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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睹物思人

多事之秋,多逝之秋。

萬古的兵戈與馬嘶聲已漸傳入九州,劍門玉門雁門三關以及中間遍佈的邊城都燃起了狼煙,即便在京城下詔嚴令各地郡府衙縣行安民開倉減稅之事,終也是於事無補。既有表面上安民,更有對部分有頭有臉的地主富商的鎮壓。但朝廷手段再大,總也蓋不住整個九州,稍微有些消息靈通的富商豪門都開始偷偷摸摸轉移家當,朝廷雖然鎮壓了南遷的苗頭,卻也攔不住這些暗事,提早的準備總能讓他們在千里之堤毀時能逃得從容些。

九州的百姓無法揣測如今的新皇是怎樣一副光景,焦頭爛額或是沉迷笙簫?但凡有些遠見的地主富商都開始變賣家財,偷偷摸摸躲著官府對關文的嚴令稽核,偷偷摸摸行南遷之事。南遷猶如當年亂世北遷之時,亂世當頭眾人遷行,一路的餓殍遍野、生靈塗炭。

京城,皇城內,落月宮。

夜色靜謐,月桂的淡淡香氣飄在空中,與兩種不知名的香味混雜在一起,便就顯得淡而無味許多。

千魅與一女子坐於石亭之中,後者倒也是輕鬆自如,反倒是前者卻顯焦躁不安。若是讓徐七看見了,怕不是要驚得合不攏嘴,徐七印象中的千魅從來都是處變不驚,別說焦躁,就是連鬱煩的表現都是未曾出現過。此刻在這位女子面前,千魅的模樣甚至仿若一個從未與女子打過交道的寒窗書生。

千魅往石桌上的小柴爐中添了點煙雲炭,藥山閣新出產的東西,既是上好的炭,又勝似薰香,嫋嫋炭香甚至蓋過了茶壺中煮著的鏡湖茶的濃味。

“再煮下去,這鏡湖茶都成一壺碎末了。好好的三兩值百兩的煙雲炭也沒你這麼敗壞的。”女子輕抿了口茶水,將鴛鴦紋的青窯杯捧在手心,一手攏了攏發,言語不急不緩道:“說吧,你這樣的大忙人究竟為何事兒來,還有,我何時能離開這裡。”

女子的問句不帶疑惑,彷彿她心中早已有了答案,或僅僅是作為此地主人的氣度,竟是穩穩壓過千魅一頭。落月宮是皇城後宮內最為偏僻靜謐的所在,不光是常年夜間綻放的月桂還是靜波潭,又或是吟風亭,落月宮內值得稱道的東西極多,就是連歷代後宮之主的女子所居之地——鳳鳴宮都比不過的。

“我……”千魅提起一口氣,卻又松得極快,這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顯然是心事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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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蠻人還沒攻破萬古州那三道關口,太子黨的人都被你除去了,首輔雖然沒有表示但定然是認同你了,所以你這麼堂堂一個做皇帝的,哪來的事需要你煩心?”窈窕女子細長的睫毛垂下,語氣中帶著一絲哀傷:“我一個小女子已然付出了這麼多,直到現在還不肯將我放掉?難不成朝中那群老家夥攔得住你的想法?”

這女子便就是梁貴妃,吳侯同父異母的妹妹,千魅的佈局中最為重要的一字,可以說若是沒有她,那便沒有今日可居此位的千魅。千魅直視她道:“不,不會是他們,也並不是我……只是以你如今的身份,出宮雖然也有辦法,但——你可去哪?”

梁貴妃咯咯輕笑道:“我去哪?你怎關心起我何處安家了,吳侯府中也有屬於我的地方……不,你這又是何意?”梁貴妃的笑容消失了去,千魅則是一直死死盯著她,而她卻漸漸渾身顫抖起來。

“不……不可能的,就算事情敗露,他也不可能出事,再說你的佈局不是收官的很完美嗎?你說啊,你說……你說啊!”她的聲音變得尖銳,又變得如哽咽住了一般。她與吳侯同父異母,但她年少時受到的盡是白眼與嘲諷,直到那一天,她十八歲的那天,姓吳的成了吳侯的那天,她入了吳侯府,得到了她本該擁有的一切。吳侯長她二十歲,她十八歲之時,他已然三十又八。為了這場佈局,她付出了最好的年華,但他卻似乎從來不知曉這些良苦用心。吳侯不敢見梁貴妃,甚至這十年來的佈局,由吳侯起手埋入深宮的她,由千魅來執棋。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千魅離開落月宮的時候,正看見那石亭方向的月桂,入秋時節的瑟瑟秋風,帶走逝者帶不走生者,某些早已模糊了的記憶,或許只有這個被深埋在深宮中,付出了所有的女子才知曉的。

落月宮有月桂,有吟風亭,有靜波潭,在潭的盡頭有一口井,月桂綻開而又落下的白色花葉常常將它埋沒。

宮中的這些事情被帶入江湖,就成了說書人口中悽清的故事,在數十年後的江湖,沒有白麵,沒有俠客,除了最為吸引人的白麵評書,還有許多許多的江湖事,那駐守萬古州劍門關的金面將軍,遊歷江湖瀟灑隨心的青衫,煙火地盛名的凌、柳兩位公子,紫凌府追逐白麵腳步的一襲紫衣,以己身丈量天地的苦行僧……或許還有那樣一個,深埋在宮中,如同月桂綻放不為人所知的女子。

京城朱雀主街,朝仙樓後院。

初日未升,天僅三更,外頭打更人的鑼聲從街的盡頭緩緩傳來。

掌櫃的一如既往的早起,或是說昨日便就未曾睡下,後廚飄出淡淡的香味。掌櫃的不輕不重道:“起的那麼早,莫不是昨日沒吃的飽?”後廚的門敞開來,中年廚子依舊圍著那塊油兮兮的衣裳,兩手各端了碗熱氣騰騰的餛飩。中年廚子似乎都懶得看掌櫃的一眼,直接朝著樹下的桌子走去,卻在抬腳時便停頓住了。掌櫃的順著中年廚子的目光瞥見了老歪脖子樹下的石桌,繼而瞪大了眼,兩人一致的呆楞模樣要是給人看見莫不是要笑罵上一句“傻子”的。

“他,他回來過了?”

“這混小子,媽的,他不是說再也不踏入京城一步?”中年廚子的聲音顫抖,寬闊的脊背不知彎下去了多少,卻未發覺他兩手端著的東西早已滑落在地上。

掌櫃的閉上了眼,但他緊握著的顫抖的雙拳暴露了心中潮起潮落的澎湃。

石桌上鋪著的兩副棋已收了官,定了輸與贏,桌旁放了個空杯,或許片刻之前仍然有一人在這裡孤身飲酒,但此刻早已了無行蹤。

“傻子。”

“還是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