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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勞大駕(三)

奧雷里奧說罷便湊上前去。他只接近了那侍女,手指尚未觸及板條箱,那侍女便揚起頭,羞怯地望了他一眼,隨即又將頭垂下——他甚至都來不及裝出微笑。

幾乎同時,那袖手旁觀的男僕,說道:“不必了!”他的聲音並不恭敬,甚至還有些粗魯。奧雷里奧認為,這是因為焦急。他肩負著監視的任務,大概他的老爺囑咐過他,不要讓那侍女與奧雷里奧接近。他眼見任務險些失敗,便無法維持情緒。

“不勞您大駕。”老男僕匆忙改口,臉上又堆出笑容。

“可是,這位姑娘……我看她有些辛苦。”

那侍女仍垂著頭,奧雷里奧能見到的,只有她的額頂,她的表情因此而隱沒、此時,她終於像是鼓起了勇氣,開口說道:“大……大人,不……不必這樣。”她說得斷斷續續,並有點輕微的口吃。

“真的嗎?”奧雷里奧又追問。

那侍女並不即時回覆,反倒回頭向那老男僕望了眼,彷彿在徵求他的意見。那男僕表情嚴肅時,面貌顯得頗為兇狠。他板著臉,意思也就再明確不過。侍女只能搖頭,說道:“不必了,您是貴族出身的少爺,怎麼能幹這種活?”

“沒什麼不能的。”奧雷里奧卻搖頭,“不論出身於什麼家庭,我們都是一樣的。我們都是塞倫西亞的公民,你能做得到來的事情,應該所有人都做得來。你說,是不是?”他最後發問時,視線稍微揚起。他沒再俯視那侍女,反倒向那老男僕望了眼。他的眼神當中,帶有某種難以言說的意味,近乎於鄙視與挑釁的混合。

那老男僕無計可施,見同來的侍女與奧雷里奧,相隔不過一兩吋,他只得又上前兩步,又硬是將一臂探到兩人中間,硬是將他們分開。

“你打算……”奧雷里奧欲言又止。可這足以催促那老男僕,轉向那侍女。

“不勞您大駕。”那男僕重複這句話。他又轉向那侍女,說道:“讓我來!”他走上前去,將板條箱抱在身側,跨出幾步便走出臥房,來到大廳中。

這時,蘿絲正好端著托盤,從廚房中走出來。托盤上擺著精緻的白瓷茶壺,壺嘴還向外散出白色的熱氣。但不知是否因為她的疏忽,其上並無與之配套的茶杯等。

她走到小桌前,望著其上堆放的信件,一言不發地站著。直到奧雷里奧走出來,將信件稍稍整理過,轉移到一旁的書櫃中,她才終於將茶盤放下。

奧雷里奧向茶盤中望了眼,當即發覺了其上缺少什麼,但並不顯得慍怒,甚至全當沒有看到。他招呼來訪的兩人,說道:“請喝杯茶再走。”

“這……恐怕不合適。”老男僕推辭說,“老爺囑咐過,要我們快些回去。”

奧雷里奧擠出笑容,說道:“這裡到艾雷加路途不近,今天的天氣又有些炎熱,想必兩位都口渴了。茶已經煮好了,請不要客氣。”說罷,他拉開手邊的座椅。“請!”他雖然面帶笑容,但說起話來卻極具威嚴,令人很難以違逆。

那男僕見他的盛情難卻,只得暫且放下行李箱,同那侍女一同落座。兩人坐下之前,還道謝了無數次。

“別客氣!”奧雷里奧說著,又轉向蘿絲:“倒茶。”

蘿絲輕聲應道:“遵命。”她站到小桌旁,隨即略帶羞澀地一笑,說道:“主人,我……”

奧雷里奧假裝這才發現茶杯的缺失,無奈地搖了搖頭,嘆道:“你啊。”

“抱歉!”蘿絲留下這句話,便一路小跑,鑽入廚房裡。

奧雷里奧連連搖頭,也朝著廚房走去。他走著,又抱怨:“真是……笨手笨腳,還丟三落四!”他有意將聲音控制得適中,聲音比往常的自語稍大,使得那男僕能聽得真切,又沒有大到虛假做作的程度。他推開廚房的大門,似乎又想起什麼,回頭也向兩位來客道歉。

他鑽入廚房中,見蘿絲正用湯匙攪動著灶臺上的熱湯,而非正在櫃櫥中翻找茶具。他輕輕點頭,說道:“做得好。這樣,我們就有機會,順理成章地避開那個老僕人,單獨說幾句話了。”

蘿絲羞怯地低著頭,她每次受到誇讚都會這樣。“主人,您是不是有……吩咐?您最好快點回去,我怕他們會等得不耐煩,然後……”

“不辭而別?”奧雷里奧接道,“這不必擔心。”他對自己的實驗室十分瞭解,實驗室的大門一旦關上,就會當即落鎖。不論從內還是從外,都需要用正確的魔法開鎖。他或是暫住於此的其他人,不為那兩位僕從敞開大門,他們是無法離開的。“只有我們能開啟大門。赫拉德現在應該去了城外練習劍術,而且……他比較拘謹,他回來的時候,也會敲一敲門的。你不必擔心。”

“明白了。”蘿絲說道。

“幫我留神那個女僕,也許她會給你什麼東西,或者和你說兩句話。那個老僕人,他奉命監視那個女僕,讓她不能和我接觸。所以,這就要靠你了。給她倒茶時,你動作稍微慢一點。如果你收到她傳給你的東西,就假裝失手打了……”

他搜尋了片刻,選中了裝糖塊的小瓷罐。“這個。你不必擔心,我有辦法。”他說著,拉開了某一扇抽屜。那扇抽屜被他用魔法上了鎖,蘿絲曾試著開啟,但從未成功。她好奇地探頭,見裡面收納的,竟然是多張羊皮紙卷軸。

奧雷里奧挑出一張,令其上的魔法生效。蘿絲見那只糖罐上微光一閃,又聽見主人說道:“這樣,這只罐子就不會摔破了。好了,不能讓客人久等。你先過去,還有……”

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接下來的話,你千萬不要當真。”他說罷便開始假意訓斥。他故意提高聲音,蘿絲端著茶具、推開廚房門時,聲音正好漏到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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蘿絲快步走著,剛把茶具等放在桌上,又給客人們倒了茶。她一手端著起小盤,另一手捧著臉背過身去。她的身子微微顫動,鼻子一抽一抽的,像是在啜泣。她就站在歌洛莉婭的侍女身後,相距不過一兩呎遠。

“抱歉,久等了。”奧雷里奧稍後返回。

就在這時,只聽見“咚”的一響。糖罐從她的盤中滑落,直摔在木製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