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南郭大人，找我有什麼指教嗎？”終陵棄在銀麟的陪同下踏入南郭旻所在的營帳。
南郭旻坐在榻上正在看一本書，抬眼瞧了瞧終陵棄，說道：“終指揮使今日心情不錯？難得能看見你滿面春風。”
“有話就說，別扯這些有的沒的。”終陵棄毫不客氣地拉了張椅子坐下，翹起了二郎腿。
“上茶。”南郭旻對隨侍在旁的屬下命令道。
銀麟對對方端給終陵棄的茶皺起了眉頭，似乎想要說什麼，但終陵棄抬手制止了她。
“南郭大人從帝都帶來的好茶，浪費就可惜了。”終陵棄笑著說道。
“你不怕被他毒死嗎？”銀麟當著南郭旻的面，毫不掩飾地說。
南郭旻彷彿聽到了什麼很好笑的事情一般，忍俊不禁。
“他不敢毒死我的。”終陵棄平靜地喝了一口茶，“好了，說正事吧，我也很忙的。”
“忙著去對付西門靜惠安插進來的人嗎？”南郭旻冷不丁地來了這麼一句。
終陵棄手中茶杯一顫，潑出來的茶水灑在了手背上，儘管很燙，但他還是強自鎮定。
儘管面上的表情已經掩飾不了自己內心的震動，但他還是強迫自己看起來雲淡風輕一些。
“看來這兩天你也不是閒著。”終陵棄說道。
“我和西門靜惠是老對手了，他能做出什麼樣的事情，我基本也猜得出。”南郭旻很習以為常地表示道。
終陵棄將茶杯放下，接過銀麟遞來的手帕擦了擦手背：“雖然我很厭惡你這個人，但對你的能力從不懷疑。西門靜惠確實安插了人手進來，不過我已經差不多掌握他們的名單了。”
南郭旻搖頭：“只是‘差不多’這個程度是不夠的，就算你是個半路出家的三流刺客，應該也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是想說一網打盡，一個不留麼。”終陵棄冷笑，“可是我為什麼要去做得罪西門靜惠的事情。”
“開門見山吧終陵棄，西門靜惠的人是衝著誰來的，你心裡不清楚嗎？”南郭旻盯著他，眼神銳利無比。
這是在詐我？他究竟知道多少東西？又是從何得知的？終陵棄心中一瞬間閃過很多個問題。
南郭旻見他思索不答，便懶得和他打啞謎了，直接說道：“西門靜惠可不希望那位殿下成為未來的新君，也就是你所支援的那一位。”
“雖然我這麼說可能有些不敬，但以十六殿下的出身，很難被當成宸粼的太子。”終陵棄說道。
南郭旻並不否認這一點，但隨後又說道：“可陛下選人所考慮的，未必是出身。”
皇帝要選的繼承人，是他心目中能夠抗衡匈奴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但這會是最重要的理由嗎？宸粼是一個如此龐大且歷史悠久的帝國，朝廷內外關係錯綜複雜，考慮平衡諸方勢力也是非常重要的。
終陵棄默默地望著南郭旻，等他說接下來的話。
“西門靜惠已經嗅到危險的氣息了吧，他是一個非常有憂患意識的人，即使現在十六殿下還是羽翼未成，但只要他看到了未來的那種可能，就會不惜一切代價將那種可能扼殺在萌芽中。”南郭旻用十分有把握的語氣說道。
“如此說來西門靜惠確實很麻煩，但你對我說這些，究竟想表達什麼？”
“我知道你在為如何處理這件事煩惱……”
“不你錯了，我的煩惱已經解決了。”終陵棄打斷了他。
南郭旻不相信他說的話：“把那麼多危險的人留在使團內，你居然可以高枕無憂？”
“那些人的身手我差不多有數，雖然有些奇人異士，但想傷到十六殿下那是絕無可能。”終陵棄對這一點十分自信，忘川的素質是他可以驕傲的本錢，“而且我與西門靜惠佯裝達成了交易，襲擊會在歸程中才發起，而那個時候我已經可以專心一意對付這些傢伙了。”
“哦？說到底你還是過於年輕了終指揮使。”南郭旻臉上露出了老狐狸般的笑意，看向終陵棄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個有點小本事但自作聰明的獵人。
“你什麼意思？”終陵棄對於他一再以全知全能的姿態對自己說不知所謂的話感到忍無可忍了。
“如果我是西門靜惠，即使已經收買了你，我也會用自己安排的人動手，因為收買的人終究是不可靠的，你可以被我收買，也就可以被其他人收買，這一點毋庸置疑。”
銀麟忍不住插嘴道：“南郭大人還是不相信忘川的水平嗎？看來去南霽的船上，那些小摩擦沒能給大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終陵棄攔住了銀麟，不讓她繼續說下去，他對南郭旻說道：“我不相信你會對我說廢話，忘川的實力擺在這裡，西門靜惠的人即使全部拼命，也不可能得手。”
“是啊，可這世上難道只有強攻一種手段？”
“埋伏，他們做不到，我的人始終監視他們的動向。投毒，也不可能，使團主要人員的飲食全部由我們自己負責。”終陵棄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他隱約意識到南郭旻要提醒自己什麼重要的事情，而非特意消遣自己。
“算了，不讓你猜了。”南郭旻搖了搖頭，“直接告訴你吧，西門靜惠想要達成目的，最好的動手機會在匈奴王庭。”
“王庭……”終陵棄愣了一下，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一些畫面。
“那是絕好的機會。”
“我明白了。”終陵棄難掩心中震驚，他暗罵自己愚蠢，西門靜惠如果鐵了心要牧芝仁死，那派出的人就一定都是死士。那個秦舒華搞不好之前是演了自己一把，他起初的恐懼和之後的釋然有些反差過大了。
南郭旻不放心地補充道：“你最好明白了，否則我們都得死，要是在對西門靜惠的人動手上有什麼需要，我也可以幫你。”
“我先回去和我的人交代一下，之後再來拜訪。”終陵棄說著對銀麟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她跟自己出去。
走出南郭旻的帳篷，終陵棄忽然感覺迎面而來的風裡有一股寒意，他摸了摸自己正在發燙的臉頰，更加能夠體會方才領悟了南郭旻所說的那一瞬間自己心中的不安。
“你們打的什麼啞謎？王庭為什麼是動手的最好機會？”
“那個秦舒華的話不可信，我們被擺了一道。”終陵棄冷冷地說道，“西門靜惠派來的這些人，就是要牧芝仁的死的，至於怎麼死，死在他們手裡還是死在匈奴人手裡，並沒有區別。”
銀麟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匈奴人會動手嗎？”
“西門靜惠的人會激怒匈奴人。”終陵棄判斷道，“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會怎麼做，可一旦他們在王庭鬧出不可收拾的事情，匈奴人就算把我們全殺了我也不意外。”
銀麟恍然：“原來是這個意思！可這樣就等若同歸於盡了。”
“當然，我們做刺客的都時常有這種決心，身為西門靜惠的死士，他們一定也有。”終陵棄皺起眉頭，“而且這麼做西門靜惠會更高興的，牧芝仁和南郭旻都跑不掉，一網兩條大魚，還有我們這些人陪葬。”
銀麟咬了咬牙：“這條計策真夠歹毒啊。”
“各為其主，爭奪的是未來的天下，自然無所不用其極。”終陵棄說，“只是不知道西門靜惠背後是哪位皇子，要是能查出來，我一定要還他一份大禮。”
“哦？”銀麟饒有興趣地扭頭看向他，“渡主現在越來越有氣勢了，即便對方貴為皇子和繡衣使，也要咬回去嗎？”
“爾來不往非禮也，等這一次從匈奴回來，得好好回應一下西門靜惠的盛情。”
“拭目以待。”銀麟興奮地笑著，“我現在去叫人嗎？商量一下對付那些傢伙的事情？”
“叫上阿夜和孟漁舟就行了，我們短期內再次集合，可能會引起他們警覺。”終陵棄說道，“我們四個先碰頭，之後你去單獨找所有人傳遞命令，記得偽裝成閒談的樣子。我改變主意了，離開銅牢之前，把這些人全部處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