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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章:蔣諼(上)

南平君輕輕地走向大殿,殿外黑沉沉的烏雲就像一隻長大了慾望之口的巨獸,向整個丹陽城傾壓下來。

他輕輕地抬起頭,感覺臉龐上有一絲涼意。他不知道那到底是自己的淚水還是天上落下來的雨。

今年是梁王舂八年,已經是十二月了,新年的餘音似乎還沒有完全散去,但是丹陽城沒有人會再慶祝新年了,因為梁王舂的紀年永遠地定格在了八年。

梁王舂去世了。

自從五年前梁國從秦國手中奪得了於商之地,堵死了秦國的南下之路後,梁國的便可以抽手處理其他的內政事務了,這五年來,梁王舂一直致力於兵制變革與稅收變革,在南平君、博陽君(陳離)的支援下,梁王舂的變法得到了朝中老族的一致贊同,岳氏的利益被進一步削弱,而白氏、陳氏這兩個重獲新生的家族現在幾乎壟斷了朝中的一切利益。梁王舂似乎不是特別放心,所以把岳氏留了最後一口氣,巢文君嶽暉的兩個兒子嶽新醜和嶽鑫依然在陳郡做鎮守一方的大將,同時,梁王舂給武當君唐儕的權力也越來越大,連投降過來的秦國南境守將公孫平都受武當君的節制,唐儕當年的老部下簡沂也成功當上了方城軍的主將和宛郡的郡守。除此之外,老三戶留下來的最後一支力量,當年在第二次丹陽之亂中成功透過反對吳陽上位的安成君平青,至今也依然是丹陽公。甚至對於吳氏,梁王舂都沒有砍下最後一刀,吳氏在丹陽幾乎僅剩了一個吳陽的侄子、嶽暉的女婿吳晟,兩年前梁王舂也把他調入了大攻尹府。而對於當年的大功臣,在淮水一線與徐軍作戰的吳蘭,梁王舂也在三年前正式將其升為淮壽郡的郡守,鍾離氏的家主鍾離旺為副守,而且賜了兵符,讓其有便宜之權可以應對北方徐國複雜的戰局。

梁王舂就像下棋一樣,把整個盤面都計劃得非常通順,就算南平君和陳離想要全面復興自己的私人家族,也有足夠的力量來制衡他們。梁王舂需要白氏與陳氏的力量,但又要控制讓它不至於失控。

在改革當中,梁王舂盡力抹消大氏與小氏之間的鴻溝,現在老三戶與新三戶都殘破不堪,正是改革的好時候。他取消了各氏族的私自練兵之權,規定各地的士兵練兵必須編入當地官府的序列,練好之後也沒有權力調動。各地氏族練私兵自衛的熱情一下大大降低,為了提高各氏族的安全感,梁王舂又給他們提供了不少福利,但在根本上還是加重了稅收,現在連蓄奴都要徵稅。梁王舂仔細詢問了投降而來的秦將公孫平,對秦國的官僚系統和軍事系統有了一個新的瞭解,在改革當中也不斷加入秦國的元素。比如他開風氣之先,宣佈平民也可入軍憑藉軍功晉爵,雖然軍功爵的獎勵還遠沒有秦國高,但是已經調動起了龐大的底層百姓的熱情。

東南方讓梁國頭疼了很多年的夷人之亂也終於平息下來,夷人八十國大王夫餘被擊破,其部大都潰散,梁國對越地的控制再次穩定下來。疆土直達大海,幾乎橫跨數千裡。

眼看著,梁國這條昏昏沉睡的巨龍,就要被梁王舂徹底喚醒。梁國將會徹底邁入一個新的紀元。

但是梁王舂卻忽然死了,剛開始只是一場簡單的風寒,後來卻引發了更嚴重的高燒,他一直說自己的心口很痛,醫生們也沒什麼辦法,最後他就這樣死了。

一個足以讓梁國徹底改頭換面的王,竟然就這樣死了,死得毫無意義,毫無價值。

而且梁王舂的太子只有兩歲。

南平君的眼神微微一閃,他自己知道,太子最恐怖地方還不是在他的年齡上面。

梁王舂的幾個妃子都無法為他誕下子嗣,梁王舂害怕是自己的年齡太大了,不由得有點焦急,兩年多以前,南平君將一名美豔的女子獻給梁王舂,一下子就為梁王舂誕下了子嗣。那名女子是南平君的門客蔣諼的妹妹。

蔣諼在七年前的第二次丹陽之亂中請來了農家和陳殊的晉暨軍,立下了大功,事後南平君也把蔣諼引薦給梁王舂,讓其做了左尹的高位,職掌司法。蔣諼的妹妹那時候也才十九歲,青春美貌,南平君一眼就看中了她,決定將她獻給梁王舂。如果這個女子能在後宮當中得勢的話,南平君的地位就會更加穩固。

但是,南平君怎麼也想不到,竟然會出亂子。

他輕輕地踏著腳步,想著數日之前,盧閒臨走的時候,對自己說的話來。

“南平君,現在國內局勢已經非常危險。”當時盧閒的眼神南平君怎麼也忘不了,“王上重病,國內風起雲湧,你作為令尹,馬上就會遭遇一場巨大的衝擊。現在王后也是你獻給王上的,等到王上真的崩逝,你一定要多加小心。”

對自己說完這句話以後,盧閒就離開了丹陽,回他的母國幽山國,繼承昌國君的爵位。

他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南平君現在的腦子亂成一團,他為什麼又要刻意提起王后?難道他知道這件事的隱情?盧閒在丹陽做一個小小的使臣已經七年了,幾乎和王上在位的時間一樣久,他作為一個旁觀者,對這個邦國的洞察力應該是很強的,更何況他是盧綰的兒子。相比之下,雖然南平君是令尹,執掌國內軍政大權,但是卻當局者迷,很多事看不清楚。他不可能是因為知道了那件事,也許僅僅是他的一種直覺?

但如果新王即位,由於年齡太小,一定是王后出面組織一個臨時的執政班子。這個班子不用說肯定有自己的一份,自己很可能可以透過與王后的特殊關係謀取到更大的利益,成為前所未有的權臣,徹底復興整個白氏,給自己的子孫也打下足夠堅實的政治基礎。這對於南平君來說實在太誘人了,他這麼多年來做的事就是為了這個。

盧閒讓自己退讓,但是如果自己真的退讓,叫別人搶去了權力,自己還能奪回來嗎?南平君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不管怎樣,自己只能這樣走下去,沒有第二條路。

自己走到內宮門口的時候,雨滿滿的大了起來,他抬頭看去,天空中的烏雲已經將整個天空遮住,似乎已經把這個世界吞入了肚腹當中,到處都是黑沉沉的一片,壓的人喘不過氣來。南平君低頭看向前方,發現有點不對勁。

為什麼宮門口沒有任何環列衛?

南平君猛地握緊了腰上的長劍,叫道:“劉淇!”

那是一個黑色的影子。

在陰沉的雨天,那個黑影幾乎完全隱去了身形,南平君之所以能夠感覺到他,僅僅是因為多年習武的直覺和敏銳。在那次丹陽之亂中,南平君一直被農家弟子保護,看起來好像格外狼狽,但他那次其實完全沒有使出自己的力量。如果單憑劍術的話,南平君有相當的自信不遜給當初的薛武安,更不用說南平君受了道家的教導,習得了道家內功“齊物論”,這五年來的修煉更是讓南平君的武功更上一層樓,他甚至有不需要劉淇保護也可以自保的自信。但是劉淇就算斷了一條腿,他透過苦練雙臂,反而造就了一種四肢並用的新輕功,輕功造詣自己難以企及,把他隨時帶在身邊,是對自己的一種極大的安全保障。

現在,就是這種保障發揮作用的時候。

一道明亮的身影猛地穿破了漫天的雨水,手中的一把劍已經凝聚了四時劍法中“冬雨雪”一招的劍氣,從那道黑影旁邊的死角猛地刺過去,速度比那道黑影都要快。那道黑影在原地微微一頓,手中猛地亮起一道光芒,只聽得一聲巨響,一道巨大的火花在天空中裂開,劉淇的身形猛地出現,趴在地上,用一隻手來穩住身形,那道巨大的力量已經讓他無法繼續保持高速,那黑影也是如此。

那名刺客一身黑色,頭巾是黑色的,蒙面巾是黑色的,連手中的劍都是黑色的。雨水滴在那把劍上,被劍鋒分開,劍身仍因剛才的全力一劍而不斷發出嗡鳴。

劉淇看著這個人,很明顯他是一個黑鐵,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劉淇在他身上似乎總能感覺到一絲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讓他有點慌亂,“你到底是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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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了一條腿還能如此迅速,我實在小看你了。”那黑衣人冷冷一笑,“你不記得我了?八年前,我們曾經見過面。”

劉淇猛地一驚,“你是——”

當年,在下蔡城內,薛武安率領精兵闖入城中,意圖綁架昭信君,逼迫他與當時的公子舂和談。那時候出現了一批黑鐵,拼死阻擋薛武安一行。薛武安、白姝、劉淇等人與其發生了激烈的戰鬥。最後薛武安成功擊敗黑鐵首領,衝入府中劫持了昭信君。

但是那個與劉淇戰鬥的黑鐵,竟然會使極其高超的南嶺雲雁渡。回到農家之後,劉淇也對榖主方子華報告了這件事,方子華與菽主沈權一起追查農家內部的叛徒,卻始終沒有如願。一晃已經過去了八年。

今日,那個曾經在噩夢中不斷折磨自己的強敵,再次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稻主,抱歉了。”那黑衣人身形猛地一閃,一道劍光猛地向自己飛來,劉淇連忙下意識抬劍一甩,身子一側,將那道劍光擊飛,卻是黑衣人將手中的長劍扔了過來。就這一晃神的功夫,那人已經再度衝向了南平君!

劉淇連忙手腳並用,猛地向前撲去,可就算自己能夠彌補另一條腿不在的缺陷,自己還是趕不上他。因為在當年的爭鬥當中劉淇就驚恐地發現,那個人的輕功比自己還要高。

自己的輕功這麼多年來止步不前,他卻更加高超了。

追不上……劉淇看著南平君,幾乎都想要喊出聲來讓他快跑,儘管劉淇知道南平君已經無路可逃。

南平君嘴角卻微微一笑,猛地拔出長劍,他對自己的武功有充分的自信,有道家的“齊物論”護體,就算這個人輕功再高,想要擊敗自己,卻也不是難事。

但是猛地,南平君的身體微微一頓。

一把劍從背後刺穿了南平君的身體。

南平君低著頭看著那把刺穿了自己身體的劍,雙眼中露出迷茫和恐懼的神色。他握著佩劍的手已經在微微顫抖,那把劍刺穿的位置是心肺,就算自己現在立即暴起斬殺掉前後二名刺客,自己也不可能再活下去了。

接著,面前的那位黑衣人猛地拔出腰間的一把長劍,那是一把佈滿了複雜花紋的精美銅劍,簡直美得不像是殺人用的。

但是下一刻,那把美麗的劍就從南平君的正面狠狠地插了進去。

一口鮮血猛地噴在那名黑衣人的身上,南平君現在已經聽不見劉淇痛苦的嘶吼,他只能聽見那名黑衣人如同耳語的聲音:

“我會確保萬無一失。”

南平君喉管中已經全是鮮血,血液已經讓他窒息,他張大嘴,想要發出能夠宣洩自己感情的聲音,但卻什麼都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