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空曠寂寥，月色被雪色映照出迷人的光華。
寒冷的北風彷彿能把時間拉長，令人在這長夜裡等待得絕望，期盼得瘋狂。
熊鑫在雪地裡揮舞著長槍，不斷操練著騰空、旋轉、突刺、橫掃……他身上的鱗甲隨著他的運動，不斷在空中溶解和匯聚。逐漸磨合成了適合熊鑫動作的形態。
熊鑫一個後空翻從空中躍起，然後手持長矛狠狠地劈向了山崖。他的槍一刺被寒風凍得發白的山岩，槍桿子就隨著山石頭一同斷成兩截。
熊鑫吃力地跪倒在雪地裡，他仰頭看了看天上慘敗的月亮，發覺自己不過操練了半個時辰，就已經精疲力盡了。他身上的鱗甲潰散為漆黑的漿汁，回溯到了他的胸前。熊鑫抓起兩把白雪塞進嘴裡，然後一邊咽著雪水，一邊喘氣。
“‘與你何幹’啊……你也太沉了吧。扛著你耍槍簡直是要了我的命。”熊鑫沒力氣擦身上的汗了，任由他渾身的白汽和汗水一塊兒在他滾燙的臉上慢慢凍結。
“速成槍法，除卻負重，別無他法。”那塊鱗片微微顫動著，語氣冰冷地回應著。
“切，我還不是為了證明給那老頭兒看我的本事嗎，哪知道會這麼幸苦。”熊鑫從雪地裡坐起，不服氣地抖了抖痠痛的手臂。
“三分鐘熱度……”熊鑫胸前的鱗片冷冷地說：“你以為世上的一切都會水到渠成嗎？你應該比我還清楚，眠霜城有多少傻子在寒風裡盼著春天，最後都活活凍死了。”
“生命、力量、地位、榮譽……全得靠血汗來交換。”鱗片的聲音有些顫抖，彷彿壓抑著極大的憤懣。
熊鑫一擦腦門兒上的汗，昂起腦袋說：“我有說要放棄嗎？你哪只耳朵聽見了？繼續繼續！把你的槍法全都教給我！”熊鑫撐起身子，他身上的鱗甲彷彿在報復他的嘴硬，突然加倍沉重地壓了下來。
熊鑫拾起一根嶄新的長槍，一聲不吭，卻又滿眼怨懟地繼續操練了起來。
長槍在他手裡不再虎虎生風，視野也被面前的鎧甲四處遮擋。熊鑫大聲抱怨著：“別擋著我的眼睛啊，我都看不清前頭有什麼啊，還怎麼打人啊。”
鱗片只是冷冷地說了聲“忍著！”，然後把擋在熊鑫眼前的鱗片稍稍調整，包裹他頭部的鱗片退去了一部分，他的左右眼前，各裂開了兩道十字形的裂紋。裂紋纖細狹長，既能防止他的眼睛被銳物刺傷，又能延長左右兩邊兒的視野。
熊鑫逐漸調整著槍的走勢，調動著耳朵仔細傾聽兩邊兒的動靜，漸漸學會如何彌補視野的盲區。
月亮行進至天心，再過三四個時辰就該天亮了。
熊鑫捂住狂跳不止的心臟，看著遠處仍未熄滅的燈火，一步步地走回了熊爪子山。
“林霖啊林霖，你說你去勸他，怎麼也不追兩腳上去，就讓那傻小子這麼顧自己跑出去。這黑燈瞎火的，怎麼還不回來啊！”熊豪站在山上仔細看著寒風呼嘯的雪地，嘴裡不斷埋怨著熊鑫的母親。
“沒事兒，我養了他這麼多年，最清楚他了。”熊鑫的母親收起了涼透了的饅頭。看著心急如焚的熊豪，長長地嘆了口氣。
“什麼沒事兒啊！這麼大的風雪！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去見他死去的娘……”熊豪氣得青筋暴起，卻突然剎住了話茬，緊張地看了看四周。林霖立刻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熊豪才抓抓腦袋，壓低了嗓子。
林霖看著遠處的雪花，平靜地說：“你帶他回來的時候，他只有六個月大了。那時我懷著熊淼，但還是親自喂他，照顧他。我對他的寵愛，一點都不比你少。”
林霖凝視著熊豪，嚴肅地說：“你和我都知道，我們終究沒法兒陪他們走到頭。”
“他們該走的路，他們必須自己去走。他們該吃的苦，誰都沒法兒免除。”
熊豪揉了揉鼻子，轉過頭沒說話。他撇到了雪地裡的熊鑫，驚叫起來：“回來了！回來了！那小子……”他愣了愣，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說：“還知道回來，臭小子。”
熊豪解下來厚實的斗篷，遞給了林霖。林霖微笑了一下，帶著斗篷從山上走下去迎接熊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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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鑫看著頭上和肩上都已經積雪的林霖，一時紅了眼眶。他大喇喇地笑笑說：“娘你在雪裡等我幹嘛。我又不會丟了……快進屋去。”
林霖把披風披在熊鑫身上，笑著問：“不走了？”
“不走了，”熊鑫燦爛地一笑說：
“我回來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