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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重演(二)

轉天清晨,加拉尼奧洛城還睡眼惺忪,但短短的一小時內,已有多輛馬車相繼駛出加拉尼奧洛城。馬車都有封閉的車廂,車廂上的小窗也關得嚴實。現在正是炎熱的夏日,清晨時熱得難忍。

幾輛馬車離城後,便沿鋪著石板的大路,向正北方行駛。先出發的行得較緩慢,後出發的則快速趕上,最終幾乎同時抵達目的地。它們停在一棟豪華的宅邸前,那宅邸的主人便是奧雷里奧,他正站在院門前迎接,身邊沒有一個僕從。他向讓出院門,令馬車可以停到院內。

頭一輛馬車剛停穩,背面的車門便推開,瓦倫蒂諾站在門前,小心翼翼地試探著,戰戰兢兢地猶豫許久,才從車廂中躍下。他著地後只望了朋友一眼,仍守在車門前。他回過頭,打算攙扶自己的老師,大賢者、知名煉金術士,巴爾巴利先生。

但巴爾巴利輕輕推開,自己跳下了車廂。他年事已高,還有些發福,但活動起來,卻比他的學生還敏捷。

見了這樣的景象,奧雷里奧也不禁微笑,儘管他素來不愛笑,現在的情況也不適合發笑。他將頭垂下,輕咳一聲,斂起嘴角的笑意,快步迎向巴爾巴利,說道:“感謝您的光臨。”

巴爾巴利爽朗地一笑,正要開口卻又打住,望著奧雷里奧,表情有幾分凝重。奧雷里奧已經猜到,這位老者要說些什麼。他不難想象自己是一副什麼模樣,近來幾天他失眠的毛病加劇,昨夜更是徹夜未眠。自從把愛嘮叨的歌洛莉婭送回老家,就再沒人會提醒他,但今天他又遇上了巴爾巴利先生。

果不其然,巴爾巴利先生見他面容憔悴,便出言提醒道:“你該好好休息了,年輕人!我知道你的擔子重,所以你更得注意身體。怎麼樣?用不用我給你來一副藥。”

“老師!”瓦倫蒂諾插話進來。他牽起巴爾巴利的手,生拉硬拽地將老師領進大門,阻止其職業病持續發作。“說這些可不合時宜。”他在心裡想著,但他可不敢說出來。

這一對師徒進到豪宅內,餘下的三輛馬車,門也相繼大開。一輛裝飾得精緻的,車上走下了薇薇安娜和她的侍女;另兩輛樸素異常的,均屬於奧雷里奧,他把薩繆爾和菲利波也接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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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安娜一下馬車,仰頭望著奧雷里奧的宅邸,輕聲自語:“多漂亮的房子。”她轉向奧雷里奧,再度向他確認:“你真的要做這個實驗嗎?可能……你的房子會被毀掉的。”

“凡事總要付出些代價。”奧雷里奧答道,“既然不能在學校裡進行,那就……只能在這裡了。”他說著,心也隱隱作痛。他盼著的就是實驗失敗,這宅邸幾乎不可能保得住。他嘴上說得輕鬆,卻在計算自己會蒙受何等的損失:“之前購置土地、建這房子,趕上了好時候,花的錢不算多,現在再想建一樣的,沒有四五萬塞林,可……不夠。”

“你改主意了?”薇薇安娜又試探性地問道。

奧雷里奧慌忙表態:“沒有。”

薇薇安娜點頭,回身對侍女說道:“瑪蒂爾達,幫我把東西拿下來。”實驗將由她主導,實驗的用品也同車帶來。名叫瑪蒂爾達的中年侍女,身材略微發胖,算得上是壯碩,但鑽進車廂四五次,才將所有實驗用品取下來,堆放在奧雷里奧的眼前。

“真是吵鬧。”薇薇安娜低聲道。她面前累放著七八只小竹籠,籠上罩著深色的布,但某種活物在裡面橫衝直撞,顯得亢奮異常。奧雷里奧憑籠子的大小,和喉嚨上發癢的感受,猜到籠中的動物有巴掌般大小,有茂密的毛髮。換句話說,八成是老鼠。

除了竹籠之外,另有兩隻大箱子,不知裡面裝著什麼,但瑪蒂爾達搬動它們時,全身都緊繃著,可見它們相當沉重。

“我幫你?”奧雷里奧提議道。

名叫瑪蒂爾達的侍女,卻迎上前來,恭敬地說道:“閣下,不勞您的大駕,我……”不等她說完,奧雷里奧卻已走向那些重物,還來不及搬動時,背後傳來瓦倫蒂諾的聲音:

“還是讓我來吧!”

瓦倫蒂諾話音落下時,已閃到奧雷里奧身前。他不知哪來的力氣,一口氣搬起兩隻大木箱,回頭留下得意的一笑,又如風一般回到他老師身邊。奧雷里奧無可奈何地聳肩,薇薇安娜則從抽出扇子,掩著嘴微微笑著。

將各位友人迎進室內,奧雷里奧在最前引路。瓦倫蒂諾問道:“曼努埃萊大廚,在不在啊?”他沒吃早飯,胃裡空蕩蕩,再搬著兩隻木箱,就覺得胃腸在抽出,馬上想起曼努埃萊的餐點。

“很遺憾,我給他放假了。”奧雷里奧說道,“別的僕人也是。畢竟,我們要做的是極其危險的實驗,不能把一般人卷進來。”確實如他所說,在場的眾人當中,除了瓦倫蒂諾和他的老師,其餘人全是魔法師,就算那對師徒,也對魔法有些微的認識。

“是挺遺憾的。”瓦倫蒂諾悻悻地說道,只得沿走廊行進。

不久後,奧雷里奧推開一扇門,對眾人說了句“請”。不久前,他與瓦倫蒂諾兩人,曾在這裡檢驗屍體,揭露了長老派貴族接連橫死的原因。這裡的陳設與那時無異。

瓦倫蒂諾知道,今天的實驗就將在這裡展開,長長舒了口氣,直衝進到角落,幾乎是將兩隻大木箱扔到地上。他遠遠稱不上身體強壯,早累得氣喘吁吁,硬撐著才沒把木箱留在半路。他半彎著腰休息,仍覺得兩臂發軟,沒有半點力氣。

“辛苦你了。”薇薇安娜走上來,在他耳邊低語。他像是被後腰被針扎了一下,猛地直起身子,又連連擺手,說道:“哎呀,這沒什麼!辛……辛苦的是你!這回實驗,你可千萬要小心。”

“我知道。”薇薇安娜回答時,緩緩地將右手抬起,輕撫自己頂上的頭髮。瓦倫蒂諾之前未曾見過,有誰的手抖得如此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