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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笛(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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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李班主本打算上路西行,誰料一大早便下起了瓢潑似的大雨。這天要留人,誰也擋不住,直過了午後,雨才漸漸停下。到了這時候再上路,未免太過匆忙,雜耍班子裡的大夥兒略一合計,便決定在這銅禮城多留一日,多演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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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大夥兒齊心協力,各自忙活起來。泠笙與啞巴予璽兩個人六只手,搭起了條凳鋪上了木板,牟勇用幾根竹竿撐起了油紙,撐出了個簡易的頂棚。淅淅瀝瀝的毛毛雨,順著油紙的邊緣滴落,滴答滴答的,很快便被銅鑼吆喝聲掩蓋了。

“鐺鐺鐺鐺——”

戴花帽子的小猴兒,直起上半身敲起銅鑼,框框當當地響,引得對面茶館的賓客們紛紛側目。李班主扯著嗓門吆喝起來,無非是“出門在外討口飯吃”、“有錢捧個錢場,沒錢捧個人場”之類的場面話。緊接著,固定套路的表演,便這麼一樣接著一樣地開場了——

最先出場的,還是泠笙和她的老虎大黃。在少女的引導下,猛獸之王聰明乖巧的表現,令對面觀眾嘖嘖稱奇。當大黃接二連三地跳過火圈時,李班主衝畢飛使了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忙放出一張“寒冰符”。頓時雪羽紛紛,無聲飄落,在熄滅了烈火的同時,也引來一片掌聲。

緊接著是刀槍不入的牟勇,他照例赤裸著上身,邁著穩健的步伐走上戲臺,健碩賁張的肌肉上凝著幾滴雨珠,更顯得魁梧有力。他先是表演了一段胸口碎大石,引來觀眾紛紛叫好。然後,他像往常一樣抓起長矛,將鋒利的矛尖對準了自己的喉頭。

“喝!”

隨著一聲吶喊,牟勇沉下雙肩,用喉嚨抵上槍尖,全身的筋肉隨之緊繃起來。眼看那長矛越壓越彎,力度越來越大,觀眾們紛紛倒吸一口冷氣。

就在這一剎,畢飛忽覺背脊一涼,一陣詭異濃重的妖氣,迅速彌散開來。他還沒來得及辨認出這妖氣從何處而來,眼角忽閃過一點銀光,下一刻,便是“鏗”地一響,像是金屬碰撞敲擊之聲。

“啊啊啊啊啊——”

淒厲的慘呼,響徹雲霄。只見牟勇摔倒在地,抱著膝蓋痛苦哀嚎。長矛不知為何斷成了兩截,尖銳的矛頭扎進了他的大腿,從前方貫穿至膝窩,直扎開一個碩大的破洞,鮮血汩汩地流淌而出,染紅了戲臺。

眾人皆驚,別說觀眾們傻了眼,就連泠笙都愣在了當場。還是李班主率先回過神,老人家高喊著“阿勇!”衝上臺去,畢飛也疾步上前,他伸手點了牟勇大腿的數處穴位,又用繃帶纏住腿根,以免他血流不止。

雖是減緩了鮮血流失,但卻止不住鑽心的疼痛,牟勇疼得在地上翻滾,豆大的汗珠順著面頰滑落。這位壯碩的漢子,此時卻是虛弱哀嚎,面色如紙。畢飛仔細檢視他的傷勢,卻見牟勇的膝蓋骨已然被擊碎,今後怕是再也無法站立了。

畢飛迅速掃了一眼周遭,只見一旁的木板裡插著一支銀白色的匕首。顯然方才就是這短刃劃破虛空,正撞在牟勇所使的長矛上。本就受力彎曲的矛杆,在這一擊之下,硬生生地斷成了兩截,而那尖銳鋒利的一頭,正扎碎了牟勇的膝蓋,甚至穿腿而過。

眼看方才還好端端的人,突然遭此橫禍,李班主也丟了魂兒似的,嘴裡喃喃地問:“這……這究竟是咋了……怎麼突然就出了亂子了,阿勇你從來沒失手過啊,怎麼就……”

疼得說不出話來的牟勇,顫抖著抬起手,指向站在舞臺另一端的人。眾人隨著他的指示望去,只見予璽面色蒼白,他怔怔地站在那裡,手上還攥著支匕首。察覺到眾人的視線,予璽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他搖了搖頭,張口“啊、啊”了幾聲。

“你你你……”李老頭兒氣得身子直打顫,伸手指著予璽“你”了半天,恨聲道,“還沒到你上場你投什麼刀子!你這不是害人嗎?作死啊!”

“……”面對李班主的指責,予璽默不作聲,只是用那雙深邃的黑眸望向對方。

演出因意外而中斷,觀眾們議論紛紛,漸漸散去了。對於他們來說,學藝不精的雜耍人搞斷了自個兒的腿,這倒也是個有趣的談資。可對於戲班子裡的每個人來說,心裡就跟著灰濛濛的落雨天一樣,昏暗而壓抑。

李老頭兒請了大夫,為牟勇看了傷。大夫清理了創口,取出了斷裂的矛頭,用夾板固定住牟勇的腿腳,之後又開了鎮痛的藥劑,終於將這位壯漢拉出了鬼門關。但大夫也坦言,他雖然能保住這條腿,卻無法治癒傷勢,牟勇的腿已然跛了,此後終身無法離開柺棍。

這個訊息,讓所有人的心頭都覆上了一層陰霾。而牟勇,那個本是像小山一樣壯碩有力的漢子,聽了這句話之後,當場紅了眼。他抬起雙手遮住了面容,卻掩不住微顫的肩頭,以及指縫中溢位的水珠。

李班主從裝盤纏的包袱裡掏了好半天,好容易才湊齊了診金和藥費。當大夫離開的時候,天又落起了雨,淅淅瀝瀝的,在天地之間拉開一道珠簾。一時間,只聽雨聲泠泠,誰也沒有開口,打破這壓抑的沉默。

“瘸了……瘸了……”好半天之後,才聽牟勇極是嘶啞的聲音,從悲痛到憤怒,他猛地抬起頭,通紅的雙眼狠狠地瞪向站在最遠處的予璽,衝對方咆哮嘶吼:“為什麼!我究竟哪裡得罪你了,你為什麼要這麼害我!”

此時的牟勇,如一隻困鬥之獸,若不是無法站立,他定要衝上前逮住予璽,狠狠地揍上幾巴掌。瞧見他憤恨的神色,予璽不由倒退一步,一張臉煞白煞白的,他張了張口,卻只能發出“啊、啊”的聲音。

旁邊的泠笙看不下去了,她輕聲地勸慰道:“牟大哥,我知道你心裡難受,但是我相信予璽不是故意的。我們大家一起走南闖北,也有好幾個年頭了,予璽雖然不會說話不會辯解,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們都最清楚了,不是嗎?他怎麼會故意害你,這……這是個意外啊。”

“意外?!那我打折他的腿,也說是意外!”牟勇怒到極致,衝泠笙大聲咆哮。

“唬!”原本蹲在泠笙腳邊的老虎大黃,看見牟勇惱怒的動作,立刻攔在少女的身前,它弓起了脊背,喉管裡發出低沉的聲音,一雙金色眼眸鎖定了牟勇,像是在確定對方會不會傷害自己的朋友。

“好啊,連這畜生也欺到我頭上……”牟勇氣得渾身顫抖,慘聲道,“我現在成了殘廢,你們滿意了?這啞巴怪胎把我害成這樣,你們還替他辯護,現在連這畜生都來了勁,是不是想吃了我?!”

“牟大哥,你別這麼說,大黃不是這個意思……”泠笙小聲辯解,但她知道牟勇才聽聞噩耗,正在氣頭上,怕是勸不住的。思來想去,她只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予璽,輕聲道:

“予璽,你先避一避好不好?牟大哥眼下正難受著,我看你還是暫時不要出現在他面前,等他冷靜下來,咱們再好好向他道歉。”

被點到名的啞巴青年,無聲地點了點頭。他神色複雜地望向牟勇,衝對方拱手一禮,似是在道歉一般。下一刻,予璽轉身離開,孤身走進了濛濛細雨之中。

見此情景,畢飛和陸靈交換了一個眼色。他們原就懷疑牟勇和予璽兩人,現在牟勇重傷,又是予璽毫無緣由下的黑手。莫非他就是帝奴假扮,故意要攪得這雜耍班子分崩離析,才覺得開心快意?想到這裡,二人循著予璽離去的方向,快步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