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森林之中,一間用黑布窗簾擋住所有窗戶的矮小房屋。
諾亞推門而出,身後還跟著“牽線人”嘶啞的聲音。
“東西放在我這絕對不會出問題的——你還不相信我嗎!管他什麼尼瓦克什麼騎士,都找不到這來……”
“嗯,那就好。”諾亞戴上兜帽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一個大鬍子從門裡探出頭來,如鉤子一般犀利的目光死死勾著諾亞背上用布包住的長條物……然而直到諾亞消失在小路的盡頭都沒有轉身的意思,大鬍子只好在一聲嘆息後悻悻的縮了回去。
諾亞拐上了大陸,走了大概十五分鍾便在一處密集的樹叢旁停了下來,對著隨風晃動的雜草喊道:“出來吧,別藏了。”
風吟,蟲鳴,鳥唱。
除此之外再無它聲。
諾亞哼了一聲,徑直走到樹叢旁——開始解腰帶。
唰!
一個女人立刻於樹叢中彈射而出。
“你幹什麼!”
這是前幾天在村莊時夜訪諾亞的那女人,烈焰紅唇的濃妝在日光下顯得更有風塵氣息,熱辣的身材在緊身衣物中完美展現……比起誇張的出場方式,她的容貌和身材也許更具衝擊力。
“幹什麼?反正沒人,我在野外撒個尿怎麼了——誰知道你真的藏在裡面。”
“臭流氓!你明明知道我在這才故意脫褲子的!”
“喂,是你先不尊重的我的好不好。你是不是以為舉著一塊‘我不在’的牌子站在路邊上——我就看不到你?”
“切!”女人雙手交叉胸前把頭轉到一邊。
諾亞打量她一番之後也把頭轉到一邊——伸出一根指頭指了指她的裙子。
高開叉的裙襬被茅草掛住了,從凹凸有致的腳踝到豐滿白皙的胯部,誘人的美腿一覽無餘。
“哇,你不早說!”
女人廢了半天功夫也沒能把裙邊解下來,最後還是諾亞幫的忙。
“多大點事啊,你怎麼還讓真身過來了。還有啊,給你說過很多次了不要在野外穿這種輕飄飄的衣服,不被掛住就有鬼了,我說你穿這麼漂亮給誰看呢?”
女人心疼地撫摸著被雜草掛開線的裙襬,撅起嘴瞪著諾亞說:“給你看不行啊!”
“嘖,怕了你了。對了,你這來的太早了,按老規矩現錢都給狼頭了,我的那份得等過個十天半月把武器出了才能拿到——現在可沒錢給你。”
“別以為誰都跟你一樣眼裡只有錢!”女人又瞪了諾亞一眼,“昨天我路過狼頭那,聽說你被砍傷了,過來看看你。”
女人說著像變魔術似的拿出兩瓶藥水,上面居然還印著尼瓦克帝國的國徽。
諾亞瞥了眼藥水說:“多少年前的藥了你還拿出來,想讓我截肢啊?”
“廢話真多,先讓我看看傷口——手上對吧?”
“不用了。”
“讓我看看!”
“不要!”
在任何模稜兩可的事情上,男人永遠拗不過女人,不管兩者是何種關係。
女人抓著諾亞的手撕開繃帶,然而上面已經找不到一點劍傷,接著她又強行扯開諾亞的領口,看到他沒有傷痕的腹部才放下心。
“嘶,你的恢復力還是和從前一樣可怕啊,我怎麼就差那麼遠呢,都是喝過……”
“雨兒!”
諾亞大聲叫著女人的名字阻止她繼續說下去,表情在剎那間多雲轉陰。
“哎,”雨兒(女人)一聲嘆息,“過了都多少年了,你還是不想回憶那段經歷。現在還是走不出來,對嗎?”
“不是走不出來,只是覺得當時的自己太蠢了不想再想而已,哎,已經有前車之鑑了,現在竟還有那麼多頭腦發熱的年輕人。”諾亞搖著頭說。
“走出來了?如果你真的走出來就不會留下這把劍了。”雨兒說著敲了敲諾亞背後的長條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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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亞將其取下,解開布條——正是萊哈蜜克的寶劍。
他摩挲著劍柄上燙金的“傑西恩”說:“只是留個紀念品,也讓那些小年輕長長記性。”
“隨你願不願意承認吧……接下來你準備怎麼辦,身份已經暴露了,遠走高飛嗎?”
其實雨兒在這裡還想問一句“帶上我嗎”,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不,我答應過他不會再有獵龍者了。反正易容不是什麼難事,我會消失一段時間,然後換個身份……也許還會是信使,繼續在必經之路上阻擋獵龍者。呵呵,這幾個月送信的業務就全讓給你了。”
“你那些小單子我不接——人家可是‘神速魔女’,一般人發信哪裡付得起的我的價格!”
女人的口氣有些滑稽,洋洋得意的動作也過於誇張,諾亞知道她是在逗自己開心,但他現在真的沒有笑出來的心境。
“別愁眉苦臉的好不好,還不如你裝成信使的樣子呢!喂喂,別想那麼多了,來來來,走,跟我走!”
雨兒挽起諾亞的胳膊就走,茫然中的“信使”不肯挪步。
“幹什麼?”
“反正‘信使諾亞’過幾天就永別了——而且馬上會拿到一大筆錢,那不如在消失前用這個身份去附近的大城鎮瘋玩一場。喂,有我這樣的大美女陪你一起還不開心?我告訴你,有多少貴族富商花大價錢想與‘神速魔女’共進晚餐都被我回絕了,你這小信使可真幸運!”
“你請我?”
“我真是……服了你了!”雨兒差點爆出粗口,“從工作上講,你拿錢替你辦事——事成之後感謝我一下不是應該的嘛;從感情上講,哪有讓女人付錢的……我說你坑人也坑了不少年了,真的就沒錢嗎——還是像古人說的那樣掉在錢眼裡了!”
“好吧好吧,我付錢還不行嘛,‘神速魔女’大人。”
諾亞擺出小信使畏畏縮縮的樣子,雨兒莞爾一笑——他知道諾亞不會繼續消沉下去了。
很可惜,不解風情的馬蹄聲卻在此時響起。
一位身著白銀盔甲的騎士策馬而來,跟在她身後的是一位重甲騎士。
諾亞一時間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幕如此熟悉,宛若初見。
在這近似蒙太奇的場景中,諾亞忘記了隱藏,一旁的雨兒也有些茫然,兩人就呆立在道路中間一動不動。
而隨著兩位騎士的逐漸接近,諾亞看出些細微的不同。
不僅是戰馬的腳步,就連萊哈蜜克的鞭策也是凌亂不已,要知道這位女騎士的精湛的騎術可是不輸給騎士團長;
遠看時以為是盔甲上沾了些汙泥,近看之下才發現那是戰鬥後留下的血痂,還有一條條在幾乎要破開盔甲的刀傷;
科裡恩用來防身的大斧已經不知所蹤,萊哈蜜克手雖有武器在手,但那竟然是羅曼的斷劍……
比起尋仇,現在的騎士看上去更像——逃命?
哐當。
科裡恩的馬先一步倒下,一天一夜的逃竄後,不管是老馬還是老人都已經撐不住了。
“科裡恩!”
萊哈蜜克也立即勒馬下地,擔心地翻動著精疲力竭的老管家,萬幸只是摔傷了腰,她本想把科裡恩架上自己的馬繼續前進,但用手去抬科裡恩的時候才發現雙手早就脫了力,而白馬也跪坐在地上喘息不起。
女騎士本以為山窮水盡時,一轉頭又到了諾亞和雨兒,而且諾亞正好帶著兜帽——極度疲勞的萊哈蜜克竟然沒認出他。
“我,我是尼瓦克帝國,國立獵龍……獵龍騎士團……”
萊哈蜜克沒走兩步就摔倒在地,原來不光是手,雙腿也開始出現抽筋無力的症狀。
“騎士團副團長萊哈蜜克,我現在……代表騎士團請求您——是你!”
由下而上的角度終於讓女騎士看清了仇人的臉,不知道她哪來的力氣,爬起身舉著斷劍就衝了上來。
噗通!
兩人之間僅有一步之遙,萊哈蜜克帶著悔恨撲倒在地——過勞暈厥。
諾亞和雨兒依然不知所措地呆站原地。
“終,終於找到了……”
科裡恩爬行著、翻滾著,終於挪動在失去意識前挪到了諾亞腳邊。
“諾亞先生,我知道……知道您不是那種人,求……求求你,救救小姐……”
吐出最後一個字母後,這位老管家便陷入了黑暗中。
“不,不能就讓他們躺在荒郊野外吧,遇不上壞人也會被野獸吃了……喂,諾亞——搭把手!都穿著盔甲呢,太沉了!”
雨兒已經開始為萊哈蜜克檢查傷勢,回頭卻看到袖手旁觀的諾亞。
“哎!”
一聲嘆息後,諾亞扛起了萊哈蜜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