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道課的課堂在室外，五蓮峰後山的一處山坳中。隨著鐘聲響徹山間，半空中落下一名三十多歲的道姑，正嘰嘰喳喳的弟子們立即安靜下來，規規矩矩地垂手而立。
道姑面部僵硬，如同戴了面具，目光冷得要將人凍住。她是劍道課師傅，鳴玉長老，生性嚴厲，求知堂弟子人人畏懼。
鳴玉盯住何當歸，足足一分多鍾，才開口說道：“你沒練過內功，先在旁邊觀看。”
山坳地勢平整，約摸一百二十米方圓，弟子們收拾利索，背系長劍抖擻而立。
一聲號令，眾人伸手，背後的長劍同時出鞘，舞動起來。四十幾人排成方陣，騰挪跳躍，劍光霍霍，姿勢舒展剛勁，煞是好看。
鳴玉站在外圍不停地喝斥：“單威，肘向下兩寸；齊娟，眼神別散；張子平，怎麼慢了半拍？”
練完一路劍法，鳴玉叫出來兩名弟子對練，其他人散開圍觀。姬雲飛走到當歸身邊，擠擠眼笑道：“好看吧？”
當歸懶得理他，假裝沒聽見。姬雲飛毫不在意，繼續說道：“我最喜歡上夏天的劍道課和拳術課，衣服穿得少，美女身材全暴露出來啦。特別是最熱那幾天，汗溼透了，衣服緊貼在身上，嘿嘿。看那個張紫燕，前挺後翹，真不錯。可惜杜蘅蘭前些日子通過考核了，她才叫夠味兒呢。”
當歸見他色迷迷的樣子，厭惡地退開半步，同時聽到杜蘅蘭的名字，不禁心跳。
楚楚走過來，警惕地打量姬雲飛：“你別壞規矩。”
姬雲飛笑應：“見者有份也是江湖規矩。”
當歸聽不懂兩人打啞謎，忽然發現一件事，問道：“蘇離沒來上課？”
“人家是天才，怎會和咱們凡夫俗子為伍？她只上半天課，每天下午由掌教真人和九長老單獨傳授。”姬雲飛撇嘴說。
楚楚吃吃笑：“好酸哪。”
當歸想起課堂上兩人對掌的情形，想刺一刺奸詐小子，於是裝出一副恍然的樣子：“原來她這麼厲害，怪不得今早你被打得差點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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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雲飛臉漲得通紅，嚷道：“好心救你，反說風涼話。”
楚楚掩嘴嘻笑。當歸心想，要不是你搗鬼，事情壓根兒不會發生。
忽然間場中毫光大起，對練的兩人劍上放射出光焰，一個呈紅色，一個為白綠雜間，劍氣相交，色彩繽紛絢爛，美麗之極。當歸又驚又喜，讚歎不已：“好厲害，劍上會放光。”
姬雲飛趁機扳回面子，嗤笑道：“劍氣放光是最下等的功夫，因為控制不住真氣。”
楚楚連忙解釋：“劍氣放光有兩條不利，一則真氣損耗在發光上，光芒並不能傷敵；二則敵人會透過劍氣顏色看破真氣的五行屬性，從而採取相應策略剋制，所以高手都儘量隱藏氣息。不過，真正能達到無色劍氣的，聽說只有掌教真人等兩三個。”
當歸努力回憶師父與許天成的交戰，全無頭緒，只記得被大喝聲嚇得摔倒，眼盯著石頭陷入昏迷。“那我師父能達到無色境界嗎？”他問道。
楚楚含糊其辭：“應該可以吧。”
姬雲飛暗罵，真是個白痴，若吳有虛有此功力，小丫頭會不拍馬屁，還用你開口問？他後悔不迭，好大一隻羊牯，竟然被楚丫頭搶先下手，當初不該作弄他的。
劍道課結束後，張子平帶當歸回百草谷。這一次是走路，以便他熟悉道路，日後好獨自上課。當來到山谷，吳有虛已返回，在屋後的藥田裡勞作。當歸歡叫一聲，飛奔過去。張子平知道他師徒二人有話要說，隨即告辭。
“課上得如何？”吳有虛問道。
當歸回憶一天來的點點滴滴，百感交集，一時難以回答。吳有虛瞧他表情，猜到幾分，安慰道：“到了新地方，總要有個適應過程，慢慢來。”
“流霞道長治好了嗎？”
“性命已保住，仍昏迷不醒。蠻奇怪的，她中了損傷心肺的風邪之毒，腦部並沒有受傷，為什麼會失去意識？”吳有虛迷惑不解地說，接著看一眼當歸，再次叮囑，“她的病與你取下接引石無關，別在外面亂說。”
“嗯，我曉得。師父，啥時候帶我去拜見掌教真人？”
吳有虛啞然，笑罵說：“掌教真人是何等身份，哪有空見你個小毛孩子。不過，如果你能像蘇離一樣，半年結成金丹，她肯定會另眼相待的。”
當歸想不到蘇離的名頭好大，連師父也稱讚。他眼前彷彿出現小姑娘冷漠的表情，心裡極不舒服，哼了一聲。
吳有虛看出端倪，追問道：“怎麼，跟她發生衝突了？看不出來，你還是個惹禍精。那小姑娘脾氣怪異，但從不主動招惹是非，是你先尋釁吧？”
當歸十分委屈：“我沒有，是姬雲飛陷害！”他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告訴了師父。
吳有虛一笑置之，安慰小徒弟：“姬雲飛和你一樣是半路修道，十歲時由鳴玉長老推薦入門。你不可記仇，做人要大度些，他不過是小孩子把戲，沒什麼好計較的。這樣吧，預備弟子們都住在一起，明天你搬過去，同吃同睡，與大家搞好關系。”
當歸答應，記起楚楚的囑託，請求道：“師父，你有沒有快過期的丹藥，給我幾顆；再就是下次煉藥時，如果原料不貴重，可否多煉一兩顆。”
吳有虛一愣，眯起眼手捋短鬚，似笑非笑：“看來不光豎敵，也交了一些朋友。”
當歸臉紅，小聲嘟囔著：“搞好關系嘛。”
吳有虛欲言又止，猶豫片刻後，話中有話地暗示：“你沒參加考核便被我收為弟子，違背了原道宗慣例，可能會有人非議。交朋友要謹慎，在求知堂少摻合事，多用心學業。至於丹藥麼，百草谷有的是，卻不能白送給你，需出力來換，嘿嘿。”
當歸看著師父一臉奸笑的樣子，心中升起不祥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