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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歡喜04

“念神,你今天為什麼那麼說?”夜已深了,黎硯池是倒數第二個離開會議室的。他走出兩步忽然回頭,半掩上門,又回來低聲問道。

周汲月仍然在回放著他們銅牌賽的鏡頭,隨意地答道:“什麼?”

黎硯池揉揉眉心,壓抑下嗓子眼跳動的一團火氣,訓了一天本就甚為疲憊,他又一直琢磨著許清荻方才的事,此刻實在是有些不耐煩,又有些為許清荻心痛、打抱不平:“領隊,你說的太過了。”

周汲月頭也不抬:“黎帥,我不想同你爭執毫無意義的話題,你可以出去了。”

黎硯池深吸一口氣,剛想說“你難道沒有心嗎,對著一個喜歡你的小少年這樣吹毛求疵”,可是他轉念一想,周汲月向來是從容冷靜到宛如機器人,今天應該不是無緣無故失態的。於是他放緩語氣,想要搞清楚事情始末:“雖然我並不怎麼贊同許清荻,但是他說的話本身並沒有錯。”

“所以我希望他真是這麼想。”周汲月冷冰冰地說,拖動紀錄片進度條的手停住了。

黎硯池趴在她對面的桌上:“你好像很失望?”

周汲月默然,這一次她沉默了很久很久,只有微弱的呼吸聲在昏暗的燈光裡沉浮,黎硯池也不催促她,只是盯著她投在桌面上的長長影子,瞧見她髮絲輕顫,彷彿整個人也在些微地發抖。

——就好像,這具單薄的身體裡,此刻有狂風暴雨般的力量在凝聚。

黎硯池心往下沉,不知為何隱隱約約覺得不妙。

“他不是相信勝利”,周汲月極緩地開口,彷彿每個字都在舌尖滾了一遍才吐出來,“他只是瞭解我。”

周汲月能觀察到,許清荻在發表感想的時候,幾度極為隱晦地看她,以為她不曾發覺。而她曾在流鯨隊伍裡多次講過,競技選手應有良好的競技素養——要有傾力以付、絕不放棄的求勝慾望。許清荻也許在說話時想起來周汲月曾經同她說過的話,於是他又巧妙地表達了同樣的態度,他不是真的想贏,只是希望她高興。

難以想象,這個少年在不為人知的地方,以各個角度、各種心思,細細揣摩過她的一言一行、一顰一笑多少遍,才能夠如此細緻入微地猜測到她的心理波動。周汲月沒覺得被冒犯到,只是心間說不出的惘然無力,彷彿她試圖雙手掬起一捧水,越是狠命握緊,越是流散無蹤。

這是個十分出乎黎硯池預料的答案,他驚愕,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何以見得?”

周汲月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回頭看他,目光如炬:“你知道前年中國隊為什麼會輸嗎?”

前年的中國隊,由黎硯池擔任隊長,那時晏南珂等人還沒有退出,正是所有選手實力巔峰的全盛期,國內的媒體和粉絲對著一支隊伍突破歷史最好成績、甚至奪冠寄予厚望,然而他們最終折戟半決賽,又再度落敗銅牌賽,最終只獲得了第四名。

黎硯池忽然心悸,定了定神,茫然道:“我不知道。”如果他知道的話,或許就不會輸了。

“不”,周汲月卻洞察了他的言下之意,“這是你沒有辦法解決的問題,任何人都沒有。”她調出了前年的紀錄片,螢幕上的畫面定格在黎硯池和隊友們圍成圈,進行最後賽前動員的時候,溫潤如玉的小隊長眉飛色舞,雙手搭在隊友肩上,聲音裡如同燃燒了一團火,獵獵地燎原整片賽場。

——“前方等待我們的,將是征程萬里的最後一塊里程碑,同時也是我們奪冠的踏腳石。”

——“天意讓我們一路順風順水到此,也必然會讓我們更加順利地攀登上最高峰。”

——“我們踮起腳,伸出手,就能捧起最後的榮耀。”

黎硯池閉上了眼,仰起頭,感覺那種難以抑制的絕望無力從血管浸入每一寸思緒。他始終認為,前年的陣容是中國隊最好的機會,他意氣風發,認為那樣的實力已經絕無敵手,直到他的驕傲被隊友一下接一下地撕碎殆盡。

——他不明白,那時候,晏南珂他們明明已經是各自領域的世界第一了,他們為什麼會接連失敗呢?

“前年的中國隊陣營當中,包括領隊在內的七個人,只有你,由始至終篤信你們一定能進入決賽。”周汲月殘酷地下了斷言,“你說服了你的隊員,壓制了他們的恐慌和茫然,但同時也讓他們迷失了。”

“他們面對你感到無所適從,於是被迫相信可以贏——是相信,而不是篤信,這種倉促建立的脆弱信念在半決賽的高壓環境下,一下子崩塌殆盡。”

黎硯池睜大了眼,他從來沒想過這個:“所以今天的許清荻,和你說過前年的我,也是一樣的情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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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汲月嘆息,“他也只是相信,而不是篤信,否則他不會問我這樣的問題。”

——“念念姐,我們難道不是真的有很大勝算嗎?”

“如果是那時候的你,黎帥,你不會問出這種問題,你根本不會考慮勝算的問題,因為你甚至沒有想過會輸。”周汲月坦然道,“他這種狀態很讓我擔心,他坐在那裡,說這句話,我就知道他贏不了了。”

高手過招,差之毫釐,謬以千里。任何心理上的微妙之處,都可以被用在比賽上大做文章。

黎硯池心頭一時鈍痛一時怔怔,無言以對。

“所以我們該怎麼辦?”黎硯池忽然問。

周汲月點開了另一個影片:“我們晚上觀看紀錄片的同時,最後一位國家隊員已經被遴選出來,那就是魔方選手——曾語兒打敗了他的對手、魔方世界第二名高思遠,入選了國家隊。”

黎硯池一挑眉,微微動容,聽到她又說:“曾語兒這些天的復健訓練其實很不容易,但是他堅持了下來,因為他答應過姜偌——那是我社另一位成員,要替他完成夢想,站在最高賽場上。”

周汲月意味深長地看著他:“他的經歷很有可取之處——我想,如果求勝慾望的源泉,是某種感情上或者精神上的力量支撐,而非強烈的求勝欲本身,是否會更為清晰而長久?”

她說的話很像繞口令,但黎硯池還是明白了她的意思,一瞬輕輕抽著氣:“謝謝你,念神,我知道了。”

此後三日,國家隊的集訓改為了各人在各自房間裡放鬆或查漏補缺,不需要再集中。到臨出發的前一天晚上,他們開了個會,賽前注意事項宣佈暨曾語兒入選國家隊歡迎儀式暨閒聊茶話會,在還算輕鬆愉悅的氣氛下,周汲月滿意地觀察到她的話起了效果,黎硯池和小學弟欒青錦都算得上狀態良好。

帶著這樣的愉快心情,周汲月收攏堆疊在桌案上的檔案,揮手宣佈了散會,然而,也許是大戰在即,明日凌晨就要出發去維也納,此刻眾人都磨蹭著不想回房間,圍聚在原地七嘴八舌地閒聊。

許清荻一直惦念著前些日子周汲月的那番話,他覺得念念姐是看穿了他的舉動,對他心生厭惡了——這樣的念頭光是在心頭打了個轉,就如同鈍刀子磨掉了心頭肉,疼得滴血。他又惶恐又委屈,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裡做錯了,又是哪句話說得不對,他暗自期望著能同念念姐開誠佈公地談一談,把這個問題解開,否則實在是太折磨人了。

可是他卻忽然被困頓住了腳步,只是掀起眼簾凝望著周汲月低頭的身影,眼睛就好像起了霧,突如其來又不知所云的一陣酸脹。許清荻發狠地眨眼,不想讓同伴看出異樣,可是他也沒信心能瞞過坐在左側的黎硯池,於是索性趴下來,枕著胳膊,裝作長長地打了一個哈欠。

黎硯池果然沒發現問題,他停止了同欒青錦的輕聲交談,轉過來拍拍許清荻的肩:“清荻,你先去睡覺?畢竟三點就要起來趕飛機。”

許清荻不作聲,默默趴著,下頜壓在袖子上慢慢挪動。他覺得自己的壞情緒真是來勢洶洶,卻又如此莫名其妙,他不願意承認自己竟然是委屈的,因為周汲月那幾句近乎於挖苦的鋒利詞句而委屈。

——可念念姐說的是實話,她就是這樣直言不諱的人。

——那她也不應該這樣講話,她明明……她明明之前對自己很好的。

許清荻腦海中的兩個念頭顛來倒去地打架,轟隆隆地電閃雷鳴,如同太極圖此消彼長。但是在一片混沌中,他的理智卻清晰無比地指出,他這種情緒是不恰當的——他為什麼會感到委屈呢?他有什麼立場委屈呢?

委屈是極為脆弱難言的情緒,只有被偏愛著的人才有資格委屈。某種意義上來說它又是十分做作的,人被哄久了、捧久了,才偶爾有意為之地產生這麼一點壞情緒以作調劑,像甜熱可可裡丟了一顆酸梅,非要等別人給了加倍的糖分,才肯罷休。

許清荻哪一種都不是,所以他只能像過去多年裡很多次做過的那樣,默默嚥下委屈,挺直脊背,假裝自己安然無恙,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他異乎尋常的寂靜引起了室內其他人的側目,齊韜眼珠咕嚕一轉,頓時福至心靈,自以為想通了許清荻的糾結所在:“啊哈,我都忘了,從明天起就有隨隊記者了,許清荻和念神就是全天二十四小時營業情侶了!”

眾人嘻嘻哈哈大笑起來,顯然都清晰地記得高秘書長佈置下來的這個“大任務”,於芷芊開開心心地刷著微博,一邊點評:“又有新的CP圖文了!許清荻你放心,我們會好好支援並且配合你和領隊的。”

“哎你怎麼還趴著,難道是害羞了?”曾語兒壞笑著湊過來一張大臉。他雖然剛進國家隊,耍寶逗人卻絕不甘居人後,吐槽道,“你現在就害羞,以後要當中牽手餵飯秀恩愛,還要直播,那可怎麼辦啊?”

許清荻忍無可忍,霍地抬頭一把揪住他的黃毛,絕不承認自己在聽到他說話的一瞬,腦子裡跑馬地滿是旖旎念頭——牽手餵飯秀恩愛,這些都是戀人之間做的甜蜜事兒,如果和念念姐……他轟地臉色爆紅,只覺得一股熱氣從腳底躥到腦門,對著曾語兒更沒好氣,為了掩飾似的,拎著他領口就嚎起來,“就你有嘴叭叭叭的?你這麼有能耐,敢不敢現在跟我營業情侶?”

“曾哥哥,我也愛你呦~”他掐尖嗓子,扭著腰,送給曾語兒一個飛吻,瞧著對方眼珠幾乎掉出了眼眶,內心的小人在捶地狂笑。

滿室死寂,曾語兒也驚駭欲絕地盯著他,萬萬想不到許清荻忽然說出這等驚人之語。半晌過後,他忽然攏著領子,嗷地一聲高叫著後退,一邊滿臉沉痛地擺手,近乎語無倫次:“天吶沒想到!許清荻你居然對我有這種想法!你這個濃眉大眼的居然還搞這種事,沒想到,真的沒想到!”

曾語兒的滿頭黃毛瘋狂搖晃,如同在熱水中咕嘟煮開的泡麵:“千萬別,千萬別,你曾哥是鋼鐵直男,從來麼想過這種事!念神啊,委屈你了,還是你來搞這個營業情侶吧!”他驚恐地步步退到門邊,嗖地一下鑽了出去,溜得飛快。

許清荻因此如願以償地獲得了一整晚加飛機十三個小時航程的清淨,別說是曾語兒了,就連欒青錦看他的眼神都不對了,充滿防備地拉著黎硯池坐到後排,於是分配座位到最後,如同天上掉餡餅一般的,周汲月坐到了他旁邊。

“你是不是要去洗手間?”自從坐下到現在的幾分鐘內,許清荻往她這裡瞟了十幾次,周汲月想想,似乎是因為自己坐在靠過道的一側,擋住了他的路,於是好心地提出要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