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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一言難盡

那四個女僕各端了只托盤,盤上裝有招待客人的點心或飲料。蒂齊亞諾回頭望了眼,見招待品並不寒酸,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最前一人托盤上,正當中是只闊口、有握把的陶瓶,周圍有四隻潔淨的玻璃杯。她站到小桌前,一手將盤子託在腰間,另一手則挑出只杯子,翻過並輕放在奧雷里奧面前。她的動作輕柔,杯底碰上桌面時,幾乎沒有發出響動。隨後,她又依次放下三隻杯子,第二只放在奧雷里奧的斜對面,之後是他的左手邊,最後一隻才擺在蒂齊亞諾面前。

“倒酒。”蒂齊亞諾吩咐道。

奧雷里奧心想:“這麼晚了,喝酒可不好。我應該怎麼推辭?”他正盤算著,那沉靜的女僕已提起陶瓶,向他的玻璃杯中,加了小半杯清亮的琥珀色的液體。

奧雷里奧望著杯中的液體,疑惑地想著:“不是葡萄酒?”他輕輕一嗅,聞見一股芬芳的氣味,從那酒杯中逸散出來。那是多種香料混合的香氣,奧雷里奧只能辨別出有限的幾種:薄荷、茴香和桂皮。

他謝過女僕,端起酒杯輕輕搖晃。杯中的液體極為粘稠,掛到杯壁上稍高的地方,遲遲不會流下。他便知道這杯酒中,加了為數不少的糖漿。他端起杯子,微微地抿了一口,猜測果然得到證實。這杯酒極甜,刺激的酒味完全被掩蓋了。

他正回味著,蒂齊亞諾卻嗤得一笑。他揚起頭時,對方又慌忙地擺手,說道:“沒什麼,沒什麼!不過,我給你個建議,這酒最好……先別喝。”

這時為首的女僕倒完四杯酒,便懷抱著托盤,恭敬地退到一旁。原本在她背後、離小桌稍遠處候著的三人,又依次上前,呈上共計六種點心。

第二個女僕送上的,是兩種奶製品。其一是一道奶凍,分裝於開口小而杯腹稍大的玻璃杯裡,顫動不止的潔白奶凍上,頂著一小團紅豔的樹莓果醬。另一道則是四塊蛋糕,其上有厚厚的一層酸乳酪,乳酪上還綴有乾果:一層碾碎的榛果。

曾裝在第三個女僕的盤中的,則是兩種餅乾。一是杏仁餅乾,形狀都近乎於完美的菱形,上面有鋪著一層甜杏仁片。另一道則是三塊長方形的餅乾為一組,兩兩之間再夾一層蜜豆。

前四道點心,都是常見於塞倫西亞國內,或是艾雷加地方獨有的。而最後的兩道,則更有異國的情調。先是一道蛋奶布丁,澆上焦糖漿,奧雷里奧認得出,這種甜點流行於薩菲尼亞。另一道則是簡單的風乾無花果,塞倫西亞並無這種果實出產,倒是魔族更喜歡這種蜜餞。

四位女僕奉上甜點和飲料,過後便又排成一列離去。蒂齊亞諾聽見廚房門關上的聲音,對奧雷里奧說道:“請吧。我想不用等她們,至少……也先把這個吃了。”他說著,端起盛有酸乳酪蛋糕的小碟,放在奧雷里奧的面前。他可不像女僕們那麼穩重,小碟碰到桌面時,就“嗒”地一響。要不是他面帶笑意,誰聽見這響動,都會以為他心懷不滿。

奧雷里奧沉默地點頭,拈起銀質的小餐叉,對準那酸乳酪蛋糕的一角。向下切割的時候,卻遇到了不小的阻力。那乳酪有些堅硬,質地較軟的銀質餐具,切割時還有些困難。他揚起頭望向蒂齊亞諾,見對方似乎也無太好的辦法,同樣在費力地切割。

他終於割下小小的一角並送到口中,立刻知道了為何這蛋糕如此堅硬。一股清涼的感覺,在他的舌尖上綻裂開來。那乳酪用冰塊冷卻過,其中還夾著小小的冰碴。乳酪酸甜的味道,以及其中細碎的冰碴,二者相得益彰,令這蛋糕的口感特別清爽,嘗不出大量脂肪帶來的油膩感在,正適合炎炎的夏日。

“怎麼樣?”蒂齊亞諾問道,“這可是母親最愛的甜品。”不知為何,他似有些哀愁,輕嘆一聲說道:“看來她真的很喜歡你。”

奧雷里奧不知他為何又下了這種判斷,更不知該如何回應,乾脆一言不發。

兩人之後無言地對面而坐,精力全集中在那蛋糕上。剛用過蛋糕,會客室的大門又被推開,一位年老的男僕推開大門。那正是今天上午,曾造訪奧雷里奧實驗室,取走歌洛莉婭行李的老男僕。

那僕人的視線與奧雷里奧一相交,像是生出某種怯懦的情緒,竟將頭稍稍別過,避開了奧雷里奧的直視。

“奇怪,他之前……有那麼怕我嗎?總不會是因為,他怕夫人找他麻煩吧?”奧雷里奧想著,又見那僕人退到一旁。這回他的舉動算是合理,因為他要為夫人和小姐讓出通絡。

阿萊西婭和歌洛莉婭母女二人,一前一後地走入室內。歌洛莉婭換下染血的睡裙,穿上了天藍色的雪紡連衣裙——就是她與奧雷里奧初識不久,她頭一次在對方面前穿上的那身裙裝。

歌洛莉婭拖著傷腿,在奧雷里奧身邊落座。她望見他和自己的兄弟面前,兩隻已空了的小碟,以及橫放在盤子正中的餐叉,玩笑般地說道:“你們怎麼先吃上了?很沒有禮貌的!”

她目光在桌上一掃,特別多看了酸乳酪蛋糕幾眼,微笑著點頭說道:“原來是這樣啊!”她轉向正前方,隔著小桌凝望著母親,問道:“媽,你是不是還挺喜歡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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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都這麼認為?”奧雷里奧內心疑惑。

“母親她可是很摳門的,這種蛋糕……”歌洛莉婭說著,望著餘下的兩盤蛋糕,從中挑了較小的一塊。“……她從來不分給我們。”她割下小指尖般大的一塊,送到口中品嚐著。她合上眼睛,微微地仰著頭,花了數秒來品嚐蛋糕的美味,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才見另一盤蛋糕,也移到了她的面前。“這……?”她正疑惑著,聽見母親說道:“我不摳門。”

“這一家人,真是……一言難盡啊。”奧雷里奧坐在一旁,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