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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戰爭的陰影

平左衛門和喜之助的交易初步達成共識。只要平左衛門可以取得丸山大人的回應,允諾喜之助獨家經營的權利,每月就可以從喜之助那裡拿錢了。

至於拿多少、是月初拿還是月末拿這些細節問題,兩人決定拿到經營權後再議。喜之助明確表示,絕對不會讓平左衛門失望,最少每個月1兩金。這個金額恰恰是平左衛門,冒著生命危險偷得賬本的報酬。

世間之事真是令平左衛門感到不能理解,別人的承諾卻比自己的生命還值錢。可今天又有一件事情,突破了平左衛門的想象,天下之人要為一人的言語而拼上性命。

"大人,不好了。"十藏不顧平日的形象,大喊大叫的從遠處跑來。

平左衛門一看奔向自己的人是十藏,不由苦笑,什麼時候十藏也如此焦躁,莫非他發覺和喜之助的交易了。

十藏跑到平左衛門跟前,劇烈的喘息著,期間還夾雜著咳嗽聲。

"大人,太閣殿下又要出征朝鮮了。這次出征的人數要比之前還要多,恐怕天下震動啊。"

平左衛門腦袋發暈,他怎麼也想不到這天下又不太平了。平左衛門擔憂起遠在家鄉的母親美代和姐姐奈奈。

掌管關東的內府大人,是否還會像第一次出征朝鮮那樣,作為預備役而能避免直接上戰場。這關係到二日五日市町全村的命運,他們的鮮血是否要灑在外國的土地上。可無論如何,母親也要多交一份矢錢,作為資助戰爭的費用。

"不要告訴任何人,這件事不能告訴任何人。"平左衛門用眼睛死死的盯著十藏,確保他明白自己的要求。

"可是……"

"沒有可是,我的任務是管理好營地,確保勞役們照常上工。"平左衛門一把拉住十藏的衣服,把十藏拽到自己面前,貼著他的耳朵說道,"如果你還想讓我們都活下來的話,就聽我的。"

十藏不明白年紀輕輕的平左衛門為何變得如此冷血,這可是關係到全村的大事啊,難道平左衛門就忍心隱瞞自己的同鄉人。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

平左衛門讓其他人到別處休息,他和十藏回到室內火爐邊。

"這件事,除了你以外還有誰知道?"

"還有那個跟我一起的護衛,就是比較狡猾的那個。那些錢我一個人不方便拿太多。"

想想也是,幾十貫錢別說全拿走,就是放在身上也會被壓死。十藏自己一人定是無法運走,才叫護衛幫他一起運的。

"我記得叫又吉,人確實有些小聰明。不行,你把他也給我叫過來。"

等待是焦急的,平左衛門強迫自己靜下心來。如果又吉把發兵朝鮮的訊息告訴別人,平左衛門得做好心理準備,也得提前安排一些措施。

平左衛門想到這裡,下意識地握住腰間的脅差。口中喃喃道:真想一刀結果了這個麻煩。

"大人,您找我?"

"又吉啊,快坐。"

又吉之前在錢庫看守,後來被平左衛門收買,做了平左衛門的護衛。說是護衛其實也不算恰當,頂多算提高了待遇。護衛也分等級,侍奉大名的人一般都是從小就住在大名家,每日負責大名的起居,有時候也為大名暖暖被。這種稱作小姓的侍從地位可不低,他們和主公朝夕相處,長大後可是大名的心腹之人。

次一級的護衛就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的忍者。他們的主要作用主要是防止僱主被別家忍者暗殺,一般來說不會作為正面抗爭。織田信長在本能寺被殺的時候,身在堺町的德川家康感覺時局混亂,不得不藉助忍者的力量返回自己的封地。但那些伊賀忍者多是地方土豪,交涉的時間遠比廝殺更多,不能說他們可以直接抗衡武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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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那些為了錢護送商人的野武士,也勉勉強強算是護衛的一種。又吉僅僅被平左衛門賄賂了一筆錢,如果讓又吉在危險的時候,為平左衛門付出生命的代價,想必又吉肯定是不願意的。

"又吉啊,京都繁華吧。"平左衛門試圖使用迂迴戰術,不直接問。

又吉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馬上又面帶諂媚。"我家鄉雖然也在近畿,可每次去京都心裡都有些不安吶。"

平左衛門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只好直接說道:"京都的傳聞想必你也知道了,可與別人談論過此事麼?"

"什麼傳聞?"

"太閣殿下二度出兵朝鮮的傳聞。"平左衛門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

"哪裡敢,再說我剛回來就被大人您給叫過來了。"

平左衛門見事態還能得以控制,長吐了一口氣。對又吉說:"今天辛苦你了,這點兒錢先拿著。記住不許對任何人說起開戰的傳聞。"

沒等又吉退下,平左衛門補了一句:"這幾天你就再我左右保護我吧,別四處亂走了。"

十藏叫來又吉後,就跪坐在一旁,看著自己的小同鄉是如何從一個維護同鄉之人,變成自私的管理者。這讓十藏忽略了平左衛門的年紀,心中五味陳雜。

"大人,咱們隱瞞不了多久的。"室內就剩十藏二人,十藏企圖改變平左衛門的想法。

平左衛門到是對自己有一定的認識,搖了搖頭對十藏說:"必須隱瞞,我對這裡的掌握度不夠。我們需要的是時間,儘量幫我瞞住咱們村的村民吧。"

營地裡的不滿一直存在,中田少工在時,大家僅對工作強度不滿。平左衛門當上代理少工後,很多人針對的是這個人。即使工作強度比之前稍好,平左衛門還是被很多人咒罵。

階級不是一下子就形成的,也不可能瞬間就被平左衛門破壞。如果平左衛門獲得賞識,從平民升為足輕。即使有不滿,大家也覺得這小子比別人幸運一些。可把平左衛門提拔到少工的地位,觸動了很多人敏感的神經。即使少工是臨時性職役,等到伏見城修繕完成,平左衛門就會被撤掉。那些人心裡也會想,臨時的都沒有我的份,憑什麼讓這傢伙來做。

好在平左衛門靠著同鄉的幫助,勉強維持了局面。可這時候戰爭的訊息傳來,同鄉們如果心中不穩,造成的影響恐怕平左衛門自己也承擔不起。

為了這件關乎自己性命的事情,平走衛門和十藏商量了一晚。還好有長濱屋運來的物資,他們可以接著微弱的燭光,促膝長談。

"大人,我們必須知道丸山大人的態度。"

火光沒能照亮平左衛門的腦袋,他在陰影裡久久沒有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