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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在水一方(3)

【特蕾妮】

太陽落下,但多恩的夏天依然是這樣的灼人,她準備享用今天的晚餐,自從父親從陽戟城回來之後,便讓她來到板條鎮,去辦一件“小事”,至少當時他是如此說的。

“奧芭婭性情太過急躁,娜梅牽扯過多,伊莉婭只有13歲,還是你來做這件事我最放心。”

至於她的老妹,薩蕾拉?她現在並不在多恩,且在沉迷著她自己的遊戲之中而不得自拔。

是啊,也只有我才能完成這種見不得光的任務,找到父親所需要的人。

她留在橙樹下,面朝喧囂的綠血河和遠方的大海。僕人帶給了她一碗辣橄欖,還有白麵包、乳酪和放了火胡椒粉的培根煎蛋。

她吃了一點,又喝了一杯甜膩濃烈的夏日紅,她相當的喜愛這種酒,每每喝完之後,她又滿上一杯饒有興致地在高地的血橙林便看著眼下燈火璀璨的板條鎮

綠血河口上的商船是如此之多以至於完全不用下岸,便能從一條船上走到另一條船上進行交易,甚至妓院,商鋪,藥房與醫生,都大半居在大大小小的船上。

特蕾妮一邊享用著豐盛的晚餐一邊思考著,每日在板條鎮進進出出的人口不下數千,加上板條鎮本身的常住人口與那些綠血河的孤兒,想要在這樣一座城鎮找出一個符合自己父親要求的可不簡單。

“父親,你為什麼不直接找個學士呢?”

“學士的身份太過敏感,親愛的,我們需要的是一個沒有依靠,無拘無束,又掌握著一定知識,至少能夠成為一個書吏亦或是海關人員的傢伙,而且還有著一些諱莫如深,能被我們捏住的把柄。”

“這樣,才能最大的為我所用。”

哦,一想到自己的父親給她下了一個這樣無趣的任務,特蕾妮甚至開始羨慕起自己的老妹薩蕾拉來,反正她那麼黑,為何不找她呢?

自己那暴躁的老姐兒恐怕是沒這種心思與耐心的。

用完晚飯後,她盤腿坐在隆起高臺下方的枕墊上,今夜的她穿一件緊身珍珠色綢緞長袍,袖口繁複的密爾蕾絲令她看上去像處女一樣純潔。

她一手無聊地揉弄著頭髮,一手撐著自己的頭顱。她的頭髮也是金色,奶如白金,眼睛如同深藍的池塘……人們總是將她們與她們的父親相提,哪怕奧柏倫的眼睛如永夜般漆黑。

人們常說,奧柏倫親王的女兒都有他的眼睛,一雙毒蛇的眼睛,特蕾妮則覺得,也許顏色,並非那麼重要。

聽父親說,叔叔還為自己找了一個幫手,一個給風暴地的領主做侍衛隊長的多恩人,當然,也是一個被炒了魷魚的倒黴蛋。

如果他還想拿回自己在多恩老家的財產,那就地好好乖乖幫她辦事。

特蕾妮並不喜歡這項枯燥無趣的工作,她已經在板條鎮呆了半個多月,每日在這兒曬著太陽,或是繡著女紅,調配著自己的那些瓶瓶罐罐的液體。

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但父令如山毒蛇的女兒也不懼挑戰。

【夏爾】

“瑪格麗特,小心點,”夏爾抓著她的手,一邊小心用腳踩上一條搖晃的小船,板條鎮沒有橋樑,但有這些撐蒿小舟,下船的時候,那個布拉佛斯商人還讓他不要忘記自己,說將來要是在某位臨海領主手下幹活,可不要忘記他的幫助。

去你的,明明花了近十枚金龍。

下船後,準確的說,是從紫色的凍火號下到一條深棕的多恩平底沙船上,他還喊了兩個年輕的多恩走夫,讓他們幫忙揹著自己的瓶瓶罐罐行李與書籍。

年長的那個自稱27歲,年輕的自稱16歲,是一對兄弟,他們穿著多恩束腰短袍,都有著一頭烏黑的雜亂頭髮,但與瑪格麗特想象的不同,他們身上的異味很少,且有著橄欖色的光滑皮膚。

鹽人,夏爾在心中已經下了定義,鹽人是多恩三大族群之一,他們居於海邊,主要生活在近大海的沿岸,他們柔軟黝黑,普遍有著橄欖色的光滑皮膚和風中飄蕩的黑長髮,這來源於他們大量的洛伊拿血統。

大哥的名字是烏索,外號叫沙鼠,小弟有一個名為烏爾的名字,雖然身材矮小,但身手靈敏而迅速,而根據大哥所說,他還有個妹妹,也是老么烏爾的姐姐。

他們都是綠血河的孤兒,自打學會走路那天起,就開始在板條鎮附近討生活了。

“母親洛恩啊!一年前我們父親留下的船不幸撞到礁石,破了個大口,我們沒有錢,只能拿去拆了換點生活費在板條鎮討生活。萬幸,在板條鎮,總是能做到工的。”更加年輕的烏爾一邊自來熟地說著一邊眼睛不斷瞟向鼓著胸脯的瑪格麗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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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她全身上下如靜默姐妹一般,灰黑如鴉,但那衣服也根本掩飾不了她衣下的那具早熟的胴體。

夏爾一邊有哈沒話地答著烏爾的話,一邊觀察著四周,雖然天色已晚,但板條鎮的每條停泊船隻甚至是舢板,都掛起來一盞燈籠或者蠟燭。夜霧瀰漫開來,但不是舊鎮那樣的溼潤涼爽,夏爾可以感覺到其中更勝一份的悶熱。

但,這已經不錯了,至少,你絕不會想在多恩內陸的太陽底下呆上哪怕一刻的。

“帶我們去附近的旅店船,謝謝。”夏爾又給他們一個一個銀鹿,烏索連連稱謝,腳底都功夫似乎也更加加快了。

“我的大人與小姐,您們是初次來多恩吧?”烏索咧開他的一口白牙,“您們應該來好好品嚐一下我們的血橙,那可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水果。”

“橙子?河灣的橙子我嘗地都不想嘗了。”瑪格麗特沒好氣地說著,她用手拉扯著貼緊自己脖頸的衣服,當初還是她把自己裹得這般嚴嚴實實,不像夏爾,只穿了件寬鬆的袍子,裡面套了件麻衣。

夏爾感受得到她心中的煩躁,以及一絲不安,她似乎有些害怕?明明之前是她做出一副大人的樣子,不斷的操弄自己的說。

他可以理解,多恩的氣候是這樣炎熱,哪怕是傍晚,也不是一直生長在溫和的舊鎮的她可以一下子適應的。

恐怕所謂的盛夏群島也不過如此吧?

踏過近百條條舢板與小舟,又走上走下十數條平底大船,夏爾與瑪格麗特不斷留意到四周大量的大帆船、平底船和划槳船,這些船隻甚至擠出了一個個小型的“運河”,船與船的間隔下,大量的小舟在叫賣著布料和香料。

沙鼠自稱,自己的二妹還會在水上唱歌跳舞做遊戲,據說還精於醫術,“我的白髮小大人,就是城堡裡的小姐,也不一定有我二妹跳的好。”

每當提到他的二妹,烏索便是一臉的自豪,“哈哈,要是我跟我老么有我家二妹的醫術本事,也不用在板條鎮幹這些苦力活咯。”

夏爾知道,綠血河的孤兒號稱擁有全維斯特洛最好的產婆與助產術,醫學造詣也有著神秘的不穿之方,但學城的學士們將這些多半歸咎於洛伊拿人精湛的古老醫術的殘留。

安布羅斯博士更是說過,可悲的是,綠血河的孤兒們也大多忘卻了這些醫學,僅僅有助產術方面,得以勉強流傳。

在兩兄弟的帶領下,他們終於來到了當地一家最大的水上客店了,這是一條巨大且寬的平底沙船。

她漆著深淺不一的深棕與沙褐,巨大的黑檀木木舵柄雕成了美人魚,欄杆扶手上一張張魚臉向外張望,它的甲板上堆滿撐杆、繩子和橄欖油罐,若干鐵燈籠隨風搖晃。

“我們到了,我的小白先生與美麗的小姐。”

瑪格麗特長出一口氣,摘下自己的兜帽盡顯出她一襲波浪金髮來。

“七層地獄,終於到了,老孃要睡個好覺……”

胖胖的老闆見客人到了,歡喜地上前,用著濃重的多恩口音說到,“這兒是板條之家,只需要三個銀鹿,您就可以在本店安排上最好的艙室住宿與全套食物。”

夏爾又加了烏索烏爾一人五個銅板,作為他們帶路的小費,烏爾有些戀戀不捨地偷瞄著瑪格麗特,直到被他大哥一臉慚愧地揪走。

瑪格麗特嗤笑一聲,“看來天下男人都一般,到哪都愛盯著女人的腿間與乳房看。”

夏爾沒有反駁,他將三枚銀鹿交給禿頭的胖子老闆,那多恩人用力吹了吹銀幣,又放在耳朵旁好生傾聽,很快他又恢復了之前的滿臉笑容。

“您們這就來吧,正好,今晚還有一間雙人客艙,雖然不大但放下你們的行李卻是綽綽有餘了,兩位用過晚飯嗎?來點燉蛇肉與酸橙湯如何?培根與雞蛋也是有的,只是需要點時間,嘿嘿。”

“可以,還要培根與雞蛋,還有麵包清水……”他眼神劃過瑪格麗特,又添上一句,“給她一杯紅酒。”

兩人終於在不大的艙室內住了下來,木質的窗戶開啟,空氣中滿是板條鎮的濃郁氣息;瀰漫著灰塵、汗水和煙霧,以及魚與香料的混合味道。

很快,於木炭盆上燉蛇肉很快就被小廝用鐵鉗子夾了進來,他又用木勺著陶盆裡燉爛的大塊大塊的蛇肉,調料辛辣的氣味燻得瑪格麗特的眼睛滲出淚水,當然夏爾也好不到哪去,他的鼻子只是一聞到那個氣味,就頓時腦補出了是何等的場景。

馬爾溫說過,多恩最好的蛇肉調料都含有一滴毒液,跟芥末籽和龍胡椒攪拌,他已經特地吩咐了老闆,在他們的菜餚裡盡量少放辣了。

很快,這些東西讓他的嘴巴像是著了火,喘著氣直喝著清水魚大口啃著麵包,但有些出人意料,瑪格麗特卻比他更能適應多恩的食物,一開始她也扭著鼻子連連叫苦,但逐漸的,她也開始大口吃肉,甚至將紅色的稠湯直接倒在麵包片上。

用飯完畢,他倆又開始下棋,那瓦蘭提斯人送的棋盤是普通木頭而成,但棋子卻是胡桃木所雕,瑪格麗特雖然也不熟悉這種遊戲,但也開始享受起樂趣。

夏爾相當迷戀它,可以說整個海上旅程的後半個月,無聊的海上時光就是靠琢磨棋子來渡過,十種不同的棋子,各有其特性與威力,每局棋的變化都不相同,取決於棋手如何防禦己方的方格。

要是能夠有一座自己的公寓,能夠天天下棋,是多麼美妙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