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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形患者(十五)

“誒?你走完手續了?別說客氣的話,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再說也不光是因為我,不說這個了,也受了點兒驚嚇吧?和你們老闆請個假,好好回家睡個覺洗個澡吃點東去吧。”龔蓓蕾漾起一臉職業假笑,說好了要避嫌,就不能再黏黏糊糊的,不過想起對方父母近乎無情的反應,還是心軟了一下,耐著性子說完了該說的客套話。

“那我能請你吃個飯嗎?”蘇然聲如蚊吶。

“你說啥?”龔蓓蕾側過耳朵。

“我說能請你吃個飯嗎?”蘇然又重複了一遍。

“哎喲我這耳朵......你說啥?”龔蓓蕾的表演有點兒做作的嫌疑。

蘇然喉間動了動,終於用正常音量問了一遍:“我想請你吃頓飯,行、行嗎?”

龔蓓蕾哥們兒似的直接朝著蘇然肩膀上來了一拳,粗著嗓子大咧咧的說:“這就對了嘛,大大方方說話,自信點兒,別總像個蛐蛐兒似的叫喚吶!飯就免了吧,我這兒還有工作,先這麼著吧,拜拜!”

蘇然又在後邊跟了幾步,稍許有些無措。

大門外就風風火火跑進一個電線杆子來。

“你還知道來啊!”龔蓓蕾立馬變了眼色,一臉的橫眉冷對,就飛了過去。

秦歡樂清清爽爽的出門,這會兒又一身熱汗了,可算邁進了市局大院,稍微容個空喘喘氣,狼狗似的吐著舌頭,兩手支在大腿上,問了句:“怎麼著了?”

龔蓓蕾自然而然的就抬起老秦的一隻胳膊環在了自己肩膀上,貓著腰問他:“這位壯士昨晚幹嘛了,搬了一宿磚啊?怎麼這副熊樣兒!喲,衣服也沒換,難道你昨晚還真沒回家啊!敢問您老人家還能挪挪貴足嗎?孟隊在裡面恭候您多時了。”

秦歡樂就著她這半攙扶的架勢緩緩直起腰來,習慣性的抬手捏了捏對方的臉頰,扯出去老長,“愛卿辛苦了,朕還能堅持,快扶朕進去上朝吧。”

“起開!”龔蓓蕾撥開他的手,看見院子裡人來人往的,只好墊腳湊到他耳邊正色說:“先支會你一聲,屍檢結果出來了,王學力也是看了手機裡一段影片之類的東西,被嚇死的,還是自己故意的那種,也屬於自殺了,我們都琢磨著孟隊弄不好要跟著吃瓜落兒的......”

他們兩個這麼著也習慣了,別說他們倆,就連市局裡的人,也大都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

可映在不遠處的蘇然眼裡,卻別有了一番意味,他雙手將褲線兩側的布料抓出了一團褶皺,剛剛那點兒欣喜消弭殆盡,又恢復成了一片木訥的神色,垂著頭,走了出去。

龔蓓蕾咬耳朵行為臨近尾聲,門口氣勢如虹的開進一輛越野車來。

秦歡樂餘光一瞥,整個人就頃刻間被一層霧霾籠罩了起來。

龔蓓蕾下意識邁了一步,擋在他身前,卻被他不著痕跡的扯回了身後。

“紀隊。”

“紀隊回來了。”

“紀隊好。”

一臉春風得意的紀展鵬從車裡走出來,撣撣體面的便服,身後還跟著一個面生的跟班。

他眼風倨傲的側頭吩咐道:“你去看看肖局在不在,我......”不偏不倚的,視線倏爾落在了秦歡樂那張不討喜的黑臉上。

紀展鵬神色有些複雜,稍微頓了一下,居然舉步走了過來。

“小秦啊,有日子沒見了,瞧著還是這麼晦氣,不錯不錯,也算是初心不變、表裡如一了。”

這都什麼形容詞啊,怎麼聽怎麼都是大寫的陰陽怪氣。

秦歡樂真想往死裡懟他兩句,可想想孟金良還在等他探討案情,魏嵐的魂魄還憋在洗衣機滾筒裡,萬一這老小子一個存心找茬兒,再把他扔拘留所裡蹲兩天敗敗火,那可就黃花菜都涼透了,實在得不償失。

“紀隊客氣,您老人家也是老當益壯,鶴髮童顏,這個精神矍鑠哈。”他稀裡糊塗的拱了拱手,不打算和對方搞什麼持久戰。

正值壯年的紀展鵬臉頰微微抽搐了一下。

龔蓓蕾暗地裡吐出一口老血,在背後伸手使勁擰了一把老秦的腰眼肉,一臉天真爛漫的對著紀展鵬做了個“請”的手勢,“紀隊您來局裡,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吧,那您先忙,還是說有什麼吩咐我的事情,我幫您跑腿去?”

“小丫頭,我用得著你跑腿嘛!”紀展鵬出乎意料的居然主動掀過了那篇兒,戲謔的朝龔蓓蕾開了句玩笑,才向裡面走,“那你們忙吧,我找肖局有點兒事,回頭再去隊裡看你們。”

秦歡樂本來急著進去,也只好暫避鋒芒的又在院子裡等了一會兒,直等到估摸著再不會和紀展鵬碰臉了,才扯著龔蓓蕾往樓裡面走。

走半路上,龔蓓蕾的反射弧才抵達大腦中樞,到“噗嗤”一聲笑出來,舉著大拇指比劃了一下,“果然都是有水平的人吶。”

沒想到到了隊裡又撲了個空,孟金良居然被叫去了肖局辦公室,秦歡樂無法,只好先坐下來看資料報告。

肖延生辦公室。

肖局正和紀展鵬分坐在兩個單人沙發上喝茶。

紀展鵬翹著二郎腿,眼角眉梢都是掩飾不去的得色。

肖局還能不知道咋回事嘛,眼睛轉了轉,未語先氣闊的笑了一下,“展鵬,你這氣色是越來越好了,遇上什麼機緣了?”

紀展鵬盤弄著手裡的茶杯,眼睛饒有興味的乜斜著裡頭的水紋,“肖局,你就別說些什麼繞圈子的佛謁了,兄弟我心裡明白,記下了,要是沒有你從中斡旋,兄弟往省廳去,也不會這麼利落,別的我就不說了,咱們以後事情上見。”

肖延生不置可否的笑了一下,他是竭力遊說過上面,趕快把紀展鵬的關係轉走,目的是空出這個蘿蔔坑來,好給像孟金良這樣年富力強的實幹者騰出地方,否則牽扯著局裡的編制與平衡,還不夠他鬧心的。

所以紀展鵬也並非打從心底裡感謝他,兩下裡都是順水推舟、心知肚明的事兒。

“所以你今天過來,是為了?”肖延生親切的問。

正趕上孟金良敲門喊了聲“報告”,紀展鵬和善的朝他招招手,又看了下肖局,“還不是為了這小子嘛!”

“局長,紀隊。”孟金良走進來,對著兩位先打了個招呼,只是還對面前二位叫自己來的目的不明所以。

紀隊語態十分親暱,還真像是個關愛下屬的老領導樣子,招了孟金良搬把椅子坐在身邊,笑著問道:“這半年你也辛苦了,年中報告趕出來,也該給自己放個假,喘口氣兒,才能更精力充沛的投入到新階段的工作中去,正所謂勞逸結合嘛,是吧?”

孟金良笑著點了點頭,“確實是辛苦,不過......”

紀展鵬抬手作勢在他胳膊上壓了一下,“我看了你名下的結案率......我是這麼想的,一碼歸一碼,那些還有衍生問題的案子呢,不妨先放一放,等以後有了新情況,再另案處理是不是更合適呢?比如確定了犯罪嫌疑人,那人也認罪了,呵,還是不要一直拖著得好。”

孟金良下意識朝肖局看了一眼,但對方卻端了個微笑的定格表情,並沒有要摻合兩人對話的意思。

“紀隊,你的意思是?”他不是很確定,但怎麼盤算,符合紀展鵬口中幾個要素的案子,似乎只有......

“我的意思是,傻小子!肖局真是個好領導啊,有好消息也慎著沒和你透一絲口風,你就聽我的吧,手上的案子該結就結,然後把年假拿出來好好休息幾天,啊,然後回來,就是真正的孟隊了!”紀展鵬用力拍了拍孟金良的肩膀。

孟金良對晉升的事,多少是有些心理準備的,此刻聽到明確的訊息,瞬間本能的站了起來,就要朝肖局和紀隊敬個禮,再說幾句場面話,可這臉上,硬是擠不出一絲喜色來,遲疑了一下,還是轉向肖局說:“局長,我手裡的案子,眼下只怕還結不了。”

肖局像是無意識的點了點頭,又猛然扭頭對著紀展鵬笑道:“嗨,你們聊!”

紀展鵬臉色不復剛才的熨貼了,不輕不重的把茶杯放在茶几上,抱臂看著孟金良,“年輕人就是氣盛啊,我換個角度,你來聽聽對不對啊。你看,這案子本來就很簡單,夫妻矛盾,老婆不肯離婚,老公起了殺心,被抓後又良心發現,這心梗......也是悔過的一種表現,這樣兩邊的親屬呢,心理上也都會好受一些,在社會上呢,也起到了勸人以善的輿論效果,對你個人來說呢,雷厲風行的偵破了一樁刑事案......呵,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孟金良剛要說話,紀展鵬隨即抬手止住,“你聽我說完!按照你的意思,難道非要搞出什麼懸疑隱晦的閒扯,讓有心之人借題發揮,往所有人身上潑髒水嗎?”

“這怎麼成了潑髒水了?紀隊,你這話我不是很認同,難道每個案子就只是結案那麼簡單嗎?再簡單的案子,也需要一個明明白白、水落石出的結果吧,況且當事人都已經死了,如果我們糊弄過去,還有誰能替他們說話,替他們申辯?”孟金良實在忍不住了。

紀展鵬也陰著臉站起來,“你當我不知道這裡面的事情?證據怎麼找到?秦歡樂一個基層民警,有什麼許可權大半夜的逛到被封鎖的案發現場去?有事沒事就回來插一腳,他有借調手續嗎就跟著摻合?還有你,難道那個嫌疑人不是在被你審問之後,才跑去自殺的?他家屬要抓住辦案流程裡的漏洞,誣陷你涉嫌嚴刑誘供致死呢?你想沒想過這種可能性?流言蜚語漫天飛,杜撰的花邊故事能謠傳多少年,到時候背黑鍋的可不單單是你,還有支隊,還有市局!”

他頓了頓,稍微和緩一些語氣,頗有些語重心長的勸道:“而且對雙方的家屬,對他們的孩子來說,無端又去牽扯一堆有的沒的,這隱形的傷害,我們多少也要考慮考慮啊......”

辦公室裡靜了下來,紀展鵬說了一筐話,也知道孟金良考量思索需要一個過程,倒是不急著逼他表態,滿臉無奈的邊嘆氣邊對著肖延生搖了搖頭,“我有點兒事,先走了,你再幫著開導開導吧,這案子要是這麼牽扯不清的,一時半會兒,我還真沒辦法安心的徹底到省廳去。”

這話裡威嚇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了,總之不結案,就別想再進一步。

反正話裡話外,都是為孟金良和市局考量的。

他又和肖局寒暄了幾句,便告辭離開了。

孟金良木頭樁子似的杵在地中間,斂著眼角半晌沒動。

肖延生起身刻意清了清嗓子,“怎麼著,隊裡沒事啊,還在這兒磨洋工。”

“肖局,”孟金良望向肖局,“您的意思是?”

肖延生眼神微妙的看了回來,“你急著......啊?當那坑裡的蘿蔔嗎?”

“啊?啊......不急啊。”孟金良略微反應了一下,才聽懂肖局他老人家的“黑話”。

肖延生冷笑了一下,“那就走吧。”

“局長......”孟金良還是沒明白。

“聽著蝲蝲蛄叫還不種莊稼了!市局這一畝三分地且還輪不到別人做主呢,你這腦子怎麼就這麼軸啊,天天和秦歡樂混,那渾小子扯皮拉筋的功夫是一點兒沒學明白啊!快走吧,該幹嘛幹嘛去,少在這兒礙我眼了!”

罵一通還不解氣,肖局滿臉厭棄的又揮了揮手,直到孟金良走了,才倏然露出一臉猥瑣的笑,不住的點頭自忖道:別說,威武不能屈,富貴不能淫,自己還沒真看錯這小子喲。

孟金良在肖局這裡吃了顆定心大力丸,一番起承轉合,也是頗為費心勞神的,這周旋的功夫一點兒不比破案省力氣啊。

他老遠看見龔蓓蕾在會議室賣呆兒,屈指敲了敲窗玻璃,“老秦聯絡著了嗎?”

龔蓓蕾趕忙站起來,“他來了啊,一直等你來著,這會兒,去找劉科長問屍檢結果的事了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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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金良點點頭,自己想了想,也往技術科走去。

技術科有專屬的解剖室,裡頭還套著一間狹小的儲物間,用來歸置一些閒置的儀器器皿之類。

儲物間空間逼仄,四維牆邊都是置物的架子,讓各色物品堆疊的滿滿登登。

劉茗臻摘下護目鏡,揉了揉太陽穴,想叫個小同事幫她找個東西,一回頭才發現,可巧人都不在,連小黃也不在。

劉茗臻索性收攏了一箱解剖器具,一起抱向儲物間,放在架子上,又向內裡去找東西。

棚頂的白熾燈泡閃了兩下,忽然熄滅了。

儲物間四周封閉,沒有天光,此刻再沒了燈光照明,真算是伸手不見五指了,只有臨近門的位置,能透進一些解剖室裡的藍光。

劉茗臻倒是不怕黑,可剛剛沒帶手機進來,連個光源也沒有,找啥也不可能了。

她一回身,剛朝著門的方向走了一步,就見門口一黑,下一秒,一個黢黑的身影矯健的衝向她,一隻大手牢牢扼住她的喉嚨,使她整個人被這股衝擊力帶動著狠狠撞向背後的置物架,後背被那些堅硬的稜角們硌得臉色發白。

誰能在市局內部對她下手?

對方掐在她脖子上的力道,明顯是威懾更重,並不為致命。

她本能的掙扎了兩下,便感到對方的身型貼近壓迫而來,一個陰測測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抓王學力的時候,你為什麼沒有通知我?”

劉茗臻雙手都扣在脖頸上的鉗制上,費力的粗喘著,虛聲說:“那是後半夜,抓人的時候,我也不知道。”

那人卻不為所動,冷冷的說:“事情不是這麼辦的,交易也不是這麼做的。”

劉茗臻臉已經漲紅了,遏制她的那雙手彷彿鐵鉗一般,隨著交談,愈發收緊向上,以至於劉茗臻只能雙腳尖竭力才能夠到地面。

呼吸越來越不順暢,嚴重的缺氧讓她的抗拒愈發乏力。

“小劉,收起你的那點小聰明,別想著做套來誆我,我這條船,上來,就要徹徹底底的上,拖泥帶水的,只會害了你自己,”他聲音越來越低沉,“你敢試探我的底線,就是因為你還沒真正嘗試過瀕死的體驗,你弟弟的感受,你今天也來試一試吧,算是給你的一個教訓!”

劉茗臻幾乎快要聽不清對方的聲音了,耳膜裡猶如溺水一般聒噪的厲害,眼睛大睜著,視線卻慢慢渙散了。

那人再次收緊了力道,狠狠一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