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靜靜地燃燒，焦味香味混雜著，暖暖的火光照亮了周圍。
谷內非常溫暖，大約是故事中常講到的四季如春的奇特地方，老頭說是很常見，徐七從入江湖來，卻就只見到這第一次。因為谷內不算嚴寒，他們露天休息，抬頭便可以看見無盡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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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稍遠的地方沒有了火堆微弱的光芒，便是無盡的漆暗。
不去山洞的原因老頭說了，大約是一些兇猛野獸冬眠在洞裡，指不定就撞醒一頭百年黑熊萬年巨蟒什麼的。火堆上烤著的是兩條青蛇兩隻田鼠，都屬於那種幼年模樣的，不及手臂粗細的小蛇，不及手掌大小的田鼠，散發著鮮嫩的氣息。
徐七光著大半身子，烤乾了落入水中而溼掉的麻衣，麻衣浸水極難幹，老頭原是建議他脫光衣物再去爬，徐七才是受不了只包著屁股，之外一絲不掛地攀爬，大冬天的，凍也要凍死了！大概因為麻衣比較耐磨，或是山崖比較溼滑山岩也不是尖銳，沒有破出一個洞，徐七原本是已經做好了穿著破爛衣服的打算了。
剛剛穿上的麻衣暖乎乎的。
徐七目不轉睛，盯著火堆上架著的美味們。
“老頭，不會焦了？”
“老夫怎麼會焦。”老頭裝作不懂的模樣。
“我說它們。”徐七伸手點點。
“他們是什麼？”
“就是，就是這兩條長長的東西和這兩坨球形的。”
“喔。”
“喔你個頭！焦了。”徐七跳腳，拍起一陣乾燥塵土。
老頭滿是無可奈何的表情，晃了晃頭躲遠了被徐七揚起的一陣灰，也得拿起串著美味的棍柄，湊近了看了看。
待是塵土散去，兩人又坐下。
“喔！焦了。”老頭拍了拍大腿。
“拍我的幹嘛！”徐七再度從坐著的木墩上跳了起來，沒站穩是一屁股坐在了溼漉漉的草上。老頭的一掌，怎麼可能像是看上去那麼輕！
“我的衣服誒！”徐七拍著屁股上的髒汙，溼了一大片。
“尿到褲子上了，呆子、哈哈哈。”老頭故意笑，笑得極為大聲。
卻不停下手上的忙活，手指捻碎一些採來的香草，灑在剝了皮的美味上，再在火上一烤就黏在油乎乎的皮肉上，勉強是代替了大塊的鹽粒。
徐七瞧也不瞧，隨手奪過串成串的晚餐，惡狠狠地咬下，肉質鮮美外皮酥脆，並沒有焦，確又是被耍了一回。
“死老家夥，怎麼不早點死……”徐七乾脆狠狠地詛咒起來，將一坨田鼠丟在地上，兩隻小家夥瞬間撲上，不安分地爭搶著到爪下的食物。
小爪看似無力卻能夠輕易撕開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烤的熟嫩的原因，但小家夥確實是很有功勞的，藏在不知何處冬眠的小蛇被叼回來，和兩隻肥碩的田鼠，捕獵歸來，小嘴都沾滿了血，雖然是讓徐七看到後極不舒服，便是拎著它們的後頸到潭中洗淨，總是被跑掉，再是被他追回，一個下午就幹了這事。
“又沾上油了，你又該強行幫它們洗臉了，還有爪子。”老頭瞥見兩隻嘴貼肉上爭食的小家夥，嘆氣的模樣，像是為小家夥們的同情。
徐七閉上了嘴，只是斜著眼看看老頭，方才一不小心在說話中掉了一塊肉，就被它撩走吃個乾淨。
“老頭，我是不是很厲害，看見我那時的輕鬆自在了沒！”徐七突然提起早上的攀巖壁之事，興奮起來。
“沒有。”
“怎麼可能，你肯定是故意的，對，故意這麼說的吧，被我的厲害嚇到了吧！”
“當時在發呆。”
“啊啊啊？好啊你！我還……老頭，不要裝了，我可知道的徹底……”徐七挑眉抖腳。
“老夫真的是跟你學會了發呆。”老頭滿是無辜。
徐七瞪著老頭，對視著，許久也沒看出什麼該看出的瑕疵，又忽的覺得一陣惡寒，猛地就想起了蕭定然，那個帶給自己一片人生陰影的猥瑣傢伙。
人生似乎就是這般的，相識、分離、相忘。也不知道那家夥現在在幹什麼……
徐七順勢躺在草堆上，也不在意髒亂或是潮溼，只想舒服一些回想過去，滿天的繁星拉開了他回憶的長卷。
老頭望著熊熊火勢，心底的某些東西還是沒有被澆滅，總是盼望著再去那座京城一趟，或許老道說的就沒錯，自己是該安度晚年了，教教眼前這個孩子，再找一處安靜的地方隱居，不問世事，反正是沒幾年好活了，過個幾十年，到時，除了這小子就沒再多的人記得自己的存在了吧？
拂水城。軒馨兒坐在府邸中，一旁掛著的淡紫色外衣，已經是二錦了，本是多位二錦的府邸，因為大多數被派出幽州割地，現在月明星稀，只剩自己一人。
“蕭定然，蕭然，徐七。”老管家看見小王爺坐在湖邊涼亭，湖面一層薄冰，靠近了去，脫下披在身上的狐裘，給小王爺披上，在一旁守候著。石桌上是一盤未下完的棋局，是王爺給小王爺留下的。“我還不想爭霸天下啊，就想過一輩子安生日子，你個死老頭子非得給我出難題。”
小王爺在老管家眼前嘮嘮叨叨著老王爺的不是，老管家只是泛起慈愛的微笑。
冬日，也不是很冷，在拂水城是這般的。
“嘿，這小子註定驚訝世人！”紫凌府中，老道衣著邋遢，吃著滿桌的鮮美菜餚，一旁一位老者一位年輕人看著。
“你們啊，就是不當家不知苦，浪費這一大桌，老道我夠吃三兩天的！”老頭口濺油脂唾沫。
夜，很快，在江湖人眼中，日夜都是很快逝去的。
旭日初昇，他又在拍水了，這回脫掉上衣長褲，就一短短的練功褲套在身上，下半身泡在水中，手反反覆覆拍打水面，倒是有些像小兒戲水的樣子了。
老頭打著瞌睡，一不小心就合上了眼。
“不準睡！”仔細看著老頭的徐七就這樣高聲罵道。於是老人又緩緩睜開雙眼。
“鍛體有的是時候，現在起，要悟道。”
“悟道？是不是老道說的三千大道？”
“大約，大概差不多就是吧。”老頭給不出確切的答案。
“枉我三千大道不上眼只戀紅塵一輪迴，何哉何哉！”
“呆子，閉嘴，別學不好！”
“什麼叫學不好！我覺得很棒啊！”
“呸。小小年紀裝什麼老道！”
“呸，老大不小裝什麼深沉！”
“你小子！”
“老頭，你！”
老頭被氣笑了，連連的擺手示意認輸。
“哼哼。”徐七得意地哼哼。
“其實啊，老道這傢伙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悟遍天地大道再教唆你這種小子不要悟道，就是誤導你們。”老頭心平氣和地勸道。
“我不悟道！”
“不悟道武功很難存進。”
“那你說，道為何物？”
“這……心領神會罷了。”
“呸，我不悟道。”
“你這傢伙，不悟道老夫不教你了！”老頭氣沖沖地威脅。“等下回老道碰上你定是要譏諷你蠢了！比驢還蠢！”老頭真的有些怒了。
“什麼，下回碰上？老道不是死了嗎？”
“誰跟你說死了！他這老不死的說不定是世上活的最久的。”老頭哼哼。
“等等等等等！我還以為他死了！”
“呆子！掐指算明朝，輕易躲天道的人會是容易死的嗎！”
“嘿！這不就好了。”
“你小子還悟不悟道？”老頭弄清楚了狀況，這小子原來是以為老道死了要堅持老道的道。
“當然不悟道！”
“……”
“才怪！”徐七笑眯眯的，似乎老頭一拉下臉就是他的勝利。
正如同千百年前大聖，既生於天地，大道徘徊於身側。
何來叩拜天地？何來求救諸神？
估計呵，這方腐爛久了的權勢的塵世，得被好好地驚一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