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座以上流階級為客層的溫泉之中，國王浴場是唯一接受混浴的溫泉。
而此時的沃恩正待在男性更衣室裡，他的身旁站著一名浴場的工作人員，以隨行侍者的身份為沃恩更衣。
這裡的浴袍採用的是亞麻材質，並設計成寬鬆多布的款式，上門的客人似乎都會穿著這件浴泡去泡溫泉。
“您剛剛說了什麼嗎？”
“哦，沒事，幫我換完衣服就行了，不用跟我進溫泉。”
聽到沃恩這麼說，男子雖然皺起了臉龐，但在收到略多的小費後，他隨即破顏而笑。在沃恩揮揮手將他趕走後，男子轉而物色起下一個客人。
這還真是一座什麼都要錢的城鎮啊……
巴斯這處觀光勝地，備妥了向觀光客收取額外現金的種種手段。無論是搭乘轎子還是剛才那般協助入浴，都是其中的一環，甚至聽說在早上敲完迎賓鐘聲後，也會向各方人士收取十先令之多的實行費。不管踏入了哪間建築物，又或是踏上了哪座街道，人們都得吐出一些現金。要是不打算花上一毛錢的話，恐怕根本就沒辦法從旅館裡走出去。
沃恩不認為自己用錢吝嗇，但一想到花錢的速度之快，他心頭就隱隱一沉。
在開啟通往溫泉的門的瞬間，吹拂而來的冷風讓沃恩的身子打了個顫。如今已是十一月，寒風冷得讓肌膚感到扎痛，踏上石板地的腳跟也反射性地抬了起來。
“好冷……”
雖說以溫泉為名，但就第一印象來看，巴斯的大浴場更像是一座游泳池。
客人們在池子裡游泳以舒活筋骨，身旁跟著的浴池工作人員，也在為眾人指點游泳的技巧。
這樣的光景固然養眼，但聚集在這裡的全都是些上流階級的人士，想到這是一群買肉時會對品質講究到不惜花上百來鎊的尊貴階級，沃恩就忍不住搖搖頭撇開目光。
浴場周遭都被建築物包圍，但由於打通了天井，不會讓人感到閉塞。雖然天公不作美，細雨一滴滴地打在肌膚上，但只要能泡入熱水之中，應該就不用多去在意了。
這座溫泉之所以顯得格外吵鬧，是因為搭建在旁的幫浦室的關係。那座宛如社交場地一般的建築物就在這座溫泉旁邊，其距離之近甚至能讓雙方進行對話。由於幫浦室頻頻傳來說話聲，和浴池裡的實際人數相比，室內的人聲和嘈雜程度給人格外喧鬧的印象。
他踩著階梯泡入溫泉，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嗚啊……”
毫無意義的呻吟聲不自覺地從嘴裡遛了出來。
溫度偏高的熱水將手腳末端刺得發麻。原先收縮的血管在此時舒張，總覺得體溫一口氣上升了許多。溫泉的水比他想像得還要乾淨許多，看起來相當清澈。
池底的地板沿著邊緣造了一階平臺，讓客人能在池邊坐下。而在沃恩坐在溫泉池內茫然地仰望天空好一陣子後，莉拉等人才姍姍來遲。
聽到踩著地板的腳步聲傳來後，沃恩將視線向下挪去。
然而，在他還沒把視線降得夠低前，一道尖銳喊聲就飛了過來。
“別、別看這邊！”
“啊？”
沃恩沒理會這句話，朝著聲音來源望去。
只見愛麗絲紅著一張臉，正惡狠狠地瞪著自己。平時總是盤起的頭髮如今放了下來，讓她的臉孔看起來比平時還要年幼幾分。
理所當然地，她脫去了那件感覺相當沉重的禮服，身上就只罩著一件浴袍。
話雖如此，但因為浴袍是布料偏多的款式，沒裸露出多少肌膚。反倒是因為愛麗絲拼了命抓著布料，企圖遮住那對沒什麼看頭的胸部，反而使下襬提起，讓雙腿露了出來。
沃恩以毫不顧忌的眼光上下打量一番後，冷冷地哼了一聲。
“等你有腰身之後再來害臊吧。”
“我有啊！腰身！我有腰身的！”
“哦？在哪裡？”
“就在這……才不會給你看呢！混蛋！”
這麼喊著的愛麗絲沒踩階梯，而是一鼓作氣地跳到了池子裡頭。她按著被浮力撐起的浴袍，像是在躲避沃恩的視線似的，將脖子以下全都泡在溫泉之中。
沃恩呵呵笑了幾聲，並扔了幾枚硬幣給同樣身著浴袍的菲莉。這不是給她的錢，而是給協助愛麗絲等人換衣服的女侍的小費。
一邊是看似上流階級出身的愛麗絲，另一邊則是既像傭人、亦似跟班的沃恩──然而，負責出錢的居然是沃恩，這奇妙的光景讓女侍露出了側首不解的反應。不過，或許有些反常的客人在這鎮上隨處可見吧，最後女服務生沒有多問，就這麼離去了。
“不好意思呀，一直讓你請客。”
“別放在心上，畢竟是我借用你的身份在先。”
除了朋友的立場之外，沃恩和愛麗絲之所以會一同踏上旅途，為的就是這層關係。
愛麗絲雖然有著不低的社會地位，但能自由運用的金錢卻是寥寥可數，說白了就是窮。至於沃恩雖然只是一介賭徒，但只要能用上這門技術，就能賺取到不愁吃穿玩樂的錢財。
為了確保旅途一路順暢，愛麗絲提供了自己的地位，沃恩則是提供了資金，可說是相輔相成的關係。
不過，也差不多該去賭場晃晃了。自己手頭的金錢也不是取之不竭的啊。
他一邊估量著錢包的消瘦程度，一邊思索起對策，接著他看向池邊，挑起了眉頭。
“怎麼了，你不想泡嗎？”
“……”
被這麼一搭話，莉拉的肩膀登時嚇得一顫。
她之所以在原地踏了好幾步，大概是為了躲避沃恩朝她的身子投來的視線。不過，這裡可是毫無遮蔽物的溫泉池畔，就算想遮也無處可躲。
由於她的個子不高，因此下襬顯得有些過長，但袍子太大，胸口卻恰成對比地缺乏遮蔽。受到沃恩視線集中打量的她，明明還沒泡入溫泉，臉蛋卻徹底變得通紅。看到她因害羞而微微顫抖的手腳，沃恩隨即聳了聳肩。
“你是不是有點變胖了？”
“……！”
“像是手和腳，感覺比之前有肉多了。”
莉拉現在的體態當然稱不上胖，不過與沃恩剛買下她時相比，如今她的身體正散發出健康的氣息，想必今後也會變得更具女性魅力吧。
也許是耐不住沃恩的視線，莉拉索性就地蹲下，企圖藏起身子。
她平時帶在身邊的木板並沒有帶入浴池，她現在能表達個人意見的方式，就只有抬起頭仰望沃恩的動作而已。沃恩邪笑了一下，對她的抗議不以為意。
“你讓身子前屈的話，那裡不就露出來了嗎。”
“……唔。”
“還有，既然都打算瞪我的話，就別用淚眼汪汪的表情了，來個更鄙視的眼……啊……”
背後突然被人狠狠潑了熱水，原來是一臉憤憤不平的愛麗絲出手了。
“別拿言語調戲女僕啦，喏，莉拉也快點進來泡吧。”
“……！”
被愛麗絲拉著手的莉拉，這才戰戰兢兢地將身子沉到肩膀的高度。她隔著愛麗絲，向沃恩投以像是在鬧彆扭般的委屈眼神。
沃恩露出了苦笑，將溼透的頭髮向上撩起。
“哦，雨停了。真可惜，要是能一直下到傍晚就好了。”
“那樣會比較好嗎？”
“因為一旦放晴，散步的人也會隨之增加啊。既然都要去賭場了，肥羊自然是越多越好。”
有錢又有閒，而且還被雨勢困住抽不出身的人們，應該算是相當好宰的肥羊了。即使是初次造訪此地的沃恩，也對這樣的估算相當有自信。
進入浴池的女子們大多都會帶著一個像是臉盆般的物品，愛麗絲也不例外。盆子裡會置放如手帕或是鼻菸一類的東西，愛麗絲在以手帕擦過手後，一邊開啟鼻菸盒的蓋子，一邊看向沃恩。
“行程……說到行程，我說，沃恩呀，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什麼打算？”
“就是接下來的計劃呀。像是要在這鎮上待幾天，之後有什麼待辦事項之類的。我畢竟總有一天得回家，要是能先知道行程的話，安排起來也會方便許多。”
他抬頭看向顏色宛如累積了大量塵埃般的灰色天空。
“總之就喝些小酒，上些賭場，賺些小錢，然後再拿賺來的錢喝些小酒，如此反覆吧。”
“認真點回答我啦，我好歹也是你的旅伴耶。”
“我已經回答得很認真了，像我這種人哪會有什麼行程表。”
沃恩的人生行程表中，唯一記載的事項就只有“當一名賭徒”而已。就像是深深烙入書頁的墨水一般，他也沒有將之變更的打算。
“我暫時會在這鎮上好好玩樂，待風頭過去之後就會折返帝都，然後繼續在那邊的賭場討生活。旅行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挺好玩的，等有心情的時候，我大概會再找個地方出遠門吧。”
“真是讓人傻眼。一般來說，你這根本算不上是旅行呀。”
“你不知道嗎？在賭徒的圈子裡，我已經算是很認真在為未來著想的人士了。”
愛麗絲鬱悶地潑了一把熱水過來。
“不過未來……未來是吧……”
沃恩窺探起莉拉的臉色。
她明明頂著一張和平時無異的撲克臉，卻還能露出帶著斥責之色的視線，可謂技術高超。
雖然剛才被沃恩開了下流的玩笑，但她的眼裡並沒有顯露出懼色。她很清楚沃恩剛剛的那席話只是在開玩笑，也知道自己該配合著氣氛露出鬧彆扭的神情──換而言之，她正逐漸脫離著身為奴隸的立場。
既然如此，有些話就該先說清楚才是。
“也是啊……莉拉，過來一下。”
“……”
“我準備說一個嚴肅的話題。”
“……？”
也許是從聲音之中聽出沃恩是認真的，莉拉和愛麗絲交換了位置，扭著身子與沃恩相對。不過，她似乎不明白接下來要談的是何種話題，因而歪了歪頭。
汗水滑過她纖細的脖頸，接著在鎖骨彙集，緩緩地滴向胸口。沃恩試著以視線追尋著汗水的行蹤，卻被莉拉以看似自然的動作遮住了該處。真可惜──他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為不知該從何說起感到困擾。
畢竟這說起來確實是個太晚提及的話題，而且細說起來會變成長篇大論，不太適合在溫泉池裡談論。沃恩摸了摸自己後腦勺的發尾後，這麼開啟了話題：
“你知道嗎，這個國家不存在奴隸。”
“……？”
莉拉先是將頭朝著反方向歪了過去，接著以溼濡的手指指向自己的臉孔。
反而是愛麗絲對這段話有了明顯反應，只見她撥開池水站起身子──
“確實是這麼回事！這個國家並沒有奴隸這種東西的存在！”
“愛麗絲，你還是坐下吧。衣服都要透光了。”
“呀啊！”
雖然實際上沒透出多少部分，但這一句話就讓愛麗絲沉回了池子裡去。
“首先，就大前提來說，在這個國家，所謂的奴隸基本上都是指外國人。有心人會在其他大陸拐取異鄉人，並將他們安上奴隸的身份，再帶回英國。”
“……”
這對莉拉來說也是個切身的話題吧。她似乎回想起某些回憶，不僅用力地抿緊雙唇，還以雙手環住了自己的身子。愛麗絲一臉擔心地伸手搭上她的肩膀。
沃恩依舊以淡然的口吻繼續說道：
“所以就實際上來說，關於這個國家的奴隸在法律上的定位，已經打了很多年的迷糊仗了。然後呢，在我還是個小鬼的時候，有個叫詹姆士·尚墨森的奴隸從主人的家裡逃跑了，雖然他一下子就被主人逮住，卻因此上了法庭，理由則是‘在英國國內，奴隸乃是違法的身份’。”
那是發生在一八零二年六月的事。他之所以連年月份都能記得如此清楚，是因為這起奴隸事件在當時真的鬧得沸沸揚揚，還只是個孩子的沃恩就算百般不願，相關訊息也是不絕於耳。
判決的結果極為明快。
“奴隸制度於法無據，英國從未施行過奴隸制度，法律也不予承認。為此，當庭將釋放詹姆士·尚墨森——記得當時的判決好像是這樣的。”
“……”
“說到這兒你應該懂了吧？這個國家不存在合法的奴隸，貴格派甚至主張：‘即使原本身為奴隸，在踏入英國領土的瞬間就得以重獲自由’這樣的原則呢。”
“也是呢。我記得確實是這樣沒錯。這起事件真的很有名，就連我也聽說過。”
愛麗絲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點了點頭。
莉拉再次抬起手指，這回依然指向了自己。雖然原因有所不同，但她想問的問題還是一樣──“那我呢？”
愛麗絲似乎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她先是凝視了莉拉的臉孔，接著轉而望向沃恩。
“咦，那莉拉的狀況又該怎麼說？”
沃恩苦笑著搖了搖頭。
“制度層面的廢止和讓奴隸徹底消失，終究還是兩碼事。說起來，剛剛提到的尚墨森事件的判決，其效力僅限於國內，對於殖民地的蓄奴行為並沒有任何提及。”
“呃……所以是在國外蓄奴並不犯法的意思嘍？”
“老實說，就連對於在國內蓄奴的人們，當局也是無法可罰。”
帝都裡流竄著許多逃出家門的奴隸，若是在入夜的帝都散步，只要循著一間間酒館探頭打量，就能輕易看到逃亡奴隸們開著酒宴的光景。
不過，在逃亡之後依然能保住一命的奴隸，都算是極為幸運的傢伙了。
沃恩以下顎朝著莉拉一努。
“打個比方來說，如果把這丫頭一個人扔在帝都的街頭，你覺得她能找到一份正經的工作嗎？”
“應該是……很困難吧？”
“……”
莉拉也用力地點了點頭。
“一旦以奴隸的身份被帶進這個國家，要是不仰賴奴隸的這層身份，就只有餓死一途──這樣的例子可以說是俯拾皆是。換句話說，從制度上遭到廢止的奴隸，依舊只能滯留在這個國家。但反過來說，就算奴隸逃離了主人家，主人也沒辦法透過任何一項法律法條去辦理他們。”
他感覺到喉嚨有點幹，也許是泡在池子裡講了太多話的緣故。
莉拉自認是一名奴隸，也對於非常善待自己的沃恩相當感激。但就沃恩來說，這樣的態度只能以表錯情來形容，而且就連大前提都有問題。
“簡單地說，你現在雖然被他人視為奴隸，但只要你有那個心──甚至只要有那個念頭，就能輕易地擺脫奴隸的身份。”
“……”
“雖然還是會遇到被當成奴隸對待的狀況，但你至少可以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一名奴隸。”
沃恩嘆了一口氣。
突然接受到如此重量的訊息，讓莉拉垂下了臉龐。她用力掐著浴袍的衣襬，甚至連指尖都失去了血色。
沃恩看了看莉拉的臉色後，隨即發現愛麗絲伸長了脖子看了過來。
“我說，沃恩，我覺得有點奇怪啦，你為什麼到現在才提這件事？”
“老實說，我原本打算在買下她的那天就解釋清楚，如此一來，我就可以把她扔出屋外一了百了了。”
莉拉若是帝都常見的人種，那只要把她這個奴隸扔出屋外，之後就可以劃清界線了。沃恩只需找個逃亡奴隸集團請他們收留莉拉，這件事就能圓滿收場。畢竟沃恩當初的目的在於“將贏得太多的獎金藉由購買高價商品還給賭場”，這麼做確實就能完成目的。
然而，莉拉卻是在帝都裡相當罕見的褐色肌膚，而且還有著聲帶遭到燒燬的不便。
若是在未受到任何保護的狀態下將她扔到帝都之中，便與殺害她無異，而沃恩最討厭的便是攸關他人生死的麻煩事。將她棄之不顧的做法幾乎不存在於沃恩的選項之中，所以他也省略了這方面的說明。
還有另一件事──沃恩這麼思索著，將手伸向莉拉。
他輕輕拉了一下莉拉的手。
被沃恩觸碰後，莉拉登時愣愣地眨了眨眼。她似乎現在才發現自己用上了這麼大的力道，緩緩地張開僵硬的拳頭。
說得極端點，莉拉的精神狀況並不穩定。
想想她至今的際遇，光是還能維持在“不穩定”的狀態，就可以說是精神力異於常人了。不過，如今的莉拉已經展露出了依賴沃恩的態度，這同樣也是不爭的事實。
沃恩稍稍彎起身子，窺探莉拉的臉孔。深藍色的眸子雖然動搖著，但她很快就斂起表情，直直地看向沃恩。
【穩定運行多年的小說app，媲美老版追書神器，老書蟲都在用的換源App，huanyuanapp.org】
“我剛剛所說的話並沒有其他的意思，換而言之──”
“……”
在他開口之前，莉拉就用力地點了點頭。話只說到一半的沃恩先是露出苦笑，接著才把話說完：
“這不代表我不要你了，也不代表我想把你轟出去，就單純只是要向你傳達你該知道的事情而已。這你應該懂吧？”
“現在的你應該能明白”──這句話被沃恩吞回了肚子裡。
想必無論是在帝都或是在無主地，他都沒辦法提起這個話題。就算只是想傳遞單純的事實，也可能會衍生出不必要的誤會，莉拉肯定也不會以如此堅毅的神情點頭回應。
“我並沒有要你立刻做出決定的意思，但現在差不多是時候了，你可以去思考像是未來的事、接下來的行程，還有你自己的事情了。”
“……”
莉拉凝視著溫泉的水面，像是在尋覓答案似的。在這個話題上，沃恩應該已經再無置喙的餘地了。關於她自己的事，得由她親自做出決定才行。
身為一個賭徒，他不該在這時給予建言。
由於耐不住沉默的氣氛，沃恩改以開玩笑的心態望向愛麗絲。
“還有，愛麗絲，你也該好好考慮一下。”
“誒？考慮什麼？”
“要是莉拉不當奴隸的話，你家應該就是最適合的去處了吧。”
“咦，啊，這樣啊。”
雖說愛麗絲的父母雙亡，家產也決定交由堂兄弟來繼承，但若只是僱用一名女僕這點小事，應該還是有辦法張羅才是。
她很清楚莉拉喉嚨的問題，也對於人種沒什麼偏見，加上收入也安定。對於莉拉來說，以女僕的身份在愛麗絲家工作，應該會是最理想的就職去處了。
話說回來，他也是因為能和愛麗絲牽個線的關係，才會像這樣趁機說給莉拉聽。
“哎，無論如何，待在巴斯的這段期間裡，倒也還不需要去煩惱這些事。你也沒必要這麼嚴肅地去思考──”
他對著垂著臉龐的莉拉說到一半，忽然就說不下去了。
只見莉拉的頭正毫無規律地搖來晃去，而她的臉色之所以會泛紅，應該不是單純為混浴一事感到害羞。仔細一看，才發現她的雙眼已然失焦，正渾渾噩噩地看著水面漣漪的波動。
沃恩伸手觸控她的肩頭，結果莉拉就這麼頹倚在他的身上。
兩人的身體緊貼在一起。沃恩的腦子裡先是冒出了諸如“怎麼回事？”和“好軟啊”一類的想法，隨即才察覺她的體溫熱得發燙，明顯不是泡在池水裡該有的溫度。
“糟糕，這丫頭快泡昏頭了。”
看來她泡得太久了。也許意識已經有點模糊了吧，她對於浴袍鬆脫的狀況也是一無所覺。
愛麗絲一臉驚惶地大喊：
“喂，菲莉！菲莉！”
“菲莉在此。”
“嗚哇！你從哪裡冒出來的？是說你剛才去哪兒了？”
“菲莉游泳去了。”
“你也太隨性了吧……”
總之，他將身子熱得發燙的莉拉交到菲莉手中。雖然有些讓人放心不下，但只要讓身體冷卻下來，應該就不會有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