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蠢驢很不正常。
很不正常。
帶給徐七的感覺就像是……幽怨的女子。
想到這兒,徐七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初春抽芽,所以在這春暖花開的季節,蠢驢發春?這點或許是唯一能夠解釋蠢驢近日來的不正常的原因。
自打去年秋開始,徐七就開始忙東忙西,先是一字信的事兒,三封信三條人命可不算簡單,光是這三個傢伙的大概要述,就花去了徐七前前後後四十多兩銀子打點。徐七當然知道在這些江湖通地方打聽訊息是一門學問,而憑藉著他的年輕樣貌,再怎麼裝老成,還是會被宰的很慘很慘。
“等哪天啊,就戴著白麵去找江湖通,哼哼,估計一個個都是搶著獻殷勤,那這也就不是事兒了。”
可實際上徐七不在乎這些。
徐七在乎的是,做什麼事情能夠讓自己的心情變得好些,讓自己感到更自在些。
剛開始,徐七戴上這白麵,乘著夜色悄悄提著刀找上門去的時候,未曾想過殺人,也未料到自己會殺人。
而在這之前,首先得做好以下準備:
首先找家客棧把蠢驢和包裹安置好。
然後靜等夜幕降臨。
蠢驢和雜亂的包裹,可不是在挑事時候有利的東西。
徐七打著先試試水,若是水太深立馬轉身跑的念頭。
雖然從去年入秋至今徐七還沒碰上過後者,沒跑過一回。
至於在兩件事之間的空閒時間寫信,寫一字信什麼的,都是走個過場,突發奇想罷了——一字信是因為字爛,單獨寫一個字還讓人看不大透,若是多寫幾個,那跟狗刨似的……可就跌了份了。
這不——流傳的一字信一條命聽聽就讓人熱血沸騰,就讓徐七熱血沸騰,雖然這些事情都是他自己做出來的,可他是從未料到自己做出來的事情在口口相傳之後會變得如此神乎奇乎。
可無論準備的多好,算計的多好,徐七也不是老道。徐七做不到未卜先知。徐七料不到後頭事情的發展。
一切的一切事與願違,根本沒有想象中的簡單。
老方頭曾在醉酒後跟徐七說道過“人性本善”,然而在酒醒之後又是死不承認。徐七記得清楚。徐七天真的以為用死來脅迫這些傢伙,會有很好的效果。
實際上,並沒有什麼效果,反倒成了笑果。
如果事情這麼好解決,那也就不算是事情。
如果皆如徐七想象的一樣簡單,江湖也並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江湖除了人,還有聯絡著每個人的因果關係。
“倒裡倒騰的,就是讓人暈得乎。”徐七恨恨地罵道。
手中的白麵正對著自己,空洞的雙眼眶,除去這對眼洞,整幅面具就像是一塊白板。當然,在鼻樑位置還是有少許凸起的弧度以及透氣孔的。雖然如此,可每回戴上白麵後,徐七總覺得悶得慌。
當初從竹城夜晚廟會上買來的面具,猶記得是去年的冬日,似乎就是大年前後,突然在夜市上見到這一塊面具,毫不猶豫的買了下來。
“時間過得可真快。去年的這個時候,老頭你還陪在我身邊,還有煩人的老道士,看你們倆吵嘴還是蠻有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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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相念相懷,又教人黯然魂殤。
“呸呸呸,又走神了。”徐七忍不住用手拍打著臉,啪啪響,雖響卻不疼,徐七無奈道:“還是忍不下心打自己。”
突然,徐七停下本就慢吞吞的步伐,回頭望去,空無一物。
突然大腿感受到了碰觸,低下頭來,原來蠢驢就緊緊跟在自己身旁。
“不正常啊你。”徐七朝著驢子說道。正好大眼對小眼。
空曠的城郊,一少年停下腳步,朝著身旁的驢子大眼瞪小眼,口中還說著什麼。這樣的景象,著實不會常見。
“蠢驢你到底是怎麼了?”
“就沒看你這麼垂頭喪氣過。”
“是不是最近冷落了你,還是你看上了哪家的小母驢?這可不行,你可是要跟本大少遊歷天下的,怎能為情所困?”
“你擺出如此垂頭喪氣的模樣,不禁讓我以為你死了娘。”
“好吧雖然你一直是這樣。”
“蠢驢,你見過你娘嗎?”
“這麼說說,還真有點想娘了……”
“不要轉移話題,我總覺得你不正常,你說呢?”
“有事別憋在心裡,說出來啊,說出來我不會笑你的,有事兒說事。”
徐七閉上了嘴,等待著回答。
徐七等著,忽然舉起了手,重重拍在自己腦門上。
“誒喲瞧我這破腦袋,你不能說話來著,不然你就不是蠢驢了。”
“……是頭驢都不能說話的,是吧?”
“可我記得西域來的一種雜毛鳥可以口吐人言,嘖,這該是有多牛氣。”
“假如我有了這種雜毛鳥,那就不用費錢費心去寄信了,直接派鳥傳話好了。”
“你想啊,雖然你自己不能輕易出面,可派了一只能傳話的鳥,別人下都要給嚇死。”
“嘿嘿嘿,這還真不錯……”
“蠢驢啊,要是你能說話就好了。”
“哎,缺陷啊缺陷,真可憐。”
“要是能在林子裡逮到這種鳥,嘖,那感覺一定不會差……”
少年就這樣,對著一頭驢說話,說了整整半個時辰。
雖然是在城郊,也偶有一兩人經過,無一不是以看傻子的驚悚目光看著徐七。
徐七也覺得自己有點傻。
至於他為什麼這麼關注蠢驢的“細微”變化?徐七一人行江湖,現如今戴上白麵跟人打交道的時間佔了絕大多數,作為一個正常江湖人做正常江湖人該做的事情,本就沒這個閒工夫了。
徐七摘下白麵的時間多的是用來趕路或者睡覺。
除此之外,極少與人打交道。
當初初次戴上白麵,總覺得不舒服,時不時就扒拉幾下。
可現在徐七每當摘下面具之後,總是習慣性的時不時扒拉扒拉自己的下巴或是臉,繼而久久的發呆。
以至於徐七能夠切身的體會到那些從來都是掩藏在面罩下的惡人或是俠者——或許他們的感受也和自己相同無二?
徐七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出了一句:“這白麵一旦戴上,就不是那麼容易摘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