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大雨
崎嶇的鄉間土路上，一輛破舊的拖拉機沿著小路朝前面開去。柴油機發出嘣蹦的響聲，響徹在坑坑窪窪的山路上。駕駛拖拉機的是一個面容黝黑的中年人，他戴著一頂大帽簷的草帽，嘴裡叼著一支摩擦的鋥亮的菸斗，強壯的胳膊穩穩地扶著拖拉機的方向盤，眼睛盯著前面。拖拉機上裝滿了亂七八糟的貨物，貨物上還坐著兩個穿著整潔的男女。
中年人很熱情，操著半生不熟的普通話，向車上的兩人說了句。聲音夾雜在柴油機發出的響聲中，車上的兩人沒聽清楚。女人不禁向身邊的男人問：“方毅，他在說什麼？”
被稱為方毅的男子長著一張國字臉，濃眉大眼，下巴上還有著稀疏的胡茬。他身邊的女人叫米寧，二十八歲，是位犯罪心理學家，兩人都是“超自然案件調查三組”成員，顧名思義，這個小組專門負責調查超自然案件。宇航員吳宇兵是他們的摯交好友，曾多次協助他們偵破神秘案件，所以自從接到吳宇兵神秘消失的報告，兩人放下手頭的任務，急忙趕來。他們先乘坐飛機到K市，然後換乘汽車，但K市多山路，公路鋪設有限，迫不得已，他們搭乘拖拉機進山。
方毅一手扶著拖拉機車廂裡的貨物，一邊大聲問：“師傅，我們什麼時候能到吳山鎮？”
司機轉過頭來：“一個小時。還好現在沒下雨，如果下雨的話，我們就被困在這裡啦！”
這下方毅聽清楚了，他看了看眼前的土路，地上全是乾燥的塵土，拖拉機經過，揚起一片灰塵。如果下雨的話，這些塵土會在雨水的沖刷下變成一片爛泥，然後將拖拉機給陷在裡面。
“希望不會下雨吧。”方毅看了看米寧，道，“在路上就消耗我們兩天半，到吳山鎮還得一個小時，到潘家村還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我擔心吳宇兵…。”
米寧隨著拖拉機的搖晃一起一伏，聽到方毅的話，安慰道：“別想那麼多，老吳身體這麼好，應該沒事。”
拖拉機一路顛簸，終於在傍晚時分到達吳山鎮。鎮長接到上級命令，為他們準備了住處和晚飯，並安排他們衝個舒服的熱水澡。連續奔波了兩天半，兩人感覺渾身的骨頭都散架了，但事情緊急，吃完飯後，方毅心中惦記著吳宇兵，連夜找到鎮長。“劉鎮長，能不能現在就安排我們去潘家村？”
劉鎮長是一位很幹練的中年人，他四十多歲，稀疏的花白頭髮，兩隻眼睛炯炯有神，難能可貴的是，他會說普通話。“現在不行，去潘家村沒有大路，得走山裡的小路。從吳山鎮到潘家村，起碼要走一天一夜。你們來的有點倉促，我還沒有準備好夜間行路的東西。這樣吧，你們先休息一晚上，我讓人去準備東西，明天一早，我找個嚮導帶你們去潘家村。”
劉鎮長說的話在情在理，方毅有點無奈。雖然掛念著吳宇兵的安危，但是事到如今，著急也不是辦法，還不如先休息好，準備明天再趕路。他回到自己的房間中，再次撥下了考古隊吳教授的電話。和往常一樣，電話裡傳出不在服務區的提示。
第二天天色微明，黑夜漸漸散去，黎明逐漸散開，照亮安靜的小鎮。方毅醒來，搖搖依然有些昏沉的腦袋，看看手機，發現才早上五點半。他推開房門，走進鎮招待所的院子裡，見米寧已經收拾完畢。在她的旁邊，還有一位相貌樸實的中年漢子蹲在地上整理行裝。他看到方毅走出來，衝他咧嘴一笑。
“方警官，劉鎮長讓我帶你們到潘家村。我姓陶，叫陶大江。你喊我老陶就可以了。”
陶大江個頭不高，最多只有一米六三，跟方毅比起來，頭頂剛剛到達他肩膀。他穿著一件灰不拉幾的長袖汗衫，袖子往上挽到臂彎處，露出黑黝黝的手臂。
方毅看了看地上的行李，狐疑地問道：“老陶，這些東西是？”
“啊，這些都是鎮長讓我採辦的東西，大部分都是走山路用得到的，防水手電，驅蟲劑，藥品，刀具，還有三件雨衣。今天天氣不太好，我擔心路上會遇到大雨。”
“麻煩你了。”方毅抬頭看了看天，陶大江說的沒錯，空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佈滿了厚厚的烏雲，空氣潮溼的厲害，看樣子一場大雨是不可避免了。
陶大江手腳麻利地將東西分成三份，給方毅和米寧各一個小包，自己背個大點的包，然後又在腰間系一把砍刀，說：“到潘家村有兩條路，如果我們走環山路的話，到達村子需要一天一夜。如果走小路，今天晚上就能到達，但是走小路得爬過山脈，十分難走，山中還可能遇到野獸。鎮長說讓我聽您的，您說走哪條路？”
“走小路。”方毅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第二條路。見米寧沒有異議，陶大江背起包，說：“好，兩位跟著我走就行了，我保證能在今天晚上到達潘家村。”
清晨的空氣十分清新，三人走在山林裡，風勢小些，茂密的樹木遮住烏雲，他們只能看到青翠欲滴的樹葉。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從密林深處傳來，悅耳動聽。偶爾還能看見一兩只野兔嗖地一下從他們腳下竄過，然後消失在密密麻麻的草叢之中。
米寧從小生活在城裡，從來沒有走過如此崎嶇的山路。對她來說，這裡根本就不能稱之為路，前後左右都是生長茂盛的大樹和雜草。有的地方被樹木阻擋，陶大江便用砍刀不斷劈砍，硬生生開闢出一條狹窄小路。
方毅和米寧跟著陶大江在小路裡穿梭，見他身材矯健，在山林裡來去自如，不一會兒便找到一條小道，不禁暗暗佩服。方毅隨口問道：“老陶，你經常去潘家村嗎？我看你對這條路很熟悉啊。”
陶大江的身子頓了一下，但隨即又開始用刀劈砍路邊的雜枝，頭也不回地道：“去過幾次。這條路很少有人走，山裡人沒急事，都走環山路。現在咱們走的這一段是最難走的，只要過了這一段，登上山脊，就容易很多了。”
“潘家村有多少人口？他們以什麼為生？種地嗎？”米寧又問。
“潘家村沒多少人，最多也就三十戶。村子周圍有一塊比較平整的土地，村民就在那裡種地為生，偶爾也有人進山裡打獵。潘家村和外界交流極少，是鎮上最貧困的村子之一。”
米寧笑道：“村子裡既然這麼窮，那裡的女孩一定會想著嫁到外面去。”
原本米寧說的只是一個玩笑話，但是陶大江聽了之後，卻沉默起來。米寧連續問了他幾個問題，都被陶大江支支吾吾地敷衍過去。方毅和米寧對視一眼，都搖搖頭，不知道嚮導為何突然變得沉默起來。
一時之間，三人都沒有說話。陶大江拿著砍刀不斷地將攔路的樹枝劈開，三人默默地行走了大概一個小時，陶大江忽然開口說：“我們到山脊了。”
方毅和米寧抬眼一看，呈現在他們前面的是一片開闊的山脈。一道傾斜的羊腸小道從他們面前延伸開來，一直通向遠方。山脊上岩石破碎，有很多碎石子，由於沒有茂密的樹木阻擋，走起來要比在山林中要順暢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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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好美啊！”米寧忽然驚歎道。方毅順著她的眼光看去，正好看到山谷中形成一個半圓形的湖泊。湖水平靜的猶如一面綠色的鏡子，四周的山峰倒影在湖水之中，顯得更加靜謐和幽美。
“老陶，這個湖泊好美。它有名字嗎？”米寧問道。
陶大江看了眼湖泊，它靜靜地躺在山谷間，猶如一位平臥的美人，介紹說：“這是四姑娘湖，潘家村就在湖對面山坡的後面。關於它還有個美麗的傳說，據說在很早以前，有位仙女下凡，成為一家農戶的女兒，叫四姑娘，她非常漂亮，有很多追慕者…。”
方毅抬頭看看陰沉的天空，烏雲滾滾而來，打斷了陶大江：“故事以後再說，我們還是快點趕路，不然我們得挨淋了。”
米寧卻有點捨不得這麼美麗的景色，若不是惦記著吳宇兵，她真想留在這裡多欣賞一會兒，跟在方毅和陶大江後面，她不時地往後看一眼這個美麗的猶如綠寶石的湖泊。
自從走上山脊之後，路途就順暢很多。三人匆匆地穿梭在山脊的小路上，朝潘家村的方向走去。就這樣走了大概六七個小時，山路有的地方很陡，他們走起來不方便，速度放慢。中途大家休息半小時，吃些乾糧，補充補充體力。讓方毅感到慶幸的是，陶大江一直擔心的大雨始終沒有降下來。但是他卻注意到陶大江的臉色卻變得越來越古怪，他不時地看著天色，眉宇間似乎總是透露著一股擔憂。
“這場雨，看樣子會很大啊。”陶大江說，“希望我們能在下雨前趕到潘家村。不然的話，我們就危險了。”
經過幾個小時的跋涉，米寧已經累得氣喘吁吁，額頭上也滲出了細密的汗珠。她身上的揹包已經讓方毅接過去，手裡拄著陶大江給她砍的樹枝。他們又在山裡走了兩個小時，終於，空中開始淅淅瀝瀝地下起小雨，天色暗下來，山裡能見度很差。方毅看了看手機，才下午三點多鍾，天陰暗得與平時黃昏時一樣。陶大江開啟了防水手電，一面穿好雨衣，一面提醒兩人千萬要注意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