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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番外(十一)

自古以來,但凡是雙胞兄弟必定是會被視為大忌,不同於龍鳳胎那般讓全家歡喜,古人認為雙胞必定亂其命理運勢,所以一旦家中婦人生了雙胞,必定會送出去一個才能夠安心,孩子一落地因為身子太弱暫時不能放開手,便也不會太過於苛責,就暫容許將孩子養到週歲才送出去,而後即便是母親再不捨,也只得忍痛割愛,至於送的是哪個,也只得是天意挑選,生母親擇。

西淵的暗宮之中一位長老的女兒就恰好生了這麼兩個孩子,那兩個孩子生的都極其健康,先落地的那個更是看上去靈巧的很,從來都不哭,便是抓東西也只是抓自己手邊處,兩顆像是黑葡萄的大眼睛看人的時候仿若洞悉人心,更加惹人喜愛。

那婦人的夫家本姓雷,先前也是官家滔天富貴,本應該是一生順遂,奈何慘遭仇家暗殺,只剩下她帶著遺腹子回到暗宮,卻未曾想到竟然還會遇見雙胞之事,更是一度鬱鬱寡歡。那時候西淵的國師便已經有了名氣,那婦人因為夫家曾經與國師有些淵源便跪在了國師的門外,苦苦求了月餘,才得以見到國師身邊的侍者。

“國師說,夫人所求是這二子皆能平安順遂,他這裡有兩把小金鎖贈他二人,所求皆能得願望,只不過代價夫人應該是知道的。”

那侍者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手中的木質托盤往前遞了遞,那上面蓋著一塊黃色的緞布,掀開來便能瞧見兩個小小的金鎖,精緻的很,一個寫著福壽安康,一個寫著長命百歲,躺在那亦是用著錦緞鋪著的托盤之中。

從此以後,暗宮中的兩個雙胞子便都都有了名字,一個叫做雷乾,一個叫做雷宇,脖子上都帶著一塊小小的金鎖,只不過他們的母親卻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日漸的體虛下來。

雷乾被帶走的時候剛剛過了週歲,後來他的母親想起來總是很遺憾沒能再見一面那個孩子。

他生來就靈巧的很,一雙眼睛看著母親總是澄澈的,似笑非笑,大抵上是因為他這個模樣,才會讓母親覺得這孩子即便是不在自己身邊也能好好的,故而在週歲剛過一天就抱著孩子往著之前已經聯絡好的那戶人家而去。

“我瞧著這孩子與貧道十分有緣,既然夫人要將這孩子送出去,不如就交給貧道吧?”

他們原本坐在馬車之中,這事情也只有她和那家富戶人家知道,畢竟送出去的孩子若是宣揚太多定然以後不會安心在家呆著,於兩家都不是什麼好事情,然而在去那戶人家的路上,卻突然被一位道士給攔住了路。

不知道是不是被前面的道長突然說話被驚到了,從來不喜哭鬧的雷乾突然開始大聲的哭了起來,那聲音洪亮,怎麼哄都挺不下來。故而那婦人便掀開了馬車的簾子,吩咐人扶著她下了馬。入目的便是一個已經中年了的道士,手中空空,身上只是背了個布袋子,看著卻面善不像是什麼心思詭詐之人。

“不知道長何故如此說?我兒生來乖巧便是疼愛都來不及呢,何來送人討要一說?”她也不是個什麼簡單之人,只是單單憑藉一句話便會將孩子送出去的人,若是心懷不軌豈不是白白讓孩子一生都如墜深淵?

那道士似乎也是知道眼前婦人的想法,便笑了一笑,對著婦人施了一禮而後說道:“夫人無需多慮,貧道雲遊四方,只是前些時間夜觀星象算出來我會有一徒兒降生於世上,前日占卜,所指方向便是西淵,就朝著這邊趕來了,今日過來等來了夫人您來。”

說道此處,他便又往前走了兩步走到了跟前,一縷鬚髮被風吹拂正好帶到了那還在哭嚎著的嬰孩手裡,不知道為何一直哄著都不停下來哭嚎的孩子,竟然拽著那鬚髮笑了起來,小聲的笑了起來。

大抵上是因為這一幕太過於神氣,之前還滿是防備的婦人此時已經有些動搖了,她看著自己懷中還在看著那道士笑呵呵的孩子,又抬頭看了一眼那站著逗弄孩子的道士,手竟然有些顫抖,畢竟誰也不曾想到這孩子竟然會與一個遊方的道士有緣,她想的本來是放在一家富戶養起來,能夠安安穩穩過一生便足矣。

“夫人,天命難違,這孩子終究是要入我道門之人,便是今日不與貧道走,來日也會去山門。”

大抵上是因為聽見了這句話,終究還是將那孩子交給了這素未謀面的道士,看著那道士攜著雷乾離開以後,不知道為什麼終究還是心裡空落落的,那婦人沒忍住留下了眼淚。

小道童跟著師父已經十個年頭了,他打小不喜歡那些世俗的東西,總喜歡往著山山水水的地方跑,一旦被師父訓了就找個小樹叢裡面躲著,被找到了也會等著圓圓的眼睛衝著師父笑。一天之中從早上便開始唸書練習道法,到了晚間又要跟著師父學習卜卦觀星,偶爾會被這小簍子去河裡抓兩條魚,當然不是用來吃的,是用來放在缸裡擺陣的。

“師父,我們學這些能做什麼?”

小道童看著師父又一次拿著銅錢開始放在手裡搖了起來,在一次又一次扔下去又撿起來的過程中,那紙上的卦已經全都顯現了出來,又是陽爻,只不過這次卻是個動卦呢,看來最後這卦會變呢。

此時那原本中年的倒是,已經鬚髮有些斑駁了,他看著自己對面的小徒弟笑了一下說道:“這些能夠給我們一個警示,也能為我們指明方向,有些事情知道了才能決定該如何做,師父剛剛啊,在算你呢。”

聽見師父的話,那小道童瞪圓了眼睛,但是卻不是欣喜的模樣,他看著那桌案上面的幾個銅錢搖了搖頭說道:“師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小孩子是算不得卦的,未成便無定數,哪裡算得出來?”

大抵上是這句話,叫那道士十分的高興,是了,這孩子天生便有慧根,只要是教過的東西無需再重複便能記在腦子裡,所以他說的是對的,自己剛剛什麼都算不出來,所以才變卦多生。像是這般悟性的孩子,他倒是想知道以後究竟能有多大的成就,又是何種因原竟然會在群星之中從他開始便生出了異像,叫原本的死局變成了生局。

只是他終究是未曾看到,因為大限將至,他的陽壽也是有定數的,臨了的時候他看著眼前已經長成了的徒弟,此時的雷乾眼中滿是悲傷,縱然慧根天生,到底也不過是個未經世事的孩童啊,要是自己還能多活些就好了。

“無需難過,我等這些修道之人,本就是在這世間經歷磨難,萬般皆是定數,誰都有這生離死別的一遭,為師大限將至,只希望你以後能夠造福蒼生,不可行惡事。”他說著將手放在了他這小徒弟的頭上,然後拍了拍說道:“你那金鎖是母親特意求來的,若非重要之事,萬萬不可解下,此乃你一死劫,能解的只有這物了。”

後來,那老道士便歸了天,被小徒弟挖了個墓,葬在了一處不顯山不露水的地方,因為萬般氣運,借了終歸是要還的,不如從一開始便乾乾淨淨,什麼都不借也能好算因果。

從老道士不在了以後,那小道士便開始自己去各地雲遊,他到過許多地方見過許多的人,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悟,面貌也漸漸的成熟了起來,原本稚嫩的他也變得像師父一般。就連師父的習慣也慢慢的學了起來,小道士變成了像自己師父一樣的正經道士,他也喜歡每夜去看天象,也喜歡閒來無事去占卜一下,雖然很多時候占卜的東西與他並無太多的關係。

不知道為什麼,道士突然有一天看到天邊有一顆原本黯淡的星星亮了一下,而後便墜了下去,旁邊的星星也開始慢慢的變化起來,那周圍的星象竟然在半月之後,有了極大的變化。道士學著師父去占卜,去掐指計算,卻終究算不出來到底是個什麼情況,日日夜夜,這個事情便困在了道士的心頭,突然有一日他感覺心中一動,便立馬掐了指。

那一日的天氣十分的晴朗,正值春夏交替之際,溪水甚是涼快,周遭的小動物也喜歡在這裡飲水,他順著那條小溪往著上游走,一邊採著草藥,一邊四處看著,道士算到那與自己有因果之人定然會出現在此處,那人又會在哪兒呢?

直到他看見呆坐在溪流旁邊的人。

“公子可是在等貧道?”他看著那年輕人一臉呆愣,生怕自己驚嚇到那年輕人,便露出了和藹的笑容說道:“這水邊雖然涼爽卻對身體到底不大好,還是快些起來吧。”

看著那人終於有了反應他才點了點頭,將人帶了回去。

後來,兩個人便在山中開始學起了道,那幾年是道士最為閒適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那已經西歸故去的師父來。只不過道士去找這年輕人之前起了卦,這人與自己有學道之緣,只不過因果大了一些,便不能有師徒之名,故而每每那年輕人要拜師或者向教師父的時候,他總是一口拒絕,大抵上他也是想規避這因果的罷?

道長開始教給年輕人玄學之術,無論是占卜還是論卦,都盡心盡力,可是唯有一樣卻遲遲未曾教給年輕人怎麼觀星,因為觀星之術能夠看到的太多了。那個年輕人的之年太重了,執念重的人做出來的事情,有時候是自己都無法想象的。

然而有些東西不是想躲開就能躲開的,因為因果早就已經註定了。

“道長。”那是年輕人學會占卜大成的時候,他看著自己手裡占卜出來的結果,有過一絲的換亂,繼而將手中的紙條往著身後藏了藏,好像是怕道士看到自己占卜到了什麼。

然而,知子莫若父,真的能夠瞞過教會自己本事的人嗎?

他看見天邊的那顆星星開始閃動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一切已經開始了,那一年他已經三十六歲了,這將近六年的時間裡他將自己許多的本領都交給了那個年輕人,想著該是時候道別了。

“你我緣分已盡,公子自去該去的地方吧,貧道也要遠去見一位故人了。”道士看著那個長相清雋的年輕人,雙眼緊閉,似乎是決意已下了。

後來道士看見那個年輕人離開了山谷,便也開始準備自己遠遊的東西了,已經許多年沒有下山了,說實話他還真的有些不大習慣。東西收拾好了以後,道士便將整個院子都鎖了上來,一路往著南邊而去,山色秀美,只有一個道士在山間獨行。

西淵那時候已經有些變化了,國師已經愈發的厲害,道士曾經也遠遠的見過一眼,那個人比自己厲害的多,只怕師父在世才能與之一較高下了,可惜師父的壽命不能與之相抗,畢竟他們修的不是一樣的道。

見到自己的同胞兄弟的時候,道士和雷宇兩個人臉上的表情截然不同,一笑一怔,立在那山谷之中,樹影婆娑落在那個穿著道袍的人身上,就像是神明一樣,直到一棵松果掉落下來打在了那人身上,雷宇才醒過來神。

母親在自己很小的時候就已經過世了,剩下的時光之中只有外祖父教他看他,倒是也曾說過自己會有一個長著一模一樣的親兄弟在這世上,所以雷宇在見到兄長的時候異常的高興,可是高興之餘卻十分納悶為什麼兄長會出現在這裡?難道是有了什麼機緣?

“貧道前日卜了一卦,這卦牽扯於你,故而才來此處,望你能早有準備。”道士自然知道雷宇當時心裡在想著些什麼,他只是伸出手指了一下暗宮的方向,施了一禮說道:“萬般皆緣法。一切都應在那暗宮中的有萬毒之體的女子,皆是孽緣罷了,她同後嗣命中都有一劫,情債而已,你若是早有準備,或許能助那女子逃過一劫。”

雷宇自然知道那萬毒之體到底是誰,可是那孩子還是總角之年,而且從未出過暗宮,故而這話倒是讓他信了幾分,故而便到了雷乾的身邊,想要一聽究竟。也是因為他們這一次見面,竟然真的讓那唐依依的母親逃過了一劫,所以雷宇才會在看見紀伯安的時候那般的態度,其實雷宇是會想到自己兄長的話,他害怕了。

在見過自己的同胞弟弟以後,道士又一次回了山林之中,那個時候這大梁的江山已經不再動盪了,也就無需他再下山修行。

後來,道士為了能夠讓自己學的這些不會在手中失傳,便從溪流邊撿回來一個小小的娃娃,那是順水而下的娃娃,應該是哪一家養不起了的,懷中還有著一張關於這小孩子的生辰八字,大抵上母親也是不捨得的。

慢慢的,自己撿來的孩子長大了,他像自己小時候一樣,喜歡在這山間嬉戲,只不過悟性卻沒有當年的自己要強,往往講的東西要多說兩遍才能記住,偶爾還會講符咒畫錯,將整個桌案炸的漆黑。

“師父,你不要打我,你對著別人都是笑呵呵的,怎的對我一個孩子整天不是要打就是已經打了的途中?”那孩子雖然學習悟性不行,但是貴在長了個機靈的腦袋,慣會逗道士笑的。

道士看著小道士一天一天的長大,一天比一天懂事,便會想,自己這般也算是有了傳承了,總算是不愧對師門了。

就這樣,春去秋來幾十載,等到紀伯安出生的時候,道士已經是快年過半百的年紀,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山谷之中修行的問題,他的面貌並未有什麼變化,還是如同當年下山時的面貌一樣。每一日,每一日他都能瞧見那顆星星的變化,不知道為什麼,那顆自己曾經看見極為重要的星星愈發的黯淡了下來,那感覺好像是早夭之象,若是此處便變化,必定引得這天下也會一起大變,所以道士才會再一次跑到上京的將軍府裡去送那張符咒,可是在看見那個孩子的時候,道士就知道那孩子不是自己看見的那顆星星,真正的星星還沒有到來。

知道十幾年後,道士才看見那顆自己所一直注視的星星,,很耀眼,那是一顆不同於所有人的星星,只要他在必定一切都會回到正軌之上,只不過終究是自己躲不掉,還是沾上了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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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般皆由自己而起,師父養大了他,他救了那個年輕人,而這顆星星則是年輕人帶來的,若是就任由這顆星星帶著怨念凋零,必定因果沾身,他這些年也就白修了,為了斷這姻緣,他一早就開始算了起來,那段時間他花了太多力氣,所以慢慢的也就有了老態,看到發須皆白的樣子,他只是無奈的笑了一聲。

可是怎麼算都只是死劫罷了,那顆明亮的星星終究還是會黯淡下去,也就是那個時候,道士想起來了自己身上的這塊小金鎖。這塊金鎖上面的字,其實應該是那西淵的國師早就已經預料到了的。一塊給了自己,那上面的福壽安康正對他這修道之人,另一塊的長命百歲則是正對自己那雙胞弟弟,終究他這福壽安康不能壽終正寢了,看來死劫有瞭解。

死劫,說的是必死一人,卻未曾說過不能替死換命,既然一切的一切皆由他起,那便由他去承擔這死劫,斷這一樁糊塗的因果。

送去那金鎖之時,道士便已經將陽壽都盡數燃盡了盡數裝到這金鎖之中。紀伯安的原本的身體裡的主人其實已經早就不在了,故而一旦紀伯安的魂魄不固定,定然會直接死亡,所以自己能夠借給紀伯安的壽命也只有短短的幾年而已罷了,但是總比原本的結果好不是嗎?

回到山谷之中的道士,自知大限已至,他想到了曾經和師父的笑談。

“師父,你為什麼不算自己的命呢?”

“越是算,越是困,困在其中不得而解,醫者不自醫,算者不算幾罷了。”

“那師父你為什麼當年算出來去西淵找徒兒?”

“萬般皆定數罷了,師父只不過是斷因果罷了。”

道士算到那個年輕人最後會回道這裡,便早早就將衣裳盡數都穿好了,他望著外面的青山綠水,那山脈之上原本還在隱隱約約不固定的龍氣此時已經實了起來,不禁想到紀伯安的那雙眼睛,只怕有些人即便是告知前面無路,也會走上一走的吧?貧道卻再也救不了他第二次了。

費嶺再一次回道這座山谷的時候,已經是很多年以後了,那座原本他生活了許多年的山谷上面飄著一層霧障,那霧障隱隱約約的聚攏在一處,不知道為何他靠近的時候會漸漸往著旁邊躲去,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霧障中心是一間茅舍,那茅舍此時因為太久無人打掃居住已經落滿了灰在上面,只不過卻並無蛛網一類的東西,倒是還算的上不錯。

他本來以為裡面是沒有人的,然而在踏入往日裡練習功課的地方卻看到了一個人,說是一個人,但是卻沒有了生氣,緊閉著眼睛,但是整具身體卻栩栩如生一般,若不是他從紀伯安的口中知道道長已經歸了天,只怕現在是分辨不出來的。

那具身體的周圍乾淨的就像是一直有人清掃一般,不生半點的塵土,然而就在費嶺走到跟前想要將道長安葬的時候,剛剛指尖碰觸到那身體,便直接化成了灰燼,無聲無息只是一瞬間。

費嶺將道長的衣服都收拾好,裝到了一個小小的箱籠裡,將這些東西都埋在了道長的師父墳邊,他想道長應該會滿意自己這樣的決定,畢竟道長是一個不喜歡欠人東西的人,他最喜歡的就是把恩怨都了清了,不虧不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