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遠走到門外，不見百里歸，也不見霧山嵐，唯獨走廊盡頭，站著身穿連帽衫的人形。
他在窗邊垂首，聽到動靜，抬頭看來，露出大半張燒得焦黑的臉。
蘇遠鎮定自若地笑了笑，拍拍身上塵土，一步步走過去。每近一步，火焰嗶啵作響的聲音便響一份。
“師兄。”煙燻的氣味越來越濃，蘇遠的笑意越來越重，最後竟遙遙拱手，行了個同門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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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形灰燼般枯寂的眼裡亮了亮，點起一點猩紅的光。
蘇遠停下步子，向來溫和的笑容在月光下變得冷森森的：“恭喜。”
對方轉過身，下巴上蛇一般猙獰的傷痕蜿蜒著鑽進衣領，嘴角向兩邊裂開。
彷彿……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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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確是值得開心的事啊。”萬里碾著腳下地板，低聲喃喃。
他出來時周遭空無一人，熟悉的寂靜包圍過來。
“畢竟要成神了。”
走廊盡頭的人形動了，萬里自言自語，蹲下來繫緊鞋帶，猛地撐地騰身，一腳向後踢在襲來的刀身上。
“明明要成神了。”他看著居高臨下俯視自己的倀鬼，長之又長嘆了口氣，“為什麼還要回來糾纏這些怨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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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復仇還是別有冤屈？”阿爾弗雷德微微發抖，說不好是興奮還是恐懼，但至少很激動。
他從不覺得自己比任何人差，百里歸能完成的事自己當然也能！他總聽別人提起那個在雪原上殺掉悲荒的討厭情敵，早就煩得不行，卻苦於沒有機會讓自己也完成此等壯舉。
“你聽得懂我的話嗎？”
沉默。
“很好！”他大笑起來，“那就在我刀下再死一死，全我天下無雙的威名！”
他來這裡為了兩件事，其中一件因為不能交流廢掉，那麼便只剩第二件。
正和他意，省了假惺惺廢話的麻煩！
“死人就給我滾回土裡去！”阿爾弗雷德抽刀而出，獅子般怒吼，“納命來！！”
他來這裡，為得就是掠奪榮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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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過肅清科檔案，當年你榜上有名。行事風格雖然乖僻誇張，為人卻不像傳言那麼不堪。”即使處在這種地步，正義也不急不躁，他對著面容可怖的倀一板一眼講道理，“你生前陣營雖與我對立，但我知道川貫這些社團裡，有很多值得尊敬的。”
倀沉默著走來。
“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既然可以成神，何苦作踐自己。”正義平靜的說著，他就是這樣的脾氣，一定要在動手前講完要講的話，“憑一口惡氣強留鬼道，你哥哥不會希望你變成這樣的。”
它越走越快，最後飛奔起來。
幾十米距離瞬息穿越，雪一般的長刀奪鞘而出，正義一把抓過，狠狠一掌擊在倀鬼臉上，人形狼狽的倒飛出去。
“不過爾爾，非本尊也。”正義用力折斷刀，總是板正的臉上面無表情，一腳踏在想要爬起來的鬼身上，將它踩回去。
“死於鬼火，復生為倀。”他揮手甩出半截刀鋒，狠狠貫穿人形胸膛，釘死在地上。
“為虎作倀……”正義直視那張令人生畏的焦面，既不驚慌，也不厭惡，甚至感不到一絲噁心。他臉上露出從未有人見過的冷漠，眼裡不含半點感情。
像俯視人間的神，站太高，再怎麼不堪也都模糊了。
看不清，就無所謂，反正不會動搖分毫。
正義是個負責的人，也是個很看重責任的人，有種近乎悲憫的包容。可一旦責任盡完，就仁至義盡。若對方一意孤行，不衝突的，隨它去，衝突的……
“……休怪無情！”
黑色的鬼化作碎片，隨風而去，四面八方又探出新的鬼影，悄無聲息圍上來。正義甩甩手，掌心完好無損，不知何時捏碎的芥子殘片落到地上。
“人鬼。”他漠然的前踏一步。
隨著這聲呼喚，黑色粉末彷彿從空氣裡憑空析出，一點點在正義身後組成個身披鎧甲的高大人形，頭盔上紅色長纓隨風而動，盔甲古奧森嚴。他隨著正義向前，每走一步，腰間漆黑的劍鞘都拍在盔甲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就是正義從不在人前放出自己概念獸的原因，誰也想不到這個如同騎士楷模般的孩子卻搭檔了個如同修羅般的的亡靈騎士。
在更兇惡的惡鬼面前，這些被倀火束縛的傀儡退卻了，一點點向後撤去。
“區區惡鬼，能奈我何？”
正義赤手空拳走在狹窄的走廊上，向等待加冕的王朝王座走去。
終於有鬼迎前一步，乾枯的食指豎在唇邊，咧起嘴角。
“憑一口惡氣，強留鬼道？”他聲音嘶啞，像嗶啵作響的火，“是強留鬼道，平一口惡氣！”
惡鬼走近，在正義面前站定，人鬼靜靜立在他身後，垂首握劍。
少年平靜的凝視著近在咫尺的焦面，
毫無動搖：“言盡於此……”
鬼與鬼相逢，黑騎士的面甲中撥出一口氣，發出笑似的低沉哼聲，拉住劍柄。
騎士長劍緩緩出鞘，燦金色的光芒從鞘口漏出，鏽跡隨之褪去，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起，彷彿經久不曾飲血。
竟然是安德烈亞的神見鬼。
“願與一戰！”
長劍揮平，毫無障礙的截斷了擋在路上的鬼，殘軀化作灰燼。
正義聽見一聲嘶啞的笑，周遭忽然不再死寂，蟲鳴響起，窗外車水馬龍，大廳安然無恙，哪有一絲一毫著火的跡象。
腕錶顯示八點十分，他抬頭看了看天色，一輪明月高懸。
“能幫它在鬼道上走下去的人只有我，可他終究沒有做這個選擇。”正義喃喃，“那會是誰？”
“我還是比不上其他人麼？”他忽然有些自愧地笑了下，人鬼漸漸透明，消失在空氣裡，“不知道回去叔叔會不會笑我。”
·
百里歸看著倀，說：“我等你很久了。”
二月的某一天，他和炎真在失火的旅店裡相遇，目光穿過殘垣斷壁，隔著熊熊烈焰對視。
「我們談談。」
「你想談什麼」
「那要看怎麼談了，聽話就談話，動手就談命。」
「你是來打架的？」
「只是不習慣被人壓一頭。」炎真笑了笑，因為不習慣而笑得特別艱難，「有些事陳年舊事，我想告訴你。」
「小心，倀在找你。」
倀笑了笑，說：“我也是。”
寫在後面：
被正義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