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幣的歷史基本上就等於是假鈔的歷史，凡是在歷史上出現過的各種紙幣，都有與之對應的假鈔存在。
而在帝都使用的英格蘭銀行券也不例外。
“我還真不知道布魯斯連這方面都敢出手。”
沃恩皺起了眉頭。
製造和使用假鈔可是相當嚴重的罪刑，被抓到的人不是處死，就是被處以流放到澳洲的懲罰。
若是到新門監獄的門口走一遭的話，無論何時都能看到偽造犯們被絞首示眾的模樣。
即便如此，著眼於莫大利益，試圖製造假鈔的人們仍是絡繹不絕。每一年被視為假鈔而被回收的紙幣數量就有數萬，而沒被回收、僥倖流通於市面上的假鈔數量想必還得翻上幾番。
“布魯斯先生的手底下有一位雕金師傅，這位師傅好像製作了假鈔的模版。但聽說也就僅止於製作模版而已，說是這樣被逮捕的風險較低。”
“啊，雖然我不是很懂，但我聽說製造假鈔是需要幾個行業協力合作的吧？”
基於有備無患的心態，養父曾教導沃恩許多和犯罪有關的知識。當然，這不是要他活用於犯罪的意思，而是要他知道被捲進相關事件時該怎麼處理。
他記得根據行規，製作假鈔的時候是分成“偽造有浮水印的假鈔用紙的集團”、“備妥印刷所需的硬幣模版的集團”和“以面額一半的價格，將印好的假鈔賣給底層人員的集團”。
實際使用假鈔的都是社會底層人員，製造者則是完全不相干的人士。只要能維持這樣的結構，就算假鈔工廠真的遭到查獲，也不至於追查到核心的領導者。
他再次看向爭執的現場。
不管怎麼看，被打倒在地的男子看起來都不像和警察是一夥的。
如果說散落在地上的真的都是假鈔的話——
“是內訌嗎？因為分贓一類的問題而決裂？”
“我偷聽了他們爭吵的內容，但似乎不是那麼回事呢。您想想，光是使用假鈔就會被處以極刑對吧？所以說，為了不讓己方不小心用到自己製作的假鈔，他們好像都會在不顯眼的地方加上暗號。”
看起來就喜好八卦的女侍，在說到這裡的時候，雙眼流露出興奮之情。
“暗號？”
“就我聽到的說法，是守護女神不列顛手上拿的葉子的葉脈多了一條。不過我不曉得這是真是假就是了。總之，好像就是有這種只有製造者才看得出來的設計呢。”
在隔了一拍的空檔後，女侍將臉孔貼到了沃恩的耳邊。
“聽說那個暗號被人流傳出去了！”
“這樣啊……”
沃恩點了點頭，看向變得像條破抹布般被扔往店外的年輕人。他大概是隸屬於實際執行印刷的集團，或是買下假鈔後卻發現不能用的底層人員吧。
賭場的保鏢粗暴地收起染血的假鈔，像是在威嚇眾人似的狠狠瞪了一眼後，便回到內場去了。
正是因為假鈔沒辦法一眼分辨出來，才會被當作是一種犯罪。
而原本不該曝光的資訊——也就是區別真鈔和假鈔的暗號一旦洩漏出去，那就有違最根本的定義了。
“現在已經鬧得很誇張嘍！最近一直都是這種模式——買到無法使用的假鈔的人們找上門來，嚷著要退錢，然後就打了起來。而且，據說到處都有人遭到逮捕呢。”
實際上，這類爭執似乎真的是頻繁發生。在新鮮巧克力坊的店員和看似熟客的人們之間，確實飄散著一股平淡的氣息，就好像看慣了一樣。
“我大概明白了。”
這裡製造的假鈔害得有些人遭到逮捕，而私下流通這些假鈔的底層人士正憤怒不已。
不過，就布魯斯還沒遭到逮捕這點來看，警方似乎還不知道布魯斯是製造假鈔的主犯之一。目前洩漏出去的就只有暗號而已。要是察覺到警方有所動作，布魯斯現在應該已經像只膽小的老鼠，從帝都落荒而逃了吧。
資訊洩漏的規模不大，就連沃恩都沒有聽說過，但就糾紛頻傳的狀況來看，經手過假鈔的人們全都知情，而且資訊的操控相當縝密，沒有讓警方察覺。
看來謠言的傳遞是有人在暗中操控的，而幕後黑手就是能藉由這樣的結果從中獲益的一方。
“與布魯斯敵對的某個組織的傢伙，透過間諜一類的角色得知了暗號的訊息，然後洩露出去——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吧。”沃恩在稍作思考後開口說道：“說得精確點兒，那個傢伙肯定是和布魯斯有所關聯的地下勢力。換句話說，布魯斯要只是把事情搞砸而失去地位的話，那構不成問題；但布魯斯要是遭到警方逮捕，將自己的惡形惡狀全數招了，似乎就會對那家夥造成困擾。看來是所謂的一丘之貉了。”
“誰知道呢……”
也許是為了堅守“只是謠言”這樣的藉口，就算聽到了沃恩的推測，女侍也只是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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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就我所知，犯人似乎還沒被抓到的樣子。畢竟要是被大張旗鼓地吊了出來，肯定會形成傳聞嘛。唉，也因為這樣，咱們店裡的氣氛一直都很火爆，要是沒管好嘴巴的話，我說不定也會被當成犯人抓起來呢。”
也許是講得太投入的關係，女侍露出了打從心底感到厭惡的神情搖了搖頭，隨即邁步離去。
不過，她在最後還是沒忘記加上這麼一句：“我剛才說的只是謠言而已！謠言喔！”
沃恩則是苦笑著目送她離去。
“布魯斯居然還沒查到犯人的身份和內奸，對方挺有一手啊。”
無論黑與不黑，只要身在有人際關係的社會，人就得靠著信用才有發言力。不管是憑藉暴力、金錢還是外貌，若是沒有受到基於某些特質擔保的信用，就難以維持自身的立場。
目前不僅暗號向外洩漏，還查不出這件事的起因，要說布魯斯的信用已然掃地也不為過。他現在應該卯足了勁兒在搜查犯人吧。
在想到這裡後，沃恩聳了聳肩。
“無所謂了，大不了換一家賭場。”
布魯斯就算因為這次的失敗而身敗名裂，對沃恩來說也無所謂。頂多就是少了幾間能去的賭場罷了，但這帝都最不缺的設施就是賭場了。
在細細品味完最後一口燉肉後，沃恩撫著飽足的肚子。他把肚子填得鼓鼓地，少量的睡意也隨之爬了上來。
“再稍微喝點酒，然後就回家。”
由於剛才的騷動已經平息下來，沃恩打算再悠哉一段時光。然而，這天發生在新鮮巧克力坊的騷動似乎遠未落幕。
“大、大事不好了！”
一名男子從外頭衝了進來。
有那麼一瞬間，沃恩還以為他也是和假鈔風波有關的人，但在觀察那人移動視線的方式後，沃恩便瞧出他是賭場這邊的人。
“警方要上門搜查啦！”
男子隨後喊出的這番話，讓賭場像是被捅了馬蜂窩似的慌亂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