腰緩衝的姿態完成了拔刀術的準備,這一整套突襲前的動作半藏在後撤調整的常規姿態裡,隱藏了濃重的殺氣,非常有迷惑性。
但終陵棄看過藤以寧的拔刀術,知道扶桑刀在鞘中時的殺傷力甚至比某些持刀在手的時候還要強,所以他在看到對方收刀的那一刻變得更加警惕了。
這名扶桑刀客的拔刀術動作比藤以寧更加凝練簡潔,他沒有藤以寧那樣做作的收刀,將一切都融入了實戰的應變動作裡,後躍落地的瞬間就是反擊突襲的開始。
電光火石一般的拔刀斬,那一刀颯地展開,如同一堵城牆壓倒在面前,帶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和殺氣。
“鏗鏘”之聲響徹兩個人的耳中。
終陵棄身前的紫衣碎裂了一大片,未隱雖然在千鈞一髮之際格住了扶桑刀,但凜冽的刀氣還是傷到了他。
扶桑刀客口中喃喃了幾個詞,仰面倒下,他的胸口插著一支鐵箭。
終陵棄重重地喘了幾口氣,看了一眼自己左手中的小弩,這是出發來南州之前蜘蛛給自己的改良武器,本意是用來預備沒有劍的情況下防身的,沒想到在這時候派上了用場。
“火炮耗盡了!”破浪軍團的士兵忽然發出一聲驚呼。
廣武號上帶著彈藥本就不多,此時已經耗盡,所擊沉的倭寇船隻並不多,局勢仍舊對他們不利。
阻止對方靠近廣武號已經很難做到了,接下來唯有像守城那樣阻止對方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