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依舊嚴寒刺骨。
準確的時日已是記得不太清楚，在每日行路中只顧得上看看頭頂是太陽還是月亮，徐七想要闖蕩江湖，在老頭的指導下變成了闖蕩山野，變成了跋山涉水。
在人跡罕至的地方該是猛獸出沒的，可是一次都沒撞上，徐七總覺得不夠暢快，想學得那些故事中的英雄好漢來個擒虎捉豹也不成。由於是老頭帶路，所以，他就懷疑是老頭搞的鬼了。
徐七沒有對行走方向有說三道四的權利，一切都是因為數日前。
數日前，正是出城的那日：
“跟我走，不會錯。”徐七信誓旦旦。
“嘿，不給帶到狼窩虎穴老夫就高看你了。”老頭話語中飽含的是不爽，更是無可奈何。
“瞧你說的，我怎麼會亂指路，要信我的直覺。”徐七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對於行路方向，總是拿老頭帶他迷路山林近半月的那事說道，將此事當做把柄，不讓老頭帶路，於是乎徐七就大跨步地走在領頭的位置，趾高氣昂來形容毫不為過。
老頭衣著嚴嚴實實，徐七卻只能穿著兩件單薄衣物，老頭說這是練武的必要。
他們走在雪原上，雪原，便是被白雪覆蓋的草原。
聽說在極北之地有真正的雪原，終年茫茫大雪覆蓋，不見融化。徐七是覺得有些誇張了，不過也不在乎，估計這輩子都不會閒到去天寒地凍的地方受苦。
“呆子，別盯著雪看，在雪上行走要找一些雜色看，不然會眼瞎的。”
“鬼信。”徐七哼哼。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喲嗬。”老頭譏諷道，忽覺嗓子有些乾癟，掏出驢身上行囊中的水囊，不知什麼皮革做的囊，未能除盡的毛固結起來，當下這種天氣裡，被凍得硬邦邦的，老人將其塞到胸前，打算暖和暖和再喝，繼而也沒有說談的心情了。
冬日無聲，整片雪原極大，若是有人高空而俯視之，兩人一驢似極小的異物，落在了徹徹白白的雪原當中。不過有誰能高空而俯視大地？諸神佛嗎？
唯有兩隻小貂徹徹底底的融入了這茫茫雪原中。
徹白徹白的雪確確實實有點暈人，徐七隻覺腦袋發暈，眼睛乾澀。一定是上了老頭的當！他覺得這是心理原因。
老頭也並沒有發覺他的異樣，就跟著走著，本該是趾高氣昂帶路的徐七卻是緊緊皺著眉。
他覺得視線越來越模糊了，想要轉頭向老頭求助，又覺得不能在此事上服軟，無關乎面子，雖然一點也不在乎面子，而是關乎自己能否高高在上地指手畫腳。
徐七決定忍一忍。
原野上最惹人厭的當屬不大不小的河流，不知源頭從何，水流不深也不寬也不淺，些許的一步便能跨過，寬而深些的要個十來步。
遇上這些，苦惱的是揹負書箱的學子，無法淌水過河，就是因為一箱脆弱的紙張。若是沿著一邊尋找淺灘，大約是會在茫茫原野上偏離了方向，或者有甚者直接迷失了方向。都是初入江湖沒有經驗的。
想想老頭，遊歷大江南北大半輩子居然還會迷了方向，也是一朵奇葩。徐七揉了揉右眼，眼皮上下地跳，實在古怪。
雪茫茫，蓋過天地，結了冰的小河面上也是覆蓋了一層看起來無害的雪，原野上也是雪，幾乎沒有差別。
踩上去了，輕微的回響聲，而不是吱吱的壓雪聲。徐七卻分不清，茫茫的白色模糊了雙眼，正踩上雪薄處，便是撲通倒下，本就不算厚的冰面，裂開了大小的蛛網縫。
貼在“地面”上的感受是冰涼。徐七站起身，晦氣地拍了拍屁股，還是沒有發覺什麼，倒是這一摔，摔得清醒了許多，壞處就是手掌上多了點新痕，擠出了些血。
老頭眯著眼看了看腳下。
繼而雪下，冰面的裂紋沒有再慢慢吞吞的龜裂，冰面痛快地裂開。
老頭似乎也被寒風凍住了身子骨，還沒有什麼動作，腳下便是一片的冰裂開，兩人一驢齊齊落在河中，冰冷的湖水淹沒了半身。
受驚的兩隻小貂在竄到冰面上，滿臉疑惑，至於徐七……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呆子。”老頭打了個寒蟬，惡狠狠地罵道。
“呆子，不許停！”
“誒誒誒，知道了，知道了！”徐七艱難地喊回。
“你要是再這般懶憊，何時才能練就足夠的體魄！”老頭恨鐵不成鋼地督促大喊道。
他們在山谷中，谷中的雪大多已經消融，天氣暖和了一點，不過比之春日的暖洋洋，還是一個天一個地。
谷中平日裡神出鬼沒的一些兇獸都是不見了，不然這處草叢裡冒出一條大蟒，那處樹丫下爬起一隻黑熊，心驚肉跳的最是嚇人，雖說自己有只手擒打兇蠻野獸的想法，但也只是想法罷了，若是遇上了老頭定是撒開腿就跑，還有蠢驢，最後肯定說是什麼給他點鍛鍊罷了，徐七已經可以想象到這一幕場景了。
因此也樂得沒有危險。
但是徐七此時此刻所處就是危險。
谷中深深淺淺的潭水不少，現在他就是沿著峭壁向上爬，底下便是深不可測的寬闊潭水。
四肢不停地發顫，不是因為害怕，徐七已經連續著數日的攀爬了，每每都是爬地四肢無力從上墜下，深深地砸在湖中，再被仙風道骨一般的立於水上橫木的老頭撈起。
老頭美名其曰地說是根本地鍛鍊體魄的方式，可徐七總覺得是老頭是氣不過前些日子因為自己的錯而落入冰涼河水中。
石壁上是數不清的凸起巖塊，下過雪的原因，又溼又滑，剛開始根本抓不牢幾乎回回摔落。
“快點，不要呆在原處，呆著不動更累！”
“要知道練就武林高手沒你想的簡單！你小子沒經過先天的訓練，現在也為時不太晚，抓緊點練練還能小有成就的！”
老頭在底下大喊大叫，說來說去就這麼幾句。
今日他是爬的最高的一次了，離潭面少說也有十米了，如果往下望去，定是暈眩襲來，幾乎不可能再站得住腳，必定會掉下去。
徐七昨日、前日、大前日就是因為往下望了一眼，才掉落下去的。
突然冷風襲來，老頭的叫喊聲有些模糊了，怕是又到了極點，估計馬上就要摔落下去。
徐七貼在冰冷的崖面上，崖面全是石頭，整塊整塊的，沒有泥，沒有雜物，只有各種凸起的嶙峋山石，怪不得老頭讚歎這是上好的地方……
不知為何飄起了點點雨絲，抬頭，原來是上方的融化雪水從縫中流出，正巧滴在頭上。
又是發呆了一瞬，徐七的手腳漸漸鬆懈了。
忽地打了個顫，清醒過來，想到了什麼，熱量散發到冰冷的四肢，呼了一口白氣。
老頭覺得徐七的來歷有些奇怪。
至少自己少時受家中的薰陶，從小鍛鍊筋骨，當初碰上徐七時候的試探，發現了這小子的根骨都不差，完完全全的是可以稍加鍛鍊就趕上練武世家的妙骨。
所謂根骨，也沒流傳的那般神奇，筋骨鍛鍊就是練得一身自主的反應和承受力，以便於內力的揮發。
古人都說先練外再修內，這句話上，古人誠不欺我。
上回半月在竹海中，逼的徐七練得躲閃的輕功，若是在竹林那種反覆無常變化的地方，用上內力的輕功也是追不上這個小子。
當然不代表徐七的輕功有多厲害，也就跟初入門檻的傢伙差不多。所謂輕功，就是依靠點點內力而借技巧成，輕功類別極多，有為躲閃，有為趕路跑路，也有是翻牆越欄的，徐七頂多算是躲閃小成。
在此處，又是五日了，估計那呆子都沒發現他自己有多少的狂熱努力，也許是急功近利地鍛鍊他的全身，但沒想到還真的做的不錯。
老頭看著停頓緊貼在崖壁上的身影，準備踏上橫木撈人了。
卻是許久沒有聽見噗通落水的巨響。
老人抬頭望去，張大了嘴，極大。
跟猿猴一般的徐七，輕鬆自在地爬，在猿猴也無法輕易攀爬的滑溜崖壁上，全身放空，手腳順勢搭在石上，一扯一蹬便是向上躍起，三下兩下又是拔高了數丈，眼看離壁頂不過四五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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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是一滑，徐七拽著石塊就墜了下來。
濺起磅礴水幕，水花都打上了岸邊老人的身。
老頭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咳咳！老頭子，你幹啥捏！趕緊來搭把手！是想我英年早逝啊！”徐七罵罵咧咧，劃到橫木旁，整個人趴在上面。
深潭底部，不見光，暗流洶湧，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