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UU看書 > 次元 > 龍吟記最新章節列表 > 010 父子對決
選擇背景顏色: 選擇字體: 選擇字體大小:

010 父子對決

每逢十五這天夜裡,柳毅總是行蹤詭秘,消失幾個時辰,誰也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到處找不到人影,回來的時候,精神萎靡不振,像生了一場大病。

柳湘桓很奇怪,每回小心翼翼措辭,問兒子到底怎麼了。柳毅根本沒聽見似的,只打哈欠不說話,問多了就落下臉。

兒子越來越古怪,生活時空顛倒,想吃就吃,不管冷熱,抓了就往嘴裡塞。若說不吃了,任憑怎麼勸都不頂用。香噴噴的飯菜,端進書房,送到手上,連眼皮不抬一下。至於睡覺,那就更隨性了。想睡即睡,不想睡,半夜三更都不上床。總之,沒有白天黑夜概念,從不按規矩行事,一切與正常人反其道而行之。

兒子平日寡言少語,不願跟人交流,多問一句就不耐煩。輕則,蹙眉頭,給臉色。惹毛了,眉毛根根立起,有大幹一場的架勢。

柳湘桓苦惱不堪,怎麼養了這麼個活祖宗?你說,一個英俊帥氣的小夥子,卻像掉進灰堆裡的豆腐,吹也不是,打也不行。他束手無策,一點辦法都沒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想當年,玉娘懷胎胎十二個月,比懷真龍天子還麻煩,差點把她累死。要知道懷的是這麼稀奇古怪的傢伙,還不如不生了他。

兒子另類,乖張,脾氣暴躁,不可理喻,難受到極點的時候,柳湘桓竟冒出過放棄兒子的想法。生死有命,富貴在天,不如放任自由,讓他自生自滅算了。

冷靜一想,還是不行。不管怎麼說,兒子身上流著自己的血液,是他老柳家的血脈,當爹的理所當然負有不可推卸的教育責任。古人有言,養不教,父之過;玉不琢,不成器。即便兒子再難對付,也要耐心開導,促其轉化,走上正常的生活軌道。鐵棒磨成針,頑石也能煉成金,想當初,本人乃才華橫溢的侍御史,什麼難事,只要自己出馬,保準馬到成功。我還就不信真拿兒子沒招了。思來想去,柳湘桓覺得眼下最明智的選擇是將兒子真實想法徹底弄清楚,然後對症下藥,把問題解決好。

等了幾個時辰,兒子終於回家了。

柳毅踩著一路月光回來的,搖搖晃晃,像狂風吹打的柳樹,他只看一眼心就酸了。唉,千錯萬錯,錯在自己對孩子關心不夠啊!

柳湘桓迎了上去,拉住他說:“飯菜你娘扣在鍋裡,還熱著呢,去吃點吧。”

柳毅手輕輕一擺,父親的手就脫落了,悶頭朝自己臥房走去,待柳湘桓追上來的時候,他一頭倒在床上,拉過被子矇頭就睡。

成天氣鼓鼓的,像人家欠你幾百兩?柳毅心裡冒火了,但馬上壓了下去。

一個睡,一個坐,父子倆無話。

毅兒,你不能老這個樣子,心裡有什麼不痛快,難道就不能給爹說說?柳湘桓覺得這麼耗著也不是個事,想率先打破僵局。

柳毅繼續矇頭睡。

柳湘桓來氣了,一箭步上前,揭開兒子被頭。

柳毅扭了下身子,側向裡邊繼續睡。

“不就念了幾句《四書》《五經》,連最基本的孝道都不懂,我看你是稀泥巴敷不上牆!”

柳毅一聽這話,騰的一下爬了起來,兩隻眼睛盯著父親,滿臉怒氣衝衝。

“誰是稀泥巴,誰敷不上牆,難道只有聽你的,就是堅如磐石,頂天立地了?”

柳毅黑著臉,眼淚都快出來了。

不管怎麼發怒,兒子還是一臉的孩子氣,柳湘桓性子軟了下來。他畢竟十八歲不到。

今天不賭氣好不好?有什麼想法,我們平心靜氣說說,看為父能不能給你當個參謀。

這一說,氣氛稍微緩和了一些,可柳毅還是沒有理父親的意思。

柳湘桓暗想,未必兒子還在因悔婚,自己發火之事糾纏不成?

想想這事,能怪我這個當爹的嗎?

兒子莫名其妙悔婚,傷及那麼多人,窩囊,丟面子,弄得他在鄉裡鄉親面前抬不起頭,一輩子積下的口碑瞬間就歸零了。當時,他氣暈了頭,揚起巴掌,使勁朝兒子扇去,卻被玉娘接住了,打得玉娘手臂半個多月都喊疼。

更讓他氣憤的是,這個刁鑽古怪的愣頭青一不做二不休,竟請工匠在靜兒墳前立了塊石碑,上書:愛妻靜兒之墓,夫柳毅敬立。

這事柳湘桓一直矇在鼓裡,直到有一天,工匠找上門來討材料工錢,他才知道兒子瞞著他唱了這麼一曲。

老天爺,你說這算什麼事,不等於告之天下,你柳毅是個有婦之夫嗎?

歷朝歷代婚姻都有一套完整的程式和規矩,一沒拜天地,二沒拜爹孃,哪算夫妻?就是說破天,還處在戀愛期,一個未娶,一個未嫁,你倒把生米說成了熟飯,到底哪根神經出了毛病?

柳湘桓又急又氣,一下子病倒了,一病就是一個多月,撐著病歪歪的身子直嚷嚷,要將這個不孝之子趕出家門。反正他幹的斷子絕孫的蠢事,不如掃地出門,眼不見,心不煩。

柳毅根本不消禍,抬腳就走人,發誓不再踏進家門半步。

玉娘慌了神,死命拉住兒子不放。

留是留住了,可此後父子倆形同陌路,見面無語。

其實,柳毅埋怨父親,不理睬父親,悔婚的糾紛不過導火索而已,關鍵兩人思想理念相距甚遠,幾乎水火不容。

【新章節更新遲緩的問題,在能換源的app上終於有了解決之道,這裏下載 huanyuanapp.org 換源App, 同時查看本書在多個站點的最新章節。】

父親性格復雜多變,人雖退出,卻念念不忘當初在朝堂之上行走的生涯,稍不留神,就將話題往擔任殿中侍御史那段激情燃燒的歲月上引,一旦說開,眉飛色舞,唾沫橫飛,根本不讓人插嘴。這不明擺著嗎,人在江湖,心在朝廷,迴歸的夢想一刻都不曾泯滅。可是,他偏偏只有臨潭羨魚情,沒有實際行動。只要有人談及朝廷勾心鬥角,相互傾軋的事情,立馬噤若寒蟬,默不做聲了。

這都不打緊,令他難以忍受的是父親糟糕的兩面性格。在家裡裝聖神,擺威嚴,家長意志大於天,搞“一言堂”。在外頭完全變了一個人,膽小如鼠,樹葉落下來擔心砸破腦袋。若遇上胡攪蠻纏的人,一個字---忍;兩個字---再忍;三個字—死命忍。一個大老爺們,靠忍讓息事寧人?這些年,由於父親軟弱怯懦,老柳家人沒少受窩囊氣,柳毅看在眼裡,急在心裡,怨在嘴裡。

就說任霸王他們欺負人的事吧,父親呢,空有一張打哇哇的大嘴巴,關鍵時候就是個草包,一千個,一萬個令他失望,甚至絕望。

任霸王不但他本人為非作歹,手下也沒幾個好東西。有個潑皮,瞧徐老半娘的玉娘還有幾分姿色,幾次準備對她欲行不軌。柳湘桓為任霸王威風所懾,一直忍氣吞聲。當時,柳毅才滿十三歲,聞知此事,抓起菜刀就要同那家夥拼命,嚇得對方再也不敢胡作非為了。

辱妻之恨幾乎等同殺父之仇,可他的父親連屁都不敢放一個。這件事,讓柳毅對父親的尊嚴徹底動搖,從心底裡瞧不起這個成天孔孟之道掛嘴邊的腐儒之人。他從父親身上看到了虛偽、墮落與自私。七尺男兒,連自己老婆受辱都不敢反抗,那算什麼男人?往好聽點說叫懦弱,說難聽點就是混蛋。他知道,自己這樣評價父親,於情於理過分了,可事實就是事實,他這個父親是個典型的扶不起的阿斗。

為了保護家人,柳毅悄悄拜了師父,一段日子下來功夫長進很快,三兩個人近不了身。當然,他還有一件秘密武器,就是月半十五日的龍性。

到了這天,他體內龍性勃發,上天入地下海無所不能。原本是苦難,後來他找到駕馭的方法,加以合理控制、引導,能量發生逆轉,化害為利。那天,任霸王劫持了靜兒,心上人為保名節投井自殺。次日夜裡,適逢十五月圓,柳毅靜臥於床,調動體內真氣,讓龍性與上天九昧紅雲契合,化為綿綿火雲,將任府燒得瓦礫不留,替靜兒報了仇,雪了恨。

這些暫且不說,讓他最傷心的是父親總阻止他報考功名,這是他同父親決裂根本所在。

一個男人,不說揚名立萬,活一輩子總要有些作為吧。如果考上功名,釋放自身能量,造福一方百姓有什麼不好?現在的世道,宦官把持朝政,皇帝昏庸無能,貪官汙吏橫行,連年戰亂,哀鴻遍野,民不聊生,老百姓盼好官,盼清官,盼替他們辦事的官,盼清明盛世都快盼瞎眼了。

父親看似清高,口口聲聲說官場黑暗險惡,不與那些螻蟻鼠輩為伍,卻始終留戀當官的那段歷史,對昔日任職宮殿,聽差武則天沾沾自喜,顯而易見,他內心充滿焦躁、失落、惶惑與矛盾,典型的被貶官之人的代表。

不管怎麼說,柳毅的意志不可改變。他在靜兒墳前發過誓,帶著靜兒魂魄奔赴長安,兩人一起考功名,金榜題名,當個造福老百姓的好官。男子漢,大丈夫,一言九鼎,說到做到。

柳湘桓對兒子的所謂理想抱負不敢苟同。這個乳臭未乾的孩子很不冷靜,遇事頭腦容易發熱。也不想想,大唐盛世已去,王朝岌岌可危,匹夫之勇可力挽狂瀾,救將傾之大廈?你以為自己是誰,是那個“眾昏昏,唯吾獨醒”的三閭大夫?即便有屈原之志,那又如何?才高八斗,胸懷大志的屈左徒最終還不是被楚懷王拋棄,放逐江南,跳汨羅江自殺身亡嗎?

實事求是說,兒子想考功名,從大的方向看並沒有什麼不對,他也不是特別的反對。哪個當父親不想自家孩子有出息,能光宗耀祖?問題是他這個身世神秘的兒子,飛龍天性很難駕馭。擔心他一旦得勢,不能從善,那將是人間的災難。這份風險,他萬萬擔當不起。自己遭貶,流落江湖,不能報效國家,絕不能讓潛在危險的兒子危害一方。可是,事與願違,他越是阻攔,這個一根筋的兒子反抗就越強烈,已經同他反目成仇了。

唉,兒子大了,翅膀硬了,攔不住了,惟願這頭癲狂的小野龍向善從善,早日成熟,真正成為國家棟梁之才。

夫子倆的矛盾越積越深,誰也說服不了誰,柳毅對父親的感覺,幾乎只剩下怨恨了。

不過,冷靜下來,柳毅還是念父親的一些好處。父親還是有所改變的。三年前那次趕考,父親起早貪黑,幫他做準備工作,繪製行程圖。那張圖發揮了很大作用,路途幾次涉險,若不是那圖指引,恐怕要吃更多苦頭。從這個角度說,他對父親還是挺感激的。

“毅兒,爹知道你心裡有氣,不管怎麼樣,我們是父子,這個事實不可改變。”

柳湘桓說這話時,喉嚨硬硬的。

柳毅瞥了父親一眼,還是無話。

“我也相通了,你胸有鯤鵬之志,爹幫不了你,從此也不會不攔你了。不過,有一點你要記住,爹還是你的親爹!”

柳湘桓說完,掩面而去。

柳毅見父親的肩膀抽了幾下,心裡湧起一陣酸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