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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番外(十)

在權利的中心掙扎的人,或許從一開始是身不由己,但是會在不斷地掙扎之中慢慢沉淪,最後成為其中的一份子,隨波逐流。

後宮裡面是爭鬥最多的地方,這裡的女人無時不刻在爭著手裡面的籌碼和底牌,無論是家族還是兒子都是她們能夠獲得安穩和隆寵的最佳道具,雖然最後沒準也會落得個粉身碎骨的結果,但是終究是爭過了,總好過那些沒爭沒搶的,一旦贏了那便是天底下最為富貴的女人。

也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下,三皇子出生了。

永昌帝後宮嬪妃算得上從開國以來最少的了,故而子嗣也是少的可憐,出了舒妃和敬妃二人誕下來兩個兒子以外,便無其他了。大皇子又是個生來便殘疾的,舒妃沒日沒夜都要為了大皇子的身體擔驚受怕,更是一度無法再有心思去承寵,故而這後宮之中還能誕下子嗣的更是少之又少,直到皇后傳來了喜訊,說是自個兒懷上了龍嗣。

三皇子剛剛出生的時候,大皇兄已經是十四歲了,二皇兄則是九歲。等到他已經記事的時候,大皇兄已經是弱冠之年,二皇兄已經開始跟著父親東奔西跑的在戰場上廝殺了。

“三皇子一看就是個福氣大的,皇后娘娘的福氣啊一定還在後頭呢。”

那是宮裡面皇后在家裡時就一直侍候的奶嬤嬤,後來等到三皇子出生,也就一直跟在了三皇子的身後,每每看見三皇子乖巧的坐在桌子前一口一口吃著飯的時候,都會誇讚一句。那時候的三皇子,不知道她和母后的眼睛中為什麼總是帶著一絲他捉摸不透的光,直到後來,他才明白那是一種慾望,對權利的渴求。

那一年,三皇子才五歲。

在他記事以後,第一次看見隨著大軍南征北戰後凱旋而歸的二皇兄的時候是在他十一歲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他嚇得當時就哭了起來,因為皇兄身上的煞氣太重了,那種感覺就像是在死人堆裡爬出來的厲鬼一樣,讓人心生膽怯,尤其是那一雙陰騭的眼睛朝著自己望過來的時候,所以父皇第一次對著母親斥責了自己,他說自己太過於膽小了。

皇家裡的那些恩怨從出生就註定要在其中一直沉沉浮浮,就像是母親在看見貴妃生下的四弟和敬妃生下的二皇兄一樣,眼中閃過的強勢和在他身上用的心思,無一不是在對他施以壓力和灌輸著事實。

他第一次見到夫子的時候,還很單純,本來就是膽小怯懦的他藏在奶嬤嬤的身後,小心的看著同樣在亭中的男子,他和父皇不一樣,父皇是威嚴的,這個男人卻是和藹的,就像是和煦的陽光照耀在自己的身上,會讓人不自覺的去依賴。

“三皇子可知這天下大勢?”站在湖邊的男子,生的像個仙人,動作也總是這般的漫不經心,可是他卻會在摘下那湖邊的荷花之時,倒茶品茗之時,嘴中討論著天下大事。

母親請來的這位太傅每日都會來宮中教他東西,那是他最開心,最無憂無慮的時光,雖然只有短短的八九載。太傅與其他人的教學方式不同,他從來不會坐在那枯燥乏悶的宮殿之中,而是會選在涼亭之地,偶然興起還會教他一些劍術,是了,他的武功其實也是太傅教的。

那個時候,他最喜歡的不是母后和父皇,能給他安全感的也不是他們,自始至終都是太傅,而且因為親近,他會稱呼太傅為老師。

可是後來,太傅卻走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一聲不響連父皇都沒辦法找到他。

再後來,就是他人生中最大變化的幾年,短短三年時間裡他明白了原來這個地方有的從始至終都不是親情,而是手中緊緊握著的權勢,沒有權勢的人,最終都會被遺棄,無論是親父子,還是多年恩愛的夫妻。

大皇兄薨逝了。

舒妃是父皇母家的女兒,聽宮裡面的老人說她剛剛入宮的時候,性格好才情好容貌好,樣樣都是這宮中的一絕,更是這上京之中數一數二的才女,那時候父皇迷戀他迷戀的很,所以才會在母后還沒有入宮成婚之前就已經早早的誕下了大皇兄。

那時候他還很天真,會傻傻的在那些講故事的人離開以後去問老師,為什麼那麼喜愛卻不會被父皇立為皇后呢?

“因為聖上再喜愛她,卻不會為了她去放棄削弱外戚的勢力,所有的人其實都有各自的圖謀罷了。”

老師只是嘆了一口氣,朝著舒妃的那宮殿望著,不知道是在感嘆什麼,其實老師他早就知道這最是無情帝王家的話了吧?

所以大皇兄薨逝的那一日,他終於明白了最無情能夠到什麼程度,在受到喪子之痛的刺激之下的舒妃並沒有再一次受到寬待,只是因為情急之下抓了一下父皇,就被無情的關到了宮中禁足。他看著舒妃此後一次次受到斥責,一次次在朝堂上母家受到貶斥,絲毫沒有顧忌剛剛薨逝的大皇兄,才知道原來一切的一切都抵不上父親手中那些他認為重要的權勢罷了。

他沒有想要與二皇兄去爭皇位的心思,但是真的能夠全都按照自己想的來做嗎?答案是否定的。所以母親才會在大皇兄逝世以後將他傳召回宮中,那麼懇切甚至想要跪下來求他去爭,爭那個他以前曾經不敢想象的位置。

“你不爭,便是貴妃,便是敬妃上位,到時候母后能不能活下來都不知道,這宮裡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你真的以為你能安安穩穩的活下去?”皇后十指丹蔻緊緊的攥在三皇子的手臂上,她的眼中閃過的是狠厲,就像是那手上的紅色指甲一樣,在充斥著無法割捨的慾望。

是了,母親的手上有多少的人命?誰也不知道。可就是這些人命的親人,能夠讓這一個敗者安安穩穩的活下去嗎?不能吧?這是不是就是老師口中所說的成王敗寇了呢?

從那一日,他就變了,他變得沒日沒夜都在小心翼翼的活著,每一天都在為了以後而步棋,慢慢的從父皇的眼中看見的不再是怒其不爭,而是漸漸出現的滿意和欣賞。可是他漸漸的也變了,不知道為什麼有時候在照鏡子的時候,感覺自己和父皇越來越像了,有的時候還會嚇得不敢去看鏡子。

所有的兄弟裡,其實他對於二皇兄是又愛又怕的,二皇兄這人有謀略有膽識,他想要東西就會光明正大的去搶,搶得到便是搶得到,搶不到便從此撩開手,這便是真君子吧?不像自己越發活的像個小人,其實他的動作父皇應該明白的很,畢竟都是從這個階段過來的人,都活成了一個樣子罷了。

四皇弟呢?其實他明白的很,四皇子有多少的不甘,他曾經在遠處看見過四皇弟往著那上朝的大殿,眼中流露出來的慾望和不甘心,若是他再早生個五六年,只怕父皇也會讓他和四皇弟鬥上一斗吧?其實他有時候覺得四皇弟累的很,他們只不過都是母親手中的一顆棋子罷了。

他還記得父皇在看向母后和貴妃時候的眼神,那眼神單單淺看沒什麼大的區別,但是深處卻大不相同,沒有看向舒妃時候的愛意,都是表面上的愛憐罷了,所以大家都在爭什麼呢?都是假的罷了。其實最大的操控者是父皇吧?母親是用來平衡這各方勢力的新人,而貴妃則是他用來收攏手上的權利之物。

所以,他要坐到那個位置上,以後他要掌控自己的命運,他來做那個操控者。慢慢的這個想法就在心裡扎了根,越來越深,無法拔出。

其實父皇病種的那一天,他已經沒什麼悲傷的心情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突然松了一口氣,壓了多年的氣終於喘上來了,以後,他就能夠掌握自己的命運了。

“朕知道你在想些什麼,其實這皇位一早就已經定下來了,誰都不可能拿到,只有你。”永昌帝躺在龍榻之上,他側過頭看著眼前的三皇子康王,嘆了一口氣說道:“你是這裡面最像朕的,無論是誰,坐到這個位置上都沒有你要來的更好,老二他不一樣,他是個能臣卻不是個能夠在表面上做足面子的人,有些人是出鞘的刀,有些人則是堅守的盾,你們兩個缺一不可,也只能各司其職。”

他望著在一旁冷著臉的二皇子,然後指著跪在龍榻之下的三皇子說道:“老二,這大梁千秋的基業,做怕的就是從裡面亂了,你以後要輔佐的人就是他,除了他誰都不行,如果有人敢犯上作亂,記住,無論是誰都不要留情。”

父皇駕崩的那一日,天邊有一抹光照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來接父皇。從那以後,二皇兄就再也沒有對著自己有任何的敵意了,畢竟他這把出鞘的刀的職責是守著這大梁的江山不受動搖,然而只是在私底下,面子上,他們兩個還是一如既往,因為他們需要釣一條大魚出來。

有的時候站在山外或許更能明了一些,一旦入了山,便是局中人,自此便是再如何都活不大明白的了,就像是起先他不理解父皇為什麼這般熱愛權勢,也不明白為何兒子婚姻妻子都可以拿來權衡利弊,現在他明白了,甚至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三皇子登基了,他登基的那一年定了國號,宣德。

也就是從那一年,他變了,他可以為了鞏固自己位置而去娶皇后,雖然他更喜愛於貴妃,畢竟那是從少年便同自己在一起的女人,可是沒辦法,他需要用長孫一家來牽制於虎賁軍,所以他只能暗中補償,讓唐識去扶持大皇子。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會變得失眠,只要想要老四和紀俞,就會像是心裡揣了什麼東西一樣不踏實,那是一種心病。有時候他還會去想卑夷族,一樣的如鯁在喉,都無需太醫講他都知道該如何治療。

想要攘外必先安內,這是老師當年交給他的,所以他必須先把老四除掉,不然一旦並不在內他必然趁機作亂。所以他做了一出好戲,讓潛藏在水底的那條大魚自己咬鉤,果不其然,那條魚他咬了鉤子。

其實他有時候也在想如果老四當年早生一點,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只不過,沒有可能了,真是可惜。

不知道為什麼,老四敗落了以後,他感覺自己越來越像是當年的父皇,照著鏡子的時候便像是看一個人一樣,而這個時候,他已經不再害怕了,因為他好像知道了當帝王的快樂,那種能夠攥著所有人命運的快樂。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他所慶幸的東西突然有了一絲裂痕,因為那個人出現了,那個曾經是他最大的依賴,是他曾經最為喜愛的人,他的老師。

當看見突然出現的老師的時候,在看見那個過了幾十年還未曾有任何變化的老師,他突然感覺到了恐懼。那雙手看著比自己年輕,那張臉也是一樣,他想到底是什麼人才能多年不變?這樣的人是不是想要覆滅自己也是易如反掌?

所以在那一天以後,他有了一個念頭,那就是讓老師能夠再也無法成為動搖大梁,甚至是他的位置。

皇家有多少的暗線和暗樁分散下去?恐怕很難一一查出來,就連他自己都不打記得了,只不過重要的幾個人他是一直盯著的,比如說紀伯安和紀俞,還比如說是唐識和他那個異族的女兒。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他不知道會不會在唐識的身上表現出來,所以他才能找到那個能夠讓老師也能夠和紀伯安一起沉眠的辦法,那個突破點就是喜歡紀伯安的唐依依。

“唐識,你的女兒是不是還在府上?”

他還記得唐識當時聽見這句話的時候眼中閃過的錯愕,其實唐識是個聰明人,越是聰明他就越知道這樣的人如何去抓住命門,那就是拿他最在意的東西去抓住這個人,很顯然唐識最在意的人不是那個女兒。

有些人從一出生,或許就是充滿悲劇性的,比如唐依依。

像是老師這種人他摸得透透的,可以算的上為了君主費勁了心力的人,便是被他傷的再深都沒有辦法真的去將這師徒情分斬掉,恰恰是這一點,他抓住了這個心軟的弱點才能制衡。可是他卻不知道為什麼,老師卻會在紀伯安的身上心軟了,也就是這麼一個心軟,將他至於萬劫不復的深淵之中。

“皇帝,你知不知道你的老師永生不死?他今天能夠保住大梁保住你,明日就可以親手將大梁盡數覆滅,你瞧見北邊的卑夷族了嗎?那就是你的前車之鑑。”

紀伯安笑著的樣子,還有他說這句話的語氣,讓他久久不曾忘懷,便逐漸的成了心魔。

他不記得自己從夢中驚醒多少次了,每次醒來的時候他都會悔恨當年為什麼沒在紀伯安剛剛露頭的時候就把人殺了,留下了這麼一個禍患?現在要日日讓他再睡夢中煎熬著,那種感覺就像是吃了砒霜的人,不知道下一秒會不會毒發一樣

的提心吊膽。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的身體每況愈下,兩個皇子手下的黨系已經愈發的手開始長了起來,好像是巴不得自己立馬嚥氣歸天一樣,那樣就能立馬繼承皇位了。他的身體確實不大好了,以前就算是整日整日的去批閱奏摺他都沒什麼感覺可是他才剛剛將兵權拿回來,也讓旁邊的周國安定了下來,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將自己手上的那些東西一樣一樣的交出去,況且他要比自己的兒子更有頭腦和手段,只不過是身體不行了而已。

他有多懼怕老師,就有多羨慕老師,像是老師那樣的長生不老,難道不是每個人都羨慕的嗎?

直到他終於熬不住昏倒在了朝堂之上……

“皇上,立嗣吧。”

二皇兄跪在地上請詔的時候,是多麼的憂心忡忡?他能夠看得見,可是自己難道真的不行了嗎?竟然讓二皇兄都如此的懼怕?他想說自己還能行,他還能挺得住,他才是這個大梁最該留下來的人,不是自己的兒子,不是自己的父皇,如果他能活著,或許卑夷族甚至後隅都將最後成為囊中之物。

可是他卻不得不妥協,因為他自己其實心裡也明白的很,身體垮了就是真的垮了,況且自己因為長時間的無法入眠精神上也有些了錯亂,洪德其實偷偷擦眼淚的時候他都是看得見的,只是不曾說罷了。

所以當晚,他便和二皇兄一起寫了遺詔,藏在了自己御書房桌案底下的暗盒裡。

那夜的風,涼的很,吹到身上就感覺自己如同在冰窖之內,所以他叫洪德多備了兩床被子壓在了身上,這樣才能夠擋住那風。大抵上是因為這個溫度剛剛好,讓他有種像是在母親的懷中的感覺,所以他再一次進入了夢鄉。

這個夢還是如同每一次一樣,同樣的都是在這座寢宮之中,同樣的自己都在安安靜靜的睡著,突然帷帳像是被風吹動了一下,而那個黑影也在帷幔之上越來越大,那個人手中帶著的劍朝著自己的咽喉處割了過來。

他想反抗,卻感覺四肢都已經緊緊的被綁在了床上,像是砧板上的魚,眼睜睜的要看著那劍來結束他的生命。他怎麼會甘心?於是他開始掙扎,大抵上掙扎的力氣太過,便將那床榻邊上的帷幔扯了下來,露出來的是老師那張溫潤的臉,那張臉上還掛著自己曾經最喜歡的笑容。

“別掙扎,老師只不過是來給你一個該有的結果,只有你死了,整個大梁才能夠安穩下來,在位的你只不過是佔著位置罷了。”老師看見他掙扎,便伸手出按住了他,那手上的劍再一次舉了起來,劃過一道冷芒。

他搖著頭,拽著老師的手苦苦的哀求著說道:“不是的老師,不是的,只有我在位,這個大梁才能夠這般的鼎盛,他們不行的,他們做不到我這個成績,我只不過是身子不大好了,等我好了,一定還能將大梁治理的更加好。”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老師的笑面變得冷酷無情,他看著自己,然後手中的劍直直的朝著自己扎了過來,口中同時說道:“你只不過是個年老生病之人,還有什麼資格佔著這個位置,人老了就是老了。”

這句話多麼的刺耳?就像是詛咒一般,他突然心裡發了狠,便咬了牙將自己藏在枕頭下的匕首拿了出來,扎向了前面的人心口窩處,一邊發了狠的往下壓著那匕首,一邊像是瘋了莫。

“朕不會死,朕不會如你所願,朕會千秋萬外的坐在這個位置上,你們所有的人都是我的操控物罷了,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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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終究只是一場夢罷了,他殺不死老師,也沒有那個能夠真的千秋萬代的坐在那個位置上看桑海桑田,所有人的起起伏伏,他醒了再一次滿頭大汗的醒了過來。看著洪德那個關切的眼神,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心頭一股子火直接就躥了出來,竟然噴了一口血出來便不知道事情了。

再後來便是他耳中聽到的聲音,他想睜開眼睛,卻感覺身體不聽自己使喚了。

“皇上怎麼樣了?”那是二皇兄的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只不過卻多了幾分的焦急。

那太醫支支吾吾的叫人好不著急,若是朕醒了,一定要殺他的頭。

“皇上,皇上已經是油盡燈枯了,只怕,只怕是……”而後便是一生跪在地上的聲響。

怎麼可能呢?朕不可能已經油盡燈枯了,想到這裡他拼著力氣睜開了眼睛,但是卻終究只能拽到眼前的帷帳罷了,便再也沒了力氣。

臨死前咽下去的最後一口氣的時候,他突然想對著紀伯安說一聲,他成功了,自己果然一輩子都沒辦法安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