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風縣,深夜,長風吹過無人的街道,空氣中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味。
天上的烏雲不知在何時已經散去,皎潔的月光傾斜如水,藤以寧在刀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
周肖誠就站在她面前不到五步的距離,這個距離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一蹴而就。
藤以寧沒有耐心繼續等待下去,她率先動了起來,長刀一晃從側面奔向了周肖誠。周肖誠的行動也絲毫沒有落下,在藤以寧邁步的瞬間他就做出了反應,血紅色的雙眼在夜幕中留下高速移的的軌跡。
仿扶桑刀在空氣中發出厲風聲,刀刃斬向了周肖誠的右臂,藤以寧沒有樂觀到自己能夠輕易斬殺服下淨邪思會研發的秘藥的周肖誠,她只希望自己這一刀能夠傷到他。
周肖誠彷彿也在害怕著那把銳利的長刀,他沒有嘗試用自己的身體去迎接刀刃,而是謹慎地避開了刀的攻擊範圍。
藤以寧逼近,他就後退,始終遊離在刀刃的邊緣。
三刀全部走空之後,藤以寧稍微緩了緩自己的節奏,她握著刀調整自己的氣息,同時觀察著周肖誠的舉動。
周肖誠此時已經被迫退入了那條斷頭巷的底部,他的背後是高牆,雖然對現在的他來說越過這堵牆並非難事,但這麼做就意味著把自己的破綻暴露給藤以寧。
況且他想現在就逃跑似乎為時尚早了一點,畢竟之前一直都是藤以寧在進攻,而此時該輪到他了。
短短的時間裡周肖誠已經差不多掌握了藤以寧的身手水平,他清楚地感覺到無論速度還是力量這個少女都在自己之下,這就是他的優勢。這並不意味著他能夠完全壓制藤以寧,周肖誠知道自己雖然有著更優秀的力量和速度,但那個女孩的戰鬥技巧卻更為高明,而且她還有那把危險的刀作為武器。
“喂,你叫什麼名字?”周肖誠忽然朝對面的持刀少女問道。
藤以寧原本已經做好了下一輪進攻的準備,忽然聽到對面傳來的聲音,微微詫異了一下。她沒有因此而分心,而是更加謹慎地觀察著對手,很顯然周肖誠的藥物效果比柳安痕要好得多,他沒有喪失作為人的智慧,這使得他更加可怕。
周肖誠看到她如臨大敵的樣子,聳了聳肩:“說一說自己的名字有什麼大不了的?難道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嗎?雲中劍的執法者?”
“哼。這不重要。”她冷哼一聲,持刀突進,這一次她選擇了攔腰橫斬。
周肖誠受限於身處狹窄的巷子,背後還沒有足夠的退路,面對藤以寧這一次橫斬過來的刀他沒有什麼躲閃的空間。他此時尚有兩個選擇,一是趁她還沒有逼近前衝上去一搏,二則是試圖朝上方閃躲。
毫不猶豫,周肖誠選擇了第一種方案,他向來討厭那種被動地應對麻煩的做法,現在好不容易擁有了力量,當然要試試看這種瘋狂的感覺才過癮。
刀刃上傳來了令藤以寧震驚的強大阻力,她一手握持刀柄,一手抵在刀身末端,身子前傾雙手一同發力,但仍未能突破那種銅牆鐵壁般的阻力。
周肖誠泛紅的雙眼幾乎就貼在她面前,他用異化的雙手抵住了藤以寧的長刀,並且巧妙地用力量上的優勢卸去了衝擊,避免了自己受傷。
“這就是令人著迷的力量。”他對藤以寧說道,“你知道渾身充滿力量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嗎?”
“聽起來很瘋狂。”藤以寧仍沒有放棄與他角力。
“就是時常會想要發洩一下,而最好的發洩方法……”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舔舐著自己的嘴唇。
“殺人飲血。”藤以寧接下了他的話。
“你還真是什麼都知道啊!”周肖誠驚歎道。
他將藤以寧連同長刀一起向外一推,自己則趁機與之拉開了距離。
藤以寧被那股可怕的蠻力推出數丈,但她很快調整重心站穩了腳跟。周肖誠似乎早已預料到她能迅速恢復姿態,也沒有貿然追擊。
“真的不打算說名字嗎?”周肖誠一臉不羈地望著她。
藤以寧振了振長刀,皺眉道:“為什麼執著於這個問題?”
“是呀,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奇怪地笑了笑,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但是心裡有一個很強烈的聲音,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他說到這裡,自己愣了一下,臉上出現了片刻的迷茫,但很快又恢復了冷靜:“或許是那個周肖誠的心願吧?他還不肯放棄,試圖反抗著我。”
藤以寧變了臉色,問道:“難道你不是周肖誠?你瘋了嗎?”
“哎,這可真是難以解釋呢,你也可以當我瘋了吧。”他自嘲而笑,“總之,我和那個怯懦的傢伙已經一分為二了。但是我想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的,因為一個身體裡有兩種意志實在是太痛苦了,我們勢必要分出一個勝負來的。”
藤以寧臉色一片發白,她想起自己曾經在荒蕪山莊的藏書庫中閱讀過相似的內容:據說有的人會患上一種奇怪的病症,時常會感到自己的腦袋裡有兩個自己的聲音在說話,久而久之他的行為就會顯得很奇怪,有時候可能表現得完全像另一個人。
她望著面前那個危險的傢伙,疑惑地想道:難道因為淨邪思會的秘藥的影響,周肖誠的身上也發生了這樣奇怪的事情?
那麼,如今的這個周肖誠和之前自己所見到的那個周肖誠其實是一體的兩個意識?她想到了這個可能性後,頓時覺得事情棘手了起來。因為這樣一來,以她的經驗就無法輕易地給面前這個傢伙下善惡的定義。
誠然這個周肖誠利用秘藥得來的強悍力量作惡,殘害了很多條人命,但這個身體裡的另一個周肖誠卻是無辜的。她忽然回想起之前,周肖誠還沒有變成現在這個模樣時,那個彬彬有禮的年輕人。也回想起當時他大概已經預感到自己將失去身體的控制權,為了她的安全所以拼命地想要遠離她。
她的刀顫抖了起來。
“你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周肖誠笑著問道。
藤以寧的臉上露出了艱難的表情,她似乎正在做一個困擾的抉擇。
“你動搖了!”周肖誠像發現什麼驚喜一般興奮地說道。
“我本想將你就地誅殺的。”她說道。
“你做得到嗎?”周肖誠滿臉的不相信,“還是說要賭上性命?”
藤以寧凝視著他的臉龐,手腕一轉將刀收入刀鞘,連鞘一起橫在了身後:“但是現在我改變主意了,其實這樣更好,因為我也有很多關於淨邪思會的疑問要問你。”
周肖誠歪了歪腦袋:“我可沒打野束手就擒,你現在收起刀,是準備被我撕碎嗎?。”
“收刀並不代表戰鬥結束。”她放低了身子的重心,雙腿微微屈膝。
“哦?”周肖誠也注意到了她異樣的姿態,但他並不理解她這麼做的意義。
“最後,我叫藤以寧。”她清晰地對他吐出了自己的名字。
“藤……以寧?”周肖誠似乎在腦海中搜尋這三個字的字形。
面前的人影一閃,周肖誠發現自己的雙眼快被那身素衣給晃暈了,下一刻他就聽到了可怕而迅速的拔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