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陵棄走出帳篷，將葉慎之獨自留在裡面，他並不擔心葉慎之會亂跑，相信方才的一席話已經足夠說服葉慎之理解自己了。
接下來他要去確認自己的命令是否被有效地執行，那些決定了要在今夜解決掉的人是否按計劃變成了屍體。
是否會激怒西門靜惠已經不重要了，對終陵棄來說，最重要的還是確保此行不出差錯，不管南郭旻說的話有幾分可信，他都賭不起這個結果，所以在此刻痛下狠手是唯一的選擇。
走到雜役們所在的營區門前時，他看到了第一具屍體，趴在地上，以背後中刀的姿態死去。
守在屍體旁邊的是一名銀麟的下屬，他畢恭畢敬地對終陵棄行禮：“渡主，這是第一個。”
“好。”終陵棄冷淡地點點頭，“把屍體帶到營門外頭，一會兒清點確認是否有漏網之魚。”
吩咐完了他就繼續往前走去，很快看到了第二具和第三具屍體，這兩具屍體是死在一起的，他們手中還有兵刃，顯然是進行了抵抗。
“渡主。”
“終指揮使。”
留在這兩具屍體旁的是一名忘川的刺客與一名南郭旻的屬下。
“很好。”終陵棄同樣命令他們將屍體帶到外頭集中。
到目前為止，這是一場單方面的屠殺，忘川和南郭旻的護衛完全碾壓了西門靜惠的死士。不過這畢竟是有計劃的行動，以集中的力量先發制人對付一群還未完全做好準備的對手，能夠取得完勝並不意外。
銀麟和阿夜站在營地的正中，終陵棄走上前向他們詢問事情的進度。
“公主殿下名單上的七個人已經解決了六個，另外我們額外確認的三個人也已經在掌控之中，按照渡主的意思等候您來決定。”
“這樣就是一共十個，西門靜惠的爪牙。”終陵棄點頭，“七個人中還沒解決的那個是秦舒華？”
“對，我們失手了。”阿夜尷尬地回答道，“突進帳篷的時候，沒有見到人，還被他預先設下的機關弩傷了一個弟兄。”
終陵棄皺眉：“搜捕的任務呢？”
“已經安排下去了，那家夥功夫不高，兩人一組絕對確保發現即可拿下。”銀麟保證道。
“好，那我先去見那額外的三人，小孟在那邊對吧？”
“是的，小孟負責那一邊。”
終陵棄走向了銀麟指示給他的方向，那是在西側用拉貨的大車圍起來的一塊簡易的營地，負責運送貨物的雜役和馬伕們大多聚集在那裡。此刻所有人都醒了，彼此的眼神中透露著不安。
孟漁舟站在一架大車的頂上，她用食指有節奏地彈擊著刀身，彷彿在演奏一首曲子。
“這拍子好熟悉。”終陵棄走到她身後說道。
“因為是《無依》的拍子啊。”她笑了笑，“以前不是用琴彈給你聽過好多次了嗎？”
“就是那首女人寫給做刺客的丈夫的訣別曲？”終陵棄若有所思，“原來這曲子叫《無依》……”
“是，我很喜歡。”她點頭，“你那邊怎麼樣？”
“葉慎之稍微有一點點麻煩，讓他冷靜下來聽我說話費了點功夫。”終陵棄聳肩，“這裡就你一個人？已經鎖定了目標嗎？”
“嗯，要把他們一一帶出來嗎？”
“不必了，告訴我是誰，我進去吧。”終陵棄說，“你就繼續在這兒看著，截住妄想逃跑的人。”
終陵棄提著那把短刃往人堆中走去，雜役們敬畏地看著他，紛紛往兩旁退給他讓出路來。
只有一個人沒有退讓，他仍坐在原地，低垂著腦袋。
終陵棄徑直朝他走過去，在他面前停下。
“是西門大人的人吧？”
“有何賜教？”
終陵棄踏前一步，手中的刀瞬間刺進了那人的胸膛。
“你不是最後一個。”終陵棄對著口中不斷吐出鮮血的那人說道。
那人瞪大了眼睛，彷彿不相信終陵棄竟然已經掌握了他同伴的情報，滿臉的不可思議和不甘心。
拔出短刃，任其屍體倒地，終陵棄對周圍的恐懼的眾人大聲說道：“這是意圖謀害牧芝仁殿下、破壞使團任務的賊子，為了確保這一行萬無一失，我們要在離開銅牢之前將這些禍害清理乾淨。”
風中忽然傳來了尖厲的聲音，終陵棄一刀斬開了射向自己的飛箭，反手將刀甩向了人群中。
短刃命中了目標的胸口，那人倒下的時候還沒來得及藏起手中的弩，他以為自己躲在人群中偷發暗箭不會引起終陵棄的注意，卻沒想到終陵棄在來之前就已經記住了他的位置和容貌。
走上前拔起刀，對著仍未斷氣的死士又補上了一刀，終陵棄抹了抹臉頰上的血點說：“大家看到了吧，他手裡還抓著弩想暗算我，這樣的賊子在你們之中還有。”
眾人惶然四顧，彼此用懷疑的目光看著對方，猜忌的低語聲迅速蔓延開來。
“不用猜了，我知道是誰。”終陵棄說道，“同為刺客，我給閣下一個出來公平交手的機會，或者你也可以繼續藏著，等我過去殺你。”
他說這番話的時候，目光在人群中掃了一圈，最後停在了那個早已確認的目標身上。
感受到終陵棄的目光帶來的壓力之後，那個傢伙很快就沒法淡然下去了，他只猶豫了一瞬就做出了決定。
終陵棄看到那個忽然掙扎跑出人群、朝外頭拼命飛奔而逃的人影，忍不住嘴角勾了勾。
接下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們一生之中最難忘的一幕，飛奔而逃的人在越過兩架大車之間的空隙時憑空被攔腰切成了兩半，大蓬的血水灑在車上。
孟漁舟從大車頂上跳下來，開始回收佈設在那些貨車之間的殺人利器——銀絲。
“好了，大家繼續休息吧，一會兒會有人過來將屍體帶走處理的。”終陵棄收起刀，與回收完銀絲的孟漁舟匯合。
“這就順利結束了嗎？”孟漁舟問道，“不會有漏網的？”
“那個秦舒華還沒找到。”終陵棄說，“當然也不排除，還有潛伏的更深的人……”
“如果還有藏著的人，我們現在做的不就未竟全功了？”
“但削弱他們的力量總是沒錯的，現在這樣已經是我們所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
他們回到了銀麟和阿夜所在之地，得知搜捕秦舒華的事仍未有什麼進展。銀麟表示已經將營地內外仔細地搜檢幾遍了，銅牢又是一個封閉的軍鎮，沒有道理丟了一個人找不到的。
“他是個會卸骨的人。”阿夜忽然說道，“或許他可以把自己藏在某些尋常人想不到的地方。”
“有道理，他現在逃跑是絕對跑不出銅牢的。”終陵棄贊成他的想法，“先把自己藏起來，給我們造成找不到人的假象，再趁我們鬆懈之時伺機逃跑，應該就是這樣。”
銀麟因為當時不在庫房內，沒有見到秦舒華那種匪夷所思的異術，所以壓根沒想到這一層，經阿夜和終陵棄輪番一說，她才覺得有這種可能。
“阿夜，傳令收攏人手，就圍著秦舒華這裡的帳篷搜尋，翻箱倒櫃把他找出來。”她命令道。
終陵棄制止了她：“不用這麼麻煩了，我們幾個人親自動手吧，帳篷也不算大。”
他說著率先進入了那間空無一人的帳篷。
掃視了下帳篷內的物件後，終陵棄不由得啞然失笑，這裡面實在是沒有幾件可以藏人的東西，秦舒華如果就藏在這裡，其實是很好找的。
只不過他們一開始都沒有往那方面去想，有些看起來無法藏人的地方，都被忽略過去了。
“帳篷裡箱子櫃子加起來才四個，秦舒華，要我猜你在哪個裡面嗎？”終陵棄冷笑著抽出刀，他故意讓刀身與刀鞘發出很大的摩擦聲。
帳篷內無比靜謐，跟著他進來的孟漁舟、銀麟和阿夜三人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想要靠氣息感知來找到藏人的位置。
“能卸下自己骨骼的人想必非常堅忍，靜止不動的時候將氣息縮至非常微弱應該也能做到。”銀麟沒有感知到什麼結果。
終陵棄直接走向了一個看起來內部空間最小的木箱，將刀尖朝下，猛地刺穿了木箱的頂蓋。
拔起刀觀察刀身上並無預想中的血跡，終陵棄略感遺憾，他開啟了箱子，看到裡頭只有一些雜物。
“運氣不好嗎？”銀麟笑道。
“都開啟吧。”終陵棄喪失了玩下去的興致。
餘下的三處內藏空間被展示在他眼前，仍然是一無所獲。
“我們猜錯了嗎？”阿夜百思不得其解，當他想到秦舒華可能用卸骨將自己身材改變藏起來時，覺得會藏在這帳篷裡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終陵棄坐在床榻上沉思，找不到秦舒華讓他覺得有些煩躁，畢竟這個人是牧芝儀公主交給他名單上的人，也是最初就鎖定的目標，如果漏走了這傢伙會讓他覺得自己無能。
天亮之後使團就必須按計劃出發向匈奴王庭前進，如果到那個時候還沒找到秦舒華，就意味著他們今晚的行動失敗了。
“我去叫人再搜一遍吧。”銀麟說道。
“好。”終陵棄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