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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楊展會友

李志勇將楊展視作再生父母,言談間甚是殷勤。如此幾月,自是肝膽相照。楊展便讓他在牢中掩護,自己施展遁術,悄悄溜了出來。

監牢的水道與蜀王府相通,當他出現在小王爺朱平樨的書房中,渾身溼透,皮膚蒼白,真如一隻水鬼。

平樨又驚又喜,“師弟,怎麼是你?我讓你受苦了!”

楊展笑道:“你先找一身衣服給我穿吧,我都快冷死了。”

換了衣服,楊展道:“什麼苦,我都能受,就是聽不到外面的訊息,心中好生焦慮。你把知道的,都告訴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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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樨道:“蘭蘭和你父親那裡,你都不用擔心,小金和遠洪隨時都在探望照顧。定真師叔把重瞳觀打理得很好,見寬的船增加到三百多只了,他主要在負責照看王府莊園。”

楊展知他報喜不報憂,也沒辦法深究,“有你和他們在,我不擔心這些。朝廷和滿人的仗打得怎麼樣了?闖賊、獻賊現在如何?”

“唉,我們大明朝芨芨可危了,幾方用兵都是失利。眼見著滿人勢不可擋,闖賊趁勢打敗孫傳庭,佔了陝西全境,現在西安稱王,準備向北推進。獻賊則在湖南、江西、兩廣猖獗,還不知道他會去南京,還是進四川。”

“這還用猜?他當然會進四川。”

平樨默然。張獻忠雖然從來沒有打進過四川腹地,但他們和他是十幾年的冤家對頭,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打下四川,張獻忠怎麼也痛快不了。

更何況,如今的天下形勢,張獻忠的最佳選擇,當然是攻取四川,關起門來當皇帝。就好像當初的劉邦、劉備。

更何況,十幾年前,葛寶師傅就曾經預言,黃虎就是那個即將讓四川遭受劫難的罪魁禍首。他們之前所做的種種準備,難道是為了迎接他的到來?

兩人忽然就有了大難臨頭的感覺,不約而同各打了一個冷噤。

“師兄,你相信我嗎?”楊展雙手搭在平樨肩上,眼目灼灼地盯著他。

“我相信你,你說怎麼辦吧。”

楊展正要開言,背後一個渾厚的聲音響起:“什麼都不必再做了,聽天由命吧。”

楊展趕緊單膝著地,“見過王爺千歲!”

蜀王扶起他,“楊大俠辛苦了,這些年你為我們父子和川人做了很多,已經夠了。如今大勢所趨,天命如此,就不必再費心了。”

平樨泣道:“父王難道忘了,李自成和張獻忠是怎麼處置那些藩王和宗室的嗎?”

“沒關係,只要我們不抵抗,他們就不會屠城。我們蜀王一脈,在四川享受了近三百年的榮華富貴,是時候償還了。犧牲王室一族,若能救活全川百姓,也是值得的了。”

楊展拱手作禮:“王爺犧牲自我的精神可敬可佩,但楊某仍有幾個問題。”

“請講。”

“依現在形勢,打進來的,十有八九是獻賊魔王。你看他打到哪裡不是血流成河?如果你犧牲了王室一族,他仍然要屠城,誰又能阻攔?這是其一。其二,他若佔據了四川,不管是滿人還是李自成得了天下,都會來討伐,等待四川人的,勢必就是無休無止的戰亂。其三,他早就走火入魔,在他的魔爪之下,我們四川老百姓,會有好日子過嗎?”

蜀王呆著了,這些,他不是沒想過。只不過,別人要進來,你攔得住嗎?

他嘆道:“別說朝廷,你看我們四川,掌兵的,是陳仕奇、劉之勃這樣的迂腐書生。對大明朝雖然忠心,卻是不懂用兵。而像秦良玉和你這樣的戰將,卻是處處被掣肘、被懷疑。我還有什麼希望?四川還有什麼希望?”

楊展答道:“王爺容稟,只要有我楊展在,定當為王爺和川民謀一條生路。”

蜀王忽然想起,“你能怎麼做?你現在不是應該在監獄裡嗎?”

楊展哼道:“任他劉之勃如何陷害,又怎能奈何得了我楊展!王爺,我們決計不能做待宰羔羊啊,我以後都會在監獄和王府之間來去,總會找到自救之法。”

蜀王點點頭,“好吧,如果你們師兄弟能有辦法賑救四川,皇上就是要殺我的頭,也無所謂了。”

楊展和平樨相約,三天後師兄弟再聚。

他回到監獄,李志勇猶自在牢房裡打打殺殺,鐵鏈嘩嘩作響,別人根本不敢靠近,都以為他倆又在比武。

這便是他為楊展打掩護的方法,楊展順勢和他過了幾招,這場戲就算圓滿了。

三天後,費小金、帥遠洪、劉見寬都到了蜀王府。師兄弟再見面,都是熱淚盈眶。

費小金告訴他,馬蘭蘭剛剛從嘉定回了廣元,因為楊展的父親經受不住兒子坐牢的打擊,臥病在床。

楊展流淚嘆道:“枉我楊展虛名在外,卻也無意做了這不忠不孝之事。”

平樨讚道:“這才是你的大忠和大孝。你的心中裝著的,不只是自己的家人,而是幾百萬川人。”

帥遠洪繼而告訴他,劉之勃以調查他的案子為名,抄了自己眉州的家,兩千多支短銃被拿走了。幸而當初搬了一些到重瞳觀和王府莊園。

劉見寬接道:“幸而他不敢查抄王府莊園。”

楊展問:“見寬,你的三百只船能打仗嗎?”

“只能運輸,沒辦法打水仗,因為根本就不敢把人拉出來訓練。”

楊展臉色越來越凝重,“師兄師弟們,我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黃虎就快打進來了,一定是水陸並行,我們必須做好充分準備。”

費小金道:“聽說他曾在巢湖訓練水軍,最近在湖南也主要靠水軍,看來,我們在水路上是沒辦法攔著他的。”

“沒辦法攔,也必須攔。見寬,你答應我,把他攔在敘府以下,好嗎?”

“我盡力吧,師兄。但我建議,最穩當的辦法還是,早點勸王爺離開成都。”

“到時候再說,王爺在,守城的官軍更盡力,王爺若走了,那些人恐怕就拱手奉送了。”

楊展頓了頓,看向平樨,“師兄,你的意見呢?”

平樨道:“我的意見是,獻賊如果攻來,必須悄悄讓遊俠們把父王母妃和王兄他們送走,我留下來守城。”

楊展問道:“那些江湖遊俠還在這裡嗎?”

“當初我告訴劉之勃,這些人是我江湖上的朋友,他也不敢過分干涉,所以都留下來了。你在獄中,他們也不忍離去。雖然我明知他們的心意,但怕人多嘴雜,就沒讓他們來見你。”

“會有相見的一天。來,師兄師弟們,我把我的想法都告訴你們,你們再商量著辦吧。”

是夜,他們在蜀王府秉燭夜談,三更後方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