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暫的榮耀軍團之行，讓長久以來困擾著喬湛的死結豁然開朗，如今擺在他面前的只剩如何魚肉俘虜的問題，而這可是屬於勝利者的特權。
沒了寧天的參與，軍部聚會並未持續很久，葉夭堯接替寧天發言幾句後，幾位軍部團長又針對稽查局管轄問題統一了意見，隨後下午茶話會便散了。
軍部巨頭們三三兩兩離開了榮耀軍團總部，葉夭堯身後跟著青狼軍團長沈疾，鷹隼軍團的副團長鄒雲烈是獨行俠，軍部和貴族的派系陣營一望便知。
林蔭道下，喬湛和許悠自發地並肩而行，共享了一部分秘密之後，二人的關係顯得微妙而親近。拜獬豸組織所賜，他們比旁人多經歷了這番波折，也增添了幾分默契。從廣場到停車場上的很長一段距離，喬湛和許悠誰都沒有說話，或許是今天寧天揭發的真相太具有衝擊性，他們都需要花些時間來消化。
半晌後，許悠這才哂然一笑：“傅先生，咱們這次可被寧天大人擺了一道啊！”
喬湛瞥了許悠一眼，幽幽一嘆道：“難怪寧天大人在帝國已是傳奇，這份眼光和佈局，我心服口服。”
許悠接了一句：“這份果敢，我也心服口服。”
喬湛有些驚詫地抬頭看了許悠一眼，沒想到這種話會從白龍軍團長口中說出來，更沒想到他會對寧天有微詞。按說寧天在軍部的地位已是精神支柱般的存在，就算他損傷了許悠的顏面，也不該至此。
“傅先生不必用這種眼光看我，許悠把傅先生當自己人，這才有一說一罷了。”許悠感受到了喬湛異樣的眼光，淡然開口道：“那天獬豸破壞了我的就職典禮倒在其次，只是可憐了那麼多帝國無辜公民，都死在了獬豸陰謀之下。”
喬湛原本對這種事是極其麻木的，但他回想起秦鴛掘失蹤那段時間內的提心吊膽、恐懼絕望後，不禁也覺得心有戚戚焉。如果鴛掘不是失蹤，而是死亡了，他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或許會把海陵攪個天翻地覆，或許會拉獬豸的人為鴛掘陪葬，但這些慘死的公民畢竟不像他和軍團長一樣擁有著帝國最頂尖的力量，他們只能把仇恨和悲痛隱藏起來，默默消化。
“我想恐怕寧天大人連這點都算計好了。”許悠一臉平靜地道：“他會把死者家屬的仇恨轉嫁到獬豸身上，這樣一來，素來宣揚公平正義的獬豸就會被打上恐怖分子的標籤，受到貴族上下的一致抵制。真正的政治家、計謀家，總是把手頭所有資源都算計得恰到好處，絕不浪費分毫。”
喬湛聽著許悠的評價，一想到自己在和這樣恐怖的對手為敵，不免感覺壓力山大。
“這是自然，”喬湛並不贊同寧天的做法，卻也不肯輕易順著許悠的話頭接下去：“寧天大人著眼大局，根本不在乎別人怎麼評判。所謂在其位，謀其政，寧天大人做得是對是錯，只有站到了像他一樣的高度，才能看得明白。”
“帝國的掌舵者。”許悠看著漫漫林蔭道盡頭，長出了一口氣：“果然非常人。”
喬湛才不理會帝國掌舵者如何，橫豎他對成為帝國的掌舵者沒什麼興趣，他只關心利益，無論是傅無羈的還是他自己的，只有拿到手裡才是真的。想到這裡，喬湛話鋒突兀一轉：“許團長，不知道傅家和沈家的軍火，您比較得怎麼樣了？”
許悠聽了先是一愣，沒想到喬湛會在此刻提出這種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來。按說傅家和沈家軍火生意都是走軍部流程，但他們此刻關係比之前親近許多，若是再用走流程這種話來搪塞，倒有些說不過去了。
“我聽說傅家和沈家軍火的效能不相上下。”許悠沉吟片刻道：“但沈家有幾款槍型的設計確實不錯……”
喬湛一聽許悠這話就要瞪眼，你我現在都什麼交情了？槍型這種小事你還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網開一面？
然而下一刻，許悠卻在最要緊的地方來了個轉折：“除了那幾款槍之外，我打算把白龍軍團其餘軍火都交給傅家督造，比例大概是二八分，你們傅家吃肉，總要給人留點兒湯喝不是？”
聽許悠這話說得還算上道，喬湛的表情總算緩和了下來：“多謝許團長厚愛，我們傅家的軍火，定然是質量上乘的。”
“你我現在還一口一個傅先生、許團長的，不嫌生分嗎？”許悠忽然站定，用拉攏的態度朝喬湛微妙一笑：“我以為我們可以更親近些。”
喬湛和許悠達成了秘密合作，回到醫院後他對白春庭、劉禎雲二人一說，兩人皆是面露喜色。白龍軍團新任團長和傅家少爺關係莫逆，這不論對傅家還是對喬湛而言都是錦上添花，龐大如傅家能隨著帝國更迭而始終長盛不衰，不斷地獲得軍部首腦支援才是其生存的根本。
“原來這一切都是寧天大人設的局。”劉禎雲聽了事情的始末後，沉吟著道：“在整個帝國內，還有什麼秘密是寧天大人不知道的呢？”
劉禎雲這近乎喃喃自語的一問，倒讓喬湛心中微微一驚。
是啊，寧天太過強大了，以至於給人一種無所不知的錯覺，他那一刻都有些懷疑寧天其實早已洞悉了他的身份了。但喬湛轉念一想，整個帝國知道他是真實身份的只有白春庭一人，寧天就算想破了腦袋也猜不到他是聯邦間諜，擔心身份被拆穿確實有些杞人憂天了。
“或許吧，寧天大人就算再強也不是神。”喬湛模糊地應了一句：“我出去半天的功夫，無暇情況怎麼樣了？她這會兒醒了嗎？”
“醒了，只是她身體還有些虛弱，需要靜養。”白春庭剛從傅無暇的病房回來：“只是醫院裡人多嘴碎，傅無憂被押送回傅家的訊息，她已經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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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她去。”喬湛重新披上外套：“她現在情緒怎麼樣？”
“很不好。”白春庭表情一臉凝重地道：“她說什麼都不相信傅無憂會對你不利，她堅信傅無憂是被冤枉的。”
喬湛聽後眉頭一蹙，寧天說得果然沒錯，這件事的後續他已經半分不差地料到了。就算無暇再依賴她，她心裡也有個親疏遠近之分，同宗同族的堂兄，畢竟比不得血脈至親的親哥哥。
所以當他走到傅無暇的病房時，看見她正一臉憂心忡忡地靠在枕頭上，無意識地咬著下唇蹙眉沉思。喬湛一進來，傅無暇便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般，掀開被子掙扎著起身下床。
喬湛見狀趕緊上前攔她：“無暇，你好好躺著，我過來就是了。”
“無羈哥，我哥他真拿槍指著你了？”傅無暇攥著喬湛胳膊急切地問道：“這一定是別人道聽途說的吧？我哥他雖然有時候性子冷淡了點兒，但絕對不是會蓄意殺人的壞人。”
喬湛看著傅無暇這副模樣，怎麼忍心告訴她傅無憂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她這個妹妹？暗殺鴛掘也好、謀害他也好，傅無憂都只是想讓傅無暇不受委屈。
看到傅無暇之後，寧天的話又如魔咒般糾纏著喬湛不放，針尖似的一點點扎他的心。他潛意識中知道寧天對人性的拿捏是準確的，但他又偏想倔強地抗爭一番，於是狠了狠心對傅無暇說道：“傅無憂拿槍指著我是真的，這個大家有目共睹，白龍軍團的許悠團長也可以作證。”
傅無暇聽了喬湛的話後臉上血色褪盡，一臉怔忡地靠在枕頭上，像個失去了靈魂的人偶。在帝國，謀殺一個紫綬貴族意味著什麼？意味著死刑，沒有任何緩和的餘地。紫綬貴族作為帝國金字塔尖般的存在，所有對紫綬貴族不敬的行為都可構成罪名，更何況是意圖謀害？這簡直是百死難辭其咎之罪。
她在見到喬湛之前還抱著一絲僥倖，但當她親自從喬湛口中聽到答案時，連最後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喬湛見傅無暇臉色枯敗如凋零玫瑰，輕撫著她的頭髮忍不住想安慰幾句，但還沒等他開口，傅無暇卻冷不丁猛地抬頭，眼中閃爍著近乎哀切的懇求：“無羈哥，我哥這次是真的錯了，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殺他？我保證以後不會再讓他為非作歹的，求你再給他一次機會！”
喬湛聽傅無暇竟然為了傅無憂提出這種沒有原則的請求，他的心是真的涼了。寧天果然說得沒錯，這場仗，就算他能在道理上站得住腳，但他會永遠失去一些人心。他在腦海中想象了一下日後傅無暇看到自己時仇視的目光，發現這樣的畫面光是去想，就足以讓人心痛難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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