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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並不是無所謂

在開啟客房的房門前,沃恩感到有些糾結。

他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想起莉拉裸著身子將自己壓在床上的畫面。莉拉現在一定還待在房間裡。至於她目前懷持著什麼樣的感情,又在做些什麼事,就不是沃恩能夠想像的了。為了想出進門後該怎麼向她搭話,沃恩在房門口站了足足有一分鐘之久。

想了半天,他終究還是沒能想到該說的話。畢竟在大多數的狀況下,沃恩的行事方針都與計劃兩字無緣,就算勉強自己去思考,也得不到什麼好結果。

沃恩就這麼開啟房門,然後就僵住了身子。

“你……幹嘛呢?”

一打開門,他就看到莉拉在房間裡兜著圈子。

由於房裡算不上寬敞,她也不像是以某處為目的地,所以她簡直就像個追著自己尾巴的小狗般轉著圈子。也許是為了走路方便,此時的她脫掉了鞋子赤著腳,還以雙手抱著裙子的布料,光潔的雙腿裸露到了膝蓋上的方。

“……!”

看到突然進屋的沃恩,莉拉整個人彈了起來。她隨即想起了自己的模樣,一張小臉一路紅到了脖子。她慌慌張張地放下裙襬,還像是要掩蓋昭然若揭的事實似的,用雙手“砰砰”地拍著布料。

害羞什麼啊?你昨天不是都脫光光了嗎?沃恩先是這麼想著,又忍不住笑了出來。原先的緊張感似乎也跟著飛到了九霄雲外。

“你為什麼在房間裡打轉?”

“我,思考,原本。”

“你有邊走邊想事的習慣嗎?”

“為了,順利,思考。”

莉拉似乎是能憑藉活動身體來促進思考的那種型別。沃恩看著害羞地寫下理由的莉拉,重重地將身子倒在床上。

雖然眼睛看著天花板,但他仍能透過聲音得知莉拉拉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

“……”

在沃恩和莉拉獨處的時候,沉默並不是什麼稀罕的狀況。如果就這麼保持靜默,那肯定能含混帶過昨晚發生的事,大概也讓兩人迴歸到原有的關係。

但沃恩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

“所以——”

沃恩坐起上半身,凝視著驚顫了一下的莉拉,用手支起了臉頰。

他吞了一口口水,接著露出尬笑。他仍然處於很緊張的狀態,光是要維持表面上的平靜,就費了好一番功夫。

“關於昨晚的事──”

莉拉整個人像是石化了一樣。她用極為僵硬的動作,在木板上寫下了小小的文字。

“對不起。”

道歉的確是萬能的詞彙。不過,沃恩不打算就此結束話題,他也覺得莉拉並不需要道歉。

“我又不是要你道歉。不對,也許會因為談話的結果而要你道歉吧……所以,你為什麼要做那樣的事?”

沃恩回憶起莉拉在昨天晚上微微發顫的身體。看到莉拉此時握緊雙拳的動作,他仍能感受到她當時的恐懼,以及糾纏著她的秘密心結。

過了良久良久,莉拉才終於給出了回應。許許多多的話語在她的內心打轉,由於想說的實在太多,她一時之間沒辦法順利地揀選出來。她在偷瞄了好幾次沃恩的臉色後,才在木板中央淺淺地寫下了這樣的文字:

“主人,很,溫柔。”

這突如其來的稱讚,讓沃恩連眨了眨眼睛。

莉拉當然不會認為這句話就足以道盡一切。她將木板轉了回來,擦去寫在上面的文字,接著再次以木炭書寫。

“愛麗絲小姐,結婚,昨天,河邊。”

她目擊到那一幕了嗎?在暗自感到震驚的沃恩面前,莉拉又繼續寫下了文字。

“我,女僕,有人,取代。會被,拋棄。”

以木炭烙下的黑線,就像是莉拉吐出的鮮血一般。沃恩看得很清楚,木板上的一字一句都對莉拉劃下了看不見的傷口,令她痛苦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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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莉拉要將木板再次轉回去的時候,他對少女招了招手。

“來我這裡。”

莉拉身子一僵,望著沃恩微微側起了頭。她沒有出言反駁,而是踏著無力的步伐來到了沃恩的面前。

沃恩輕輕拉住莉拉的小手,要她與自己緊鄰而坐。他知道有那麼一瞬間,莉拉的身子竄過了一絲緊張。

沃恩儘可能地用沉穩的語氣開了口。

“你誤會我了。”

莉拉搖了搖頭。

“不,你真的誤會我了。這樣吧,我們先來談談昨天發生的事。我確實是被愛麗絲求婚了。”

莉拉的手用力一握,木炭被掰斷了一小角。沃恩先是想了一下,接著決定繼續開口。

“愛麗絲的雙親,被她現在的未婚夫謀殺了。她之所以會向我求婚,單純只是因為她憎恨現在的未婚夫而已。”

“……!”

聽到“謀殺”這殺氣騰騰的兩個字,讓莉拉的肩膀為之一顫。她迅速提起木炭,在木板上寫下文字。她原本打算將木板轉給沃恩看,但突然又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沃恩現在人就在旁邊,她並沒有刻意轉動木板的必要。

這樣講起話來容易多了啊——沃恩這麼想著,露出了苦笑。明明光是並肩而坐就能讓兩人溝通時減少一個步驟,但他卻從來沒這麼嘗試過。就連莉拉會邊走邊想事情的習慣,沃恩也是剛剛才知道。

他一邊感受著人在身旁的莉拉的體溫,一邊看向木板上的字。上面只寫了“為什麼”三個字。

“為什麼是吧。唉,簡單來說,大概是為了當上貴族吧。”

“……?”

“在進入這個世紀之後,這個國家的身份制度便開始有所動搖。至少和以往的年代相比,上層階級所掌握的權力已經不那麼強大了。”

工業革命和資本主義的誕生,讓庶民獲得了白手起家的權利,貴族也失去了既有的優越地位。這就是現在的時代。

“一直到上個世紀之前,要是有人說自己想‘變成’貴族,那大概會被稱為痴人說夢,但這如今已不再遙不可及。只要在帝都待久了,總能打聽到好多個平民順利蛻變成貴族的例子。”

莉拉有些不解其意地歪了下頭。對於不是出生在這個國家,也缺乏一般常識的她來說,似乎無法理解這背後蘊含的意義有多麼重大。

沃恩首先豎起一根手指。

“總之,想變成貴族有兩種途徑。其一是立下顯赫的功績,讓國王冊封爵位。這不僅需要過人的運氣,還得要有充足的人脈。是個成功率極低的方法。”

接下來才是重點──沃恩說著豎起第二根手指。

“至於第二個途徑,就是大量購入土地,並與貴族結婚。”

維持上流階層生活的,並不是他們的職業和地位,而是他們的財產──也就是土地的收入。

“只要握有土地,並以這些土地為聘禮和貴族結婚的話,就能風風光光地躋身貴族之林了。”

“這裡,土地,嗎?”

“嗯,那個人渣大概就是瞄準了這一點。他打算和愛麗絲結婚,將土地納為己有,而為了能自由運用土地,他還殘忍謀殺了可能會成為阻礙的愛麗絲雙親。至於存活下來的既然只是一介柔弱少女,自然也只能任他擺佈了。愛麗絲當時之所以沒被列入謀殺的物件,是因為他們還沒完婚,以及看上了她對村民的影響力。古老的村莊對於血統依然持有根深蒂固的信仰,而且也存在著強烈的排外性。”

莉拉用力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僅僅這樣?”

沃恩很快就看出了她想說的意思——就僅僅因為這樣的原因,僅僅為了變成貴族,就為了這個目的而殺人?莉拉天性善良,她將生命視為相當珍貴的事物,而這也是生而為人應有的價值觀。

然而,沃恩摸了一下自己的後腦勺,不禁回憶起那裡鮮血橫流時的痛楚。

“在這世上,有的小孩子會因為一枚銀幣而被人殺害。你還記得自己的價碼是多少嗎?要是用這種態度去思考,那這片用生命就能換到的土地,就等於有著破天荒的價值了。如果用金錢來衡量的話,肯定得堆起數以萬計的金幣,這並不是你想的那樣,並不是能用‘僅僅’兩個字來形容的。”

“……”

若是所謂的資本主義,指的是所有的事物都能標上價碼的話,那生命自然也不例外。自己的生命就曾被人任意買賣的莉拉,這時也靜靜地低下了頭。她無言地希望沃恩能繼續說下去。

“所以,愛麗絲才會向我求婚次這都是為了阻止那個混帳人渣的計劃。”

“主人,怎麼,說的?”

“我拒絕了。”

“……!”

看到莉拉大大睜開的雙眼,沃恩忍不住在心底竊笑。她明明就因為愛麗絲向沃恩求婚,才會把自己逼得如此緊繃,結果這個溫柔善良的丫頭卻把這件事忘了個精光。

沃恩拒絕了愛麗絲的求婚,就代表著愛麗絲將要走上這段她不願接受的殘酷婚姻。雖說她原本就有尋死的打算,但這樣的選擇肯定和死亡沒什麼兩樣。慌慌張張的莉拉“喀喀”地在木板上寫下了文字。

“為什麼?”

“因為無所謂……不對,因為這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我不能捨棄賭徒的身份,所以也不能當上地主。”

他努力讓語氣維持著平淡。

“你雖然說我很溫柔,但那是誤會。比起他人的生死,我更看重自己的信念。就算愛麗絲會死……我也會繼續當賭徒。”

莉拉手中的木炭先是劃出了一條線,但隨即又停了下來。她大概是想寫些能說服沃恩的話,卻又死了心吧。她知道沃恩的人生經歷,也知道沃恩存活至今,為的就只是繼承賭徒這一行的事實。

莉拉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對其評頭論足。因為她明白,無論是只為了延續賭博而生的日子有多麼不具意義,但對沃恩來說,這樣的生活就是一切。

因此,她轉而給出了建議。

“賭博,結婚,阻止,能嗎?”

讓威廉·雷克威爾坐上賭桌,並以愛麗絲的婚約作為賭注,再於賭局之中打敗他──莉拉的提議大概是這個意思。

莉拉會有這樣的想法,其實也不會太讓人意外。

如今已是任何事物都可以當作下注金放上賭桌的時代了。就連她自己也曾間接性地被當作賭局的獎品,既是如此,她會認為這樣的狀況能套用在愛麗絲的婚約上,也就不怎麼叫人意外了。沃恩回想起今天上午看過的威廉本人,對這樣的提案本身表達了贊同之意。

因為事先就預測到會有這樣的提議,所以他很快就做出了回應。

“嗯,如果能和他對賭的話,我絕對會贏,畢竟對手只是個平凡的資產家。雖說我沒聽說過有人拿婚約作為賭注的例子,不過嘛,這個時代就是如此,就算真的有人拿來下注,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

“……!”

沃恩制止了想以眼神央求他執行這個方案的莉拉。

“但我辦不到。”

“為什麼?”

“理由很簡單。那個混帳人渣有拿婚約和我對賭的必要嗎?”

莉拉愣了一拍,思索起這句話的意思。像是在等待她的思路跟上似的,沃恩稍稍放慢了說話的速度。

“前些日子,我之所以能和賭場對賭,是因為對手就是賭場本身。只要我坐在位子上,他們就不得不奉陪,還有傑克也在場威懾。不過,這次並不一樣,對方沒有坐下來跟我對賭的理由。若想用賭博來解決事件,首先欠缺的就是能讓那個人渣極度渴望,甚至能讓他把足以換取這一帶土地的婚約放上賭桌的東西。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

雖然他用的是疑問句,但這等同於是對莉拉給予的否定。

“……”

“況且,要是打敗他的話,我一定會被那個殺人兇手仇視。風險終究是風險,我沒有承擔無謂風險的理由。你能理解嗎?”

在黑巧克力坊所引發的騷動,讓沃恩不得不離開了帝都。倘若他出手袒護愛麗絲,和威廉作對的話,說不定會發生更惡劣的事端。

沃恩的目的非常單純,那就是繼續走在賭徒的人生道路上。正因為目的單純,要找出應當排除的風險,自然就變得相當容易。

“所以說……不論從哪方面來看,我都不該去救你啊。”

“……!”

乍聽之下,沃恩低喃的內容像是在後悔前去營救莉拉一樣,但他的話裡卻帶著一股溫情。

以沃恩原本的生活方式來看,他確實不應該去救莉拉。雖說對於瞭解沃恩人生觀的人來說,這應該是理所當然的事實,但被沃恩所救的當事人莉拉卻似乎遲遲想不通這一點。聽到沃恩的話,她先是驚顫了一下肩膀,接著驚訝地睜大眼睛。她試圖抬起眼睛仰望沃恩,卻被他粗魯地把頭按了下來。

“該怎麼說才好……啊……所以說,也就是……”

沃恩胡亂搔著莉拉的頭髮。再怎麼說,也不能讓她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他知道自己的臉頰紅了起來。

簡直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沃恩這麼暗自自嘲。都是個奔三的大男人了,結果還被談不上是情話的話羞得難以自己,這未免也太不像話了。

沃恩強打起精神,希望能在這時將真切的情感傳達出去。

“我沒有把你看作無所謂的存在。”

在說出口後,這樣的事實便沉穩地落入他的心底。

要是莉拉再次遭人擄走,沃恩肯定也會再次前去營救。對於沃恩來說,這就和他遵守賭徒三守則一樣,是極其自然的反應。

在他粗魯亂抓的手掌底下,莉拉稍稍僵住了身子。那不像是緊張得縮起身子,而像是因意外的話而感到驚訝。

莉拉小心翼翼地呼吸,戰戰兢兢地在木板上寫下了文字。

“為什麼?”

沃恩無言地搖了搖頭。她好像沒察覺自己究竟改變了沃恩多少。要是沃恩加以點出的話,又會顯得不識風趣。

“總之,我是不會拋棄你的。現在的你,只要多去面對和自己有關的事情就行了。”

那包括了她的際遇、殘留的傷口,以及對未來的展望。莉拉人生的波折實在太多,又太過沉重,她不該花費多餘的心力去關照他人才對。沃恩有時甚至覺得,她光是能站能那裡笑,還能普通地過著生活,就已經是相當神奇的事了。

沃恩調整呼吸,慢慢等待臉上的紅潮褪去。最後他將手掌用力一轉,胡亂地揉了揉莉拉的頭頂,這才將手放開。

“……”

頭髮被弄得一團亂的莉拉按住了自己的頭。但即使如此,她的嘴角還是因為心安而稍稍舒展開來。

被莉拉直勾勾地盯著瞧,沃恩忍不住瞥開了目光。總覺得要是繼續被她那對大大的眸子注視,會讓沒能控管好的感情再次浮上臉龐似得。沃恩以略微拔高的音調說道:

“我就順便問個一句,你有沒有什麼想說的,或是想做的事?既然沒必要擔心自己會被拋棄了,那應該至少會有一件事想說或想做吧?”

“……?”

被這麼一問,莉拉有些不解其意地歪起頭,接著,她相當難得地發出了“嘿嘿”的輕笑聲。

咻──莉拉伸出的手指摸了摸沃恩的頭。

“怎麼了?”

被沃恩這麼詢問後,莉拉的手指抽了回來,在她攤開的手心上,有著一根細細的茅草。帶了幾分雀躍心思的快活文字,在木板上面跳動了起來。

“茅草,黏在,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