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人靜，大乾的國都的居民早已沉睡，都城裡沒有一點燈光，銀白的月光柔柔地籠罩著大地和房屋，彷彿夜晚降臨時這裡就變成了銀子打造的都城。偌大的皇城裡，白日裡的烏牆金瓦也被染成了銀白。只有帝后、及後宮寵妃居住的宮殿沒被月光所眷顧，因為那裡依舊燈火通明。紫馨住的倚綠居地處偏僻，離後宮內的主幹道很遠，大門前的宮道上沒有守夜的太監。殿內所有房間都是黑漆漆的，只有廂房裡的值事房還亮著燈。“咯吱”一個細微的聲音劃破黑夜的寧靜。正堂右邊的配殿，靠外的房間的木門開啟了一條不寬的縫。一個小巧的，毛絨絨的兔頭從門縫裡探出來，左右張望了一下，頭上的兩隻長耳朵豎得直直的，左右轉動著接收周圍各種細微的聲音。沒聽見附近有人發出的聲響，“主神，可以出發了。”月玉招了招短小的前爪說。“嗯。”紫馨抱著個包袱，躡手躡腳地跟著月玉往配殿後走去。變成貓的希白，兩下跳上屋頂，居高臨下看著一人一兔，偷偷摸摸地走到花園裡。紫馨撩起裙角，綁在腰上，露出白色的裘褲。這要讓宮裡的人看到，估計得嚇暈過去。但對紫馨而言，只是一條普通的長褲而已，裡面還有內褲。月玉雖然變成普通兔子的體型，但看它敏捷地攀著院子裡那棵巨大的藤木翻過殿牆的動作就知道，即使法力被壓制，它還是跟一般的兔子不同。盤踞在庭院裡的那顆巨大藤木有許多藤條都延伸到倚綠居的圍牆外，粗壯盤結的藤蔓，攀爬起來很輕鬆。紫馨和月玉一下子就到了牆另一邊的園林。與倚綠居相鄰的園林，被林木環繞的深處，有個天然的水潭。水潭約莫有一個籃球場那麼大，水非常清澈，明晃晃的月光下，水潭底的卵石和飄曳的水草都看得清清楚楚。一踩上滿地的落葉，就發出沙沙的聲音，幸好這個園林平時白天就沒人來，晚上更是連鬼影都沒有。發出聲音也不用擔心被發現。紫馨把手裡的包袱往水潭邊一放，脫去外袍鞋子，只穿著肚兜和內褲，站著做了一下熱身操，就下水了。“哇啊！好舒服啊！”紫馨陶醉地說。“主神，我可以轉過來了沒？”按紫馨要求，尾巴朝著水潭方向，前爪捂著眼睛的月玉問。“別轉過來偷看。你可以在周圍逛逛，待會兒我好了就叫你。”紫馨扶著岸邊說。看月玉一蹦一跳地走遠之後，紫馨才放開地，在水潭裡遊起來。天雖然冷，但好歹是神體，能抵抗季節的冷熱變化。紫馨雖然其他運動不行，肢體不協調，跑個步都能左腳絆倒右腳，但她的泳技卻還行。自由式、狗刨式、蛙式，都會一點，就是沒什麼耐力，遊一會兒就要休息。各種泳式中，紫馨最喜歡的是仰泳，漂浮在水面上，被柔軟的水包圍著，承託著，四肢隨意地擺動，不費什麼力就能隨著水波盪漾一晃一晃的浮著，舒服極了。到這個世界那麼久以來一直都是男體，搞得紫馨不敢看自己的身體，這大半年了，連衣服都不敢脫，洗澡都不敢，更別說游泳了。這下終於變回女性的身體了，暌違已久的女生身體，終於可以痛快地洗澡、游泳了。紫馨在水潭裡一會兒潛到潭低摸塊卵石，一會兒扯根水草編成頭冠戴在頭上，玩得不亦樂乎。一陣落葉被踩的沙沙聲傳來。“月玉，那麼快過來幹嘛，還沒叫你……”紫馨以為是月玉回來，轉頭望去。一個身穿黑色大氅的高大男人站在水潭的另一邊。“啊——”紫馨嚇得大叫。對方本想走近的腳步，似乎被她的尖叫嚇住了。紫馨抓起岸邊的包袱裡的披風往身上一披，迅速地爬上岸，不要命地往來路狂奔。出了樹林，才有餘裕回頭看那男人有沒追上來。男人沒有追來，倒是看到月玉叼著她的鞋飛快地跑來。“月玉，你剛才跑哪兒去了？不是讓你在附近給我看著，這下好了，我洗澡都被色狼看光光了！”紫馨一邊手腳並用地爬著藤蔓翻牆，一邊生氣地責備道。雖然身上還穿著衣服，但誰都知道，古代的內衣，一溼透是個什麼德性，都薄薄透透地貼在身上，跟沒穿差不多。“……”月玉沒有回答，嘴裡叼著鞋開不了口。皇宮裡，它和希白都用不了法術，沒法給主神變衣服鞋帽這些日用品，所以只能穿王小姐行李裡的衣服。幸好兩人身高沒差太多，勉強能湊合。但鞋子就只有一雙合腳的，要丟了，紫馨就沒鞋穿了，皇宮裡又沒賣鞋的地兒。翻過殿牆，一人一兔狼狽地摸回偏殿。一直在屋頂高處觀望他們行蹤的希白，見兩人已安全回來，便跳下屋頂。紫馨拖著披風，渾身溼淋淋地回到房間，七手八腳地換好衣服才讓月玉和希白進去。一進房間，月玉放下叼著的鞋子，迫不及待地解釋剛才的事。“主神，人來的時候，我正好在水潭的另一邊，聽到腳步聲想通知你時已經來不及了，那個男人好像會功夫，在樹上躥了幾下就到水潭邊了。”聽月玉這麼說，紫馨頓時心有餘悸。“幸好他沒追上來。而且天那麼黑，應該看不清我的臉，不知道我是誰。媽呀！嚇死我了。”紫馨拍拍胸口，後怕地說。“過了初選，留中的秀女有牌子，我們明天領了牌子之後就去找那只肥雞，找到了就趕緊離開。皇宮向來都是不詳之地，世間紛擾亂世的根源都從此處開始。”希白跳上桌子看著紫馨和月玉說。紫馨滿心以為對方不知道她是誰，豈料水潭中，她回眸的一瞬間，月亮剛從雲中出來，銀白的月光直直照在她臉上。此刻把紫馨嚇跑的黑衣男，正在水潭中一邊游泳一邊回想著剛才那個驚慌失措地逃跑的女子。月光下，泛著銀絲般光澤的長長秀髮，柔順地飄蕩在水面，泛著瑩白如玉光澤的肌膚，驚嚇之下，水靈靈，滴溜溜的大眼睛，清秀的眉毛，小巧的鼻子，淡色的嘴唇。不是牡丹豔麗雍容的美豔，也不是睡蓮絕色清幽的出塵，充其量只是一副尋常淡雅的容貌，但卻有種讓人移不開視線的生動。像一朵輕盈地漂浮在水面，小巧玲瓏的海菜花。幾片白皙柔嫩而簡單的花瓣，中心一抹鵝黃的花蕊，就這麼簡單、靈巧地盛開在月光下。這張臉，原本在那一摞母親硬要他看的秀女小像中是完全不起眼的，但看到真人，卻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宮廷畫師沒能抓住這個女子內在與眾不同的靈動氣質。沒想到宮裡竟然能發現一條魚美人。想到這兒，男子剛毅的嘴角不由得微微上翹，堅毅冷硬的眼眸閃過一道戲謔的光。男子遊完泳上岸，一個太監忙從樹後跑上前，迅速地用布巾擦乾男子身上的水，並給男子披上羽緞紫貂毛領斗篷。太監溜揪著眼神看著主子，想開口問主子有沒遇到那個從樹林中跑出來的女子。當時在樹林外候著的他，看到主子進去不一會兒，就有個披著披風，拖著曳地長髮的年輕女子飛奔出來，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園林另一處。鄭禾正要開口，卻發現主子神情舒暢玩味，看樣子不用問也知道，肯定是遇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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