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燾道：“漠北乃苦寒之地，但廣袤無垠，能容納無數人口。只要他們存在，便如利刃懸頂，對大魏一直是個威脅。”
拓跋晃道：“當年漢武帝征討匈奴，僅殺了匈奴十五萬人，便使匈奴一蹶不振。父皇幾徵蠕蠕，殺的蠕蠕人，可不比霍去病殺的匈奴人少。”
拓跋燾道：“那是因為霍去病領軍在塞外燒燬匈奴草原，搶光牛馬羊駝，從根本上斷絕了敵軍匈奴的生機。而大魏雖有如此兵力，卻無足夠的財富與後勤支撐這樣的大戰。畢竟，霍去病征討匈奴，六戰六捷，將匈奴斬草除根，卻也使海內虛耗，戶籍減半，這還是建立在文景之治的基礎之上。大魏尚未出現文景之治，故而無將蠕蠕斬草除根的國力。”
漢武帝時期，戶籍減半。《漢書·昭帝紀》言：“承孝武奢侈餘敞，師旅之後，海內虛耗，戶口減半。”實際上，漢武帝劉徹在位五十四年，有二十六年發生嚴重的水、旱、蝗、地震等災害，再加上戰爭、徭役、重稅等原因，導致人口銳減，除此之外，還因為流民統計困難，地方豪族隱匿戶籍，官府虛報人口。拓跋燾將此事完全歸咎於戰爭，並不準確。
拓跋晃道：“那我們該如何做？”
拓跋燾看向趙謙三人，道：“你們可有什麼良策？”
趙謙道：“末將有一計策，不知當講不當講。”
拓跋燾道：“但說無妨。”
趙謙道：“兵法有云：‘途有所不由，軍有所不擊，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塞外貧瘠，非能用可爭之地，動用武力，不僅勞民傷財，還得不到實質好處。因此要想解決塞外問題，戰爭不是上策。既然硬的手段不行，可以來軟的。”
拓跋燾道：“什麼意思？”
趙謙道：“在漠北宣傳佛教。”
崔浩對佛教極為反感，聽到趙謙如此說，不禁眉頭深鎖。拓跋晃卻露出喜色，如遇知音。唯獨拓跋燾神色不動，道：“為何？”
趙謙道：“柔然處荒漠之中，生不食之地，天賤而棄之，無壇宇之居、男女之別。將柔然大軍擊敗後，可先退軍，以作示城，然後以文化交流為藉口，在塞外傳播佛教。有了這個堂而皇之的藉口，不明就裡的塞外人不會僅不會反感，反而會認為魏朝誠意滿滿。當今佛教擁有天下六七成的土地與財富，並擁有北方三成的人口與南方五成的人口。如果塞外如同中原一樣信佛，那麼柔然的人口、金銀便會大量湧入佛教，柔然汗庭的實力便會大幅下降。到時候，無需派兵征討，他們對中原的威脅便會自動消失。”
趙謙的計策確有奇效，在清朝，清政府便是利用此法解決了塞外入侵之患。
拓跋晃聽聞趙謙計策，暗道：“這個趙謙，表面上很老實，實際上心比崔浩還毒。”
拓跋燾點頭道：“文化入侵，好一招釜底抽薪。崔愛卿以為如何？”
崔浩道：“德以柔中國，刑以威四夷。蠕蠕弱則畏服，強則侵叛。要想讓他們對中原沒有威脅，首先要消弭他們的血性，推行佛教確實是一個好的選擇。”
拓跋晃連忙轉移話題，道：“蠕蠕新敗，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拓跋燾道：“捨棄輜重，率領輕騎，日夜兼程，襲擊蠕蠕汗庭鹿渾海。”
拓跋晃道：“那糧草如何解決？”
拓跋燾道：“直接從蠕蠕百姓手中搶即可。”
拓跋晃營帳中，拓跋晃看了看任平城受傷的左臂，暗道：“司馬楚之手下的沐謙倒是有些能耐。”便對任平城道：“可查到什麼線索？”
任平城道：“我已查到，崔浩在大軍出發前，親自去見司馬楚之，請他將兩輛馬車與大軍糧草一同護送。”
拓跋晃道：“可知馬車上是何物？”
任平城道：“我偷偷前往司馬楚之的軍營，從馬車上偷出一些。”說完，便將一把乾草遞給拓跋晃。
拓跋晃冷眼看向任平城，道：“這只是普通的乾草，你糊弄本宮不成？”
任平城道：“屬下絕無糊弄之意，我為了偷出此草，還中了沐謙一劍。”
拓跋晃道：“看來崔浩是故意誤導我們。算了，此事暫且不提，司馬文思那邊怎麼樣了？”
任平城道：“崔浩已做部署，他已派王寶興前去懷朔鎮。”
拓跋晃道：“兩年前我為了削弱崔浩的助力，將六千龍驤軍分別派往北境六鎮。這些人對王寶興惟命是從，只要王寶興一聲令下，大軍便會雲集懷朔鎮。司馬文思見到龍驤軍，自然不敢妄動。這個崔浩，還真會用人。”
任平城道：“但龍驤軍對王寶興惟命是從，反而不將鮮卑放在眼裡。”
拓跋晃道：“龍驤軍確實不得不除，他們奉王寶興之命雲集懷朔鎮，而無朝廷旨意，無從獲得兵器糧草，崔浩可有安排？”
任平城道：“崔浩請奚眷為龍驤軍提供糧草軍械。”
拓跋晃道：“父皇呢？”
任平城道：“上次三國使者行刺，崔浩立下大功，陛下賜崔浩決軍國大計之權。此事陛下知曉，但未見有絲毫動靜，看來是默許了。”
拓跋晃道：“父皇賜崔浩決軍國大計之權，看似器重，實有暗招。崔浩既有決軍國大計之權，那麼一旦出錯，自然要承擔責任。並且，亢龍有悔，崔浩權勢越高，其出錯的可能越大，本宮便越能將其置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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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平城道：“殿下果然深謀遠慮。”
拓跋晃沒有理會任平城的阿諛，道：“據本宮所知，奚眷曾與拓跋丕暗中往來，而拓跋丕一直有不臣之心，那麼奚眷與崔浩之間，必有隔閡。只要稍以言辭相激，奚眷必露破綻。”
任平城道：“此乃妙計。”
拓跋晃道：“讓仇尼道盛前去，以其片言折獄之能，說服奚眷，輕而易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