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不信教？”蜜翠絲祈禱完畢，拿起吃了一半的肉串繼續開心地撕咬起來，對自己補祈禱這件事似乎完全沒有罪惡感和愧疚感。
“不信教。家庭原因。”赫爾語氣略帶悲傷，彷彿回憶著什麼，卻欲言又止。
“咦，你不是俄羅斯人嗎？”蘇伊士不解，“你不應該信仰共產主義？”
蜜翠絲扭過頭，眼裡盡是蔑視，彷彿關愛智障的表情說，“東正教，基督教三大分支之一，有將近四億的信徒呢。像我這麼能打的，還有一大群，你怕不怕！”
“譁，嚇死個人。”蘇伊士一驚，“那你還補祈禱，給人一種非常不正規的感覺。”
蜜翠絲將嘴裡的烤肉咽了下去，義正言辭地對蘇伊士說，“重要的是內心的虔誠！禮節也是會因為狀況不同而改變的！”
好有道理哦……蘇伊士轉而望向梅特迪爾，“梅特迪爾呢？你祈禱的方式，我似乎是第一次見。”
“我們……我們不是什麼教派，更像是……部族的儀式吧。”梅特迪爾低著頭，用火鉗撥弄了下木炭，讓它們燒得均勻些。
“部族？”赫爾從剛剛的悲傷回憶中緩了回來，似乎也對這個詞十分在意。
“嗯……”梅特迪爾頓了頓，略微無奈地笑了起來，“不怕你們笑話，之前的我，生活得像個野人。”
三人聽罷一愣。蜜翠絲嘴裡的烤肉險些掉了出來，赫爾滿臉疑惑，氣氛一度十分僵硬。蘇伊士連忙接著話茬，“野人？那你可能是我見過的最白淨整潔的野人了。”
梅特迪爾微微抬起頭，“謝謝……”
“我說的是實話，你完全不像一個野人，我不清楚你是弄錯了詞語的意思，還是某種比喻？”蘇伊士心知肚明，在一個塑造作家的學園裡，學生不可能會把詞語用出太大的偏差，但他還是覺得這樣確認一下比較好。
梅特迪爾沉默了一會，從籤子的一段咬下一塊肉，在嘴裡慢慢咀嚼了一會，他咽下去的時候，那聲音彷彿是哭泣後的哽咽。
“我……我一直以為，我們的部族就是整個世界。甚至現在我都不知道，我們部族的聚居地在這個星球的何處。”
赫爾和蜜翠絲默不作聲，似乎沒辦法跟上這個節奏。
“哇，世外桃源嗎！”蘇伊士浮誇地感嘆到，但他明白，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和其他種族溝通聯絡的部落，恐怕不會像桃源鄉那樣寧靜祥和；桃源鄉本身就是個存在於文學作品中理想化的存在，而現實生活中大概都是那些立著圖騰掛著骨頭的蠻族吧。
梅特迪爾落寞地搖著頭笑了笑，“如果是那樣，也許我就不會出現在這裡了。”他坐直了身子，“部族的社會結構十分原始，主要的食物來源是採摘和狩獵……我記事時，耕作才出現不久。”
蘇伊士點了點頭，他掃了一眼梅特迪爾的身形，那瘦弱的身子似乎並不能在狩獵中貢獻多少力量，除非他和蜜翠絲一樣是天生怪力。
梅特迪爾似乎看出了蘇伊士的疑惑，繼續說，“但是我……我並沒有參加過任何的活動，採摘也好，狩獵也好……耕作也好。”
“咦……”但蘇伊士反而更疑惑了，在那種原始勞動力的社會結構下，不勞動不得食才是最正常的，梅特迪爾這一副被百般呵護出來的樣子著實令人費解，“呃……難道你是下任酋長？或是你們信仰的神的神職者之類的？”蘇伊士只能想到這兩種可能了，如果是世襲，或是宗教的司教一類的，是有很大可能不參與任何體力勞作的。
不……這樣原始的部族，即便是下任酋長，如果身體羸弱的話，估計也會被拋棄，這樣想來只能是神職者了……
但梅特迪爾搖搖頭，“不……都不是，我從未意識到我在部族中是多麼重要……而自己，是處於怎樣的危險之中。”
蘇伊士一怔。
“和我一起的，還有其他幾個孩子……不過大多是女孩子。我們每天就只是吃些東西……清洗身子，順著樹林的罅隙，望向日照和月光。我們之間很少交談，因為沒有什麼談資……大多數時間，無非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無聊了，就去數窗外的樹葉。”
“我們吃的是部族裡最好的事物，穿著最精美的衣物，住在最華美的房屋——我們從屋裡是這樣感覺的……”
蘇伊士發覺了哪裡不對，“屋裡？”
梅特迪爾點點頭，“是的……我們，從未踏出過那間屋子，最多只能墊著腳，看看外面的人們……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完全與其他人隔絕的。”
“有時候，我會看見外面的孩子們……他們手裡提著各種各樣的雜物，投來歆羨的眼神……我以為我們是幸福的，直到一個人來到了這裡。”
“人？”蜜翠絲問道，不知什麼時候又拿起了肉串吃了起來，完全不顧梅特迪爾的低沉情緒，“外面的人？”
梅特迪爾點點頭，“他是一位旅行者……在林中遭遇了什麼，被我們部族的人帶了回來。”
哇，還好你們不是食人族，不然就要被當成稀有食材了。
“似乎因為沒有多餘的地方給他住，族裡似乎有什麼擔憂也不能放他走，就讓他跟我們住在了一起……起初還安排了一個壯丁監視，後來發現他很老實，就撤掉了。女孩子們都……躲得遠遠的，他就只能跟我聊天。不過那時我根本聽不懂他在說什麼……所以平時服侍我們的人也懶得搭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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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漸漸地，我學會了他的語言，那是我無聊生活中最能消磨時間的趣事了……侍女們似乎對女孩子說，那男人不乾淨，要離他遠些……不過我想，反正我是男孩子……就無所謂吧。”
你要是不張嘴說話估計他也不會認識到你是個男孩子。蘇伊士暗想。
“他隨身帶了很多東西，大多被部族的人沒收了……但他請求歸還了些他隨身攜帶的書來消磨時光，我也是從那時……開始漸漸懷疑我身邊的一切。但只是懷疑……”
“直到某天，我還在研究紙張上的文字時，族長來到我們這裡，找到了一位比我稍年長的女孩，說了些什麼，侍女們為她穿上了無比華麗的衣著和首飾……族長牽著她的手離開了。從那天開始，我再也沒有見過她……但是那套衣服和首飾，卻被完好無損地送了回來，被侍女收拾得工工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