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湛從天臺上俯瞰這一幕，那觀感甚至更為震撼。
鋪天蓋地的黑色洪流轉眼就將士兵們淹沒，彷彿將他們吸入了深不見底的黑洞。但若從近處切身體驗，恐怕會因蟲子們蠕動的身軀和鋒利的口器而更為膽寒。
不待細說，喬湛已經猜到來者是誰，除了秦氏鴛掘，誰還會有這種逆天手段？他早就聽聞世家手段詭變莫測，今日百聞不如一見，眼看著那些一個指頭就足以碾死的螞蟻、臭蟲，彙集起來於瞬息間將一個團摧毀，當真是鬼神莫測，匪夷所思。
他將望遠鏡對準了秦鴛掘，想要仔細看看她的模樣。但當他的視線落在秦鴛掘身上的時候，她竟也彷彿心有所感似的，抬頭朝著天台的方向看了一眼，兩人視線剎那間彙集。
在對上秦鴛掘雙眼的瞬間，喬湛渾身一震，身體中彷彿有某塊不屬於他的部分叫囂著歡呼起來，心臟“砰砰砰”地劇跳不已，大腦卻疼痛得有如針扎。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喬湛痛苦地抱頭，無法控制不聽使喚的身體。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秦鴛掘出手，果然世家的人一出手就是瞬殺。”白春庭兀自絮絮叨叨地說著，許久沒聽到喬湛的回應才意識到情況的不對。他趕緊偏頭一看，卻發現喬湛早已以一個蜷曲抱頭的姿勢昏迷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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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當喬湛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天色已是一片漆黑。他眼神迷離地盯著天花板許久，燈罩的重影才漸漸散去。正值茫然出神之際，喬湛耳畔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他循聲望去，在看清那人樣貌的瞬間大腦清醒了過來。
“鴛掘。”喉頭一動，喬湛鬼使神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那感覺就像這輩子已經叫了無數遍般純熟，只要看到她身體就自然地做出反應。
“嗯。”秦鴛掘沉靜地應了一聲，面容帶著一貫的憂鬱清冷，但眼神卻很溫柔。秦鴛掘身上帶著一股森林般的幽靜，讓見到她的人心也跟著安靜了下來。
喬湛感覺自己心跳得有點快，雖然不像初見時那麼不堪，但心跳的速度也有些過劇。他絕對是第一次見到秦鴛掘，但那種親密感和依戀感卻從心底滋生出來，簡直讓人無所適從。
“鴛掘，好久沒見了，我很想你。”這句話出口的時候，喬湛自己都覺得見了鬼。他堂堂聯邦遠征軍校畢業的鐵血硬漢一枚，敲碎了脊椎當捏背，絕對不是隨時隨地都能跟女孩調情的無恥之徒。再說了，他之前都沒見過秦鴛掘，想個屁啊！
說完後，喬湛自己都覺得臊得慌，忍不住把身子向後蜷了蜷。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秦鴛掘看到喬湛的反應，誤以為他不舒服，話音剛落手便已經朝他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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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湛好不容易平復了點兒的心臟又開始狂跳，但這次是因為他自己的緣故。上輩子喬湛是個響噹噹的獨行俠，不要說和女生親密接觸了，就連人家的小手都沒拉過。他雖然臉皮很厚，但純情起來也是蠻純情的。
喬湛臉色漲紅，支支吾吾地道：“這……不太好吧？”
他細若蚊吶的聲音被秦鴛掘忽略，她的手已經輕輕落在了他的頭上。秦鴛掘的手掌很溫暖，像安撫受傷的巨犬般輕輕觸控著喬湛的頭頂，溫存地說道：“你不在的日子裡，我也很想你。”
喬湛僵硬地躺在床上一動都不動，甚至連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他從沒像這樣被人摸著頭安慰過，就連他媽都沒有。這輩子沒有，上輩也沒有。雖然喬湛很抗拒被摸頭，但被關愛的滋味讓他一時間不想反抗。
“你出事了，我很擔心。”見喬湛不說話，秦鴛掘便開口聊一些瑣碎家常：“這兩天琉璃剛生了寶寶，身體很虛弱，我本來應該留在家裡照顧她的，但放心不下你的安危，只好拋下琉璃先來找你了。”
“琉璃生了寶寶？”喬湛心頭一動，自作聰明地以為找到了插話的時機：“男孩還是女孩？”
秦鴛掘聞言，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喬湛一愣：“怎麼了？”
秦鴛掘沒有回答，而是盯著他看了好一陣，才緩緩說道：“你剛剛做了手術，有些事情不記得很正常，這段時間還是多休息的好。”
“好。”喬湛心中咯噔一聲，面上卻不動聲色。他順水推舟地打了個哈欠，疲憊地眯著眼睛道：“我正覺得身子乏了，想再睡一會兒。”
秦鴛掘見喬湛一副疲態，便不再逗留。然而秦鴛掘剛離開沒多久，白春庭便瞅準時機溜進了病房。
“怎麼樣？沒暴露吧。”白春庭擔心喬湛被秦鴛掘看出破綻，急切地詢問道。
“應該……沒有……吧？”喬湛猶猶豫豫，萬分不確定地道：“我覺得露餡兒到不至於，但我貌似說錯了一件事。”喬湛把琉璃的事和白春庭一說，末了一頭霧水地問道：“這句話到底哪兒露餡兒了？難道傅無羈之前已經知道孩子的性別了？”
白春庭挑了挑眉道：“琉璃是秦鴛掘養的一條斑斕蟒啊，你說怎麼露餡兒了？”
“我靠！”喬湛懊惱地一捶床墊：“斑斕蟒還叫什麼琉璃、生什麼寶寶啊！直接說不就得了？女人真煩人！”
“人家說不定還覺得你腦子被子彈打壞了呢。”白春庭在床邊坐下，不忘隨口揶揄他一句：“我說你在秦鴛掘面前說話能不能小心點兒？秦鴛掘是最瞭解傅無羈的人，他們之間也有很多小秘密。一旦她起了疑心，只要隨便問一句你就暴露了。”
“你別給老子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知道假扮別人的情人這種事有多缺德多累嗎？你知道她對我做了什麼嗎？”說到情緒激動處，喬湛忍不住一掀被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你做了什麼？”
“她摸我的頭！”喬湛大聲抗議道。
“多大的事兒啊！”白春庭哂笑一聲：“摸摸你頭怎麼了？ 又不是要把你抽筋扒皮了。你這麼大個角兒，什麼場面沒見過啊？”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身體不聽我使喚！對她摸頭的動作竟然不抗拒！不！抗！拒！你是當醫生的，你覺得這合理嗎？”喬湛竭力想把那種古怪的狀態描述出來，奈何語言太過匱乏，只能手腳並用地比劃道：“這麼跟你說吧，我的意識對秦鴛掘感到抗拒，想和她保持距離，但我的身體卻對秦鴛掘感到很親近，比如看到她時心跳加速之類的。”說到最後，喬湛幾乎要抓狂了：“就像我身體裡住了另一個意識，它透過操縱身體來影響我對秦鴛掘的情感，這感覺簡直太詭異了！”
白春庭聽罷，託著下巴認真地分析道：“從醫學角度來看，這種情況發生的可能性極小，如果非要為這個現象找一個合理解釋的話，那可能是傅無羈的身體對秦鴛掘產生了記憶性反應。”
“我也想到了這種可能。”喬湛爬到白春庭旁邊蹲著，同樣託著下巴：“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說明傅無羈對秦鴛掘的用情太深了——以至於他的意識都被消滅了，身體對秦鴛掘的條件反射卻依舊保留。”
“不過你也不用太過擔憂，”白春庭補充道：“既然你主宰了這具身體，只要你對秦鴛掘沒感覺，這種反應應該很快就會消失。”
“希望如此吧。”喬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