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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鬥角

又是百米的距離閃過,閃耀在牆面上的劍光依舊,可是華光已經不再是紅白雙色,而是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兩道劍氣相互交替使用。

王靈道斷定這是林海即將氣竭,所以才不得不用這種法子來互動換氣,然而事實也確實大致不差,林海此時的劍氣華光,連全身都不能籠罩了,至於上半身還沐浴在劍光的籠罩之下。

見到林海終於還是不支,王靈道身邊的弟子們便紛紛的松了口氣,憑他們的天資水平,就是在京都師門裡再熬個三十年恐怕也沒有什麼好日子,反而如果在這裡爭奪幽州的道場把握住了,那麼他們至少能少奮鬥三十年。

如此巨大的利益當前,他們自然不會盼著林海將大悲胎藏界的壯舉完成,在察覺到他的氣機正在無時無刻的衰落之後,更有甚者乾脆猜起了他還有多久便會從外面回來的時間。

“二十息,至多二十五息,這小子絕對撐不住就要回來了!”

“我賭,五十息,他看起來能和師傅鬥得不落下風,應該高估一點。”

就在眾多弟子們嚷嚷著對林海品頭論足之時,忽而有道清亮的女生壓過了喧囂:

“我賭他能完成這面城牆的陣法佈置!”

王靈道聞聲豁然轉頭望去,眼中有精光閃動,好似受到了什麼驚嚇,死死地盯著那個發話的女孩,因為在這個女孩出聲之前,他居然一點動靜都沒有感覺出來!

最叫王靈道心中心潮起伏的是,他居然看不穿這個女子的修為!

“在下玄真道王靈道,敢問姑娘何門何派,能否告知?”

這名修出法相,只差一步就能邁入渡滅境的真人級道士的話還沒說完,便見那清冷的姑娘纖眉一皺,好似很不耐煩的樣子:

“閉嘴,再敢亂問,我讓姐姐電死你!”

抬手止住了弟子們的憤憤不平,王靈道毫無脾氣的笑問:“敢問姑娘的姐姐是?”

“南宮!”

王靈道等了半晌,又道:“南宮什麼?”

“姓南名宮,蠢貨!”

“......”

南綺容說出這句話後忽然笑了起來,對著王靈道那幾名定力不佳,心馳神搖的弟子道:“二十息早過了,剛才誰猜的五十息?”

王靈道不屑的冷笑,他就不信一個區區通幽境的修士,能夠完成一氣不絕,連書千丈的壯舉。

他望了一眼華光越發黯淡的林海,也不多做糾纏和辯解:

“書成結界乃是造福百姓,有利民生的大事,我們自然也盼著這位小師傅早日完成,猜賭之言不過是一時戲言,小姑娘不可當真。哦對了,我看幽州城牆連綿何止萬丈,單憑這位小師傅一人之力恐怕還有所不足,我玄真一門別的沒有,就是人多,願意為城中百姓安危盡一份力!”

王靈道話音剛落,樓下的將士們便恭敬的齊聲道:“真人高義!”

這片刻的功夫過去,林海奔行在牆面上的劍光便又去了百十米,此時從他起手至今已經用劍氣揮毫了足足三百米,就算是用兩種劍氣互相交替也開始支撐不住了。

劍光收束回體內,林海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城牆上之時,已是氣喘吁吁,以劍氣行書三百米的工程之艱鉅,遠超出他的想象,不過就算如此,也比渡真每天不眠不休的刻碑要強得多。

小安一邊給林海扇著涼風,一邊勸解:

“少爺,您歇會吧,幽州城這麼大,根本就不是一日之功啊!”

小安話音剛落,王靈道一行人正正路過,大笑道:

“小師傅辛苦了,你這位下人說的很對啊,不過貧道向來胸懷大義,慈悲為懷,不忍心叫小師傅辛苦,又想為百姓做事,剛剛玄真道的弟子已經接到了命令,除了小師傅南面的城牆外,其餘三面便交給我們道門就好了,如果小師傅南面的城牆有些忙不過來,可以隨時過來知會貧道一聲,畢竟大家都是同道中人嘛!”

“說完了就快滾,沒看到我們正忙著呢!”

南綺容清冷的聲音毫不留情的響起,王靈道的臉色陰沉了少許,不過看到喘息的林海,面上終是得意佔據了上風,最終拂袖而去。

“你怎麼來了?”

林海有些驚訝的問,不過相比較這個,他更好奇為什麼王靈道似乎對南綺容有些忌憚?

“今天姐姐回來,我接她回家吃飯。”

南綺容背著手走到林海身邊,忽然俏生生的伸出手來將林海整個人從地上拉起:

“不用怕,等我姐姐回來了,你們雙劍合璧,一定強過他們的進度!”

林海對略顯天真的南綺容嘆了口氣,以劍氣奔走書寫大悲胎藏界的難度,比他預料中的要困難不少,何況如今人家玄真道那邊也開始動手了,還是三管齊下,人數的碾壓足以決定個體的質量優勝,一旦四面城牆的防護大陣開啟,來日上報朝廷論功行賞,最大的功勞依然是道門的。

手指間觸感細膩,南綺容似是看出了林海的沮喪,用力的握了握他的手掌,鼓勵的道:

“我姐姐現在道行很高,待會你們兩個聯手一定能蓋過那個道士!”

雖然不見得事實就真的像她所說的那樣,可是林海心中卻依然有些釋然,只是不能幫老和尚守住幽州這份道場而有些遺憾而已。

忽然,南綺容目光一亮,對著城下遠方招呼呼喊:“大姐----!”

林海立刻如芒在背的回頭望去,憑著驚人的目力,和剛剛從外歸來,混雜在鎮撫司官兵隊伍中的南宮對視了一眼。

也許是剛剛從外回來,南宮俏生生不遜往昔的嬌容上還帶有隱約的憔悴,多日不見,她的頭髮已經長到了耳際,再見到城頭的林海時,目光中有驚訝之色一閃而過。

可能是因為與官府一道出行的緣故,南宮也傳了一身黑色的勁裝官服,窈窕的身姿看起來嬌小而又柔弱,但是任何一個見過她出手的人絕不會是這麼想的。

南宮的目光和林海在空中一觸即分,隨後便開始注意到城牆上大約有三百米的梵文經刻,唇邊漸有笑意浮現。

守城的官員見到歸隊入城的鎮撫司後,立刻高聲向下方城關處傳喚放門,一聲聲嘹亮的高呼層層下達,最終幽州城沉重的大門在一群精壯漢子的賣力下漸漸被推開。

南宮騎在馬上不動,忽然對身邊路過的一名刀疤臉捕頭道:

“老秦,把我的馬帶回去。”

名為老秦的捕頭還沒應聲,一道刺目的電光憑空從馬背上沖天而起,南宮整個人都化作了一道明亮的電光,空中噼啪竄動聲叫人後背發涼,瞬息便落在了城牆南綺容處。

“姐姐辛苦,不如今天就在繡樓住下吧!”

南宮笑著伸手摸了摸妹妹的頭髮,沒開口說留或不留,目光在林海的光頭上微微一頓,沒等她開口,林海便主動的連聲道:“生活所迫,都是生活所迫啊.....”

從回到幽州開始,基本上所有見到林海這個樣子的人,都會問上這麼一句,所以他乾脆在南宮發問之前就提前說了,等等,好像南綺容就沒有問過。

林海把目光放到南二的身上,這個向來安靜到近乎不近人情的女孩子,卻在拉著姐姐南宮的手臂,說著剛剛發生的事。

南宮與渡真在一起相處的時間較長,雖然修習的功法分屬道門,但卻是站在佛門的立場之上的,不同於妹妹言語中的意氣之爭,她能夠聽出來兩家在這城牆之上背地裡爭得是什麼東西,一時沉默的走到箭垛處,俯瞰那些在黑暗中閃爍的經文梵刻:

“渡真師傅的大悲胎藏界,要有一定的佛法修為才能施展,我不行。”

林海嘆了口氣,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他重新站了起來,笑道:

“不管怎麼說,事總要做下去的,你們不用管我,晚間準時回去吃飯就是。”

所謂人力有窮盡之時,有些事情只要盡心又盡力了,就不用太愧疚。

林海渾身華光剛起,便聽到身後一聲清脆的‘等一下’。

南綺容皺眉來到南宮與林海身前,小聲問道:“一定要刻梵文嗎?別的不行嗎?”

刻別的?刻什麼?棋盤嗎?

林海正自啞然失笑的搖頭,轉身就要再次御劍而上,可是隨著他腳步的移動,慢慢的在腦海中開始浮現出一個念頭。

為什麼不可以?當初兩人泛舟西湖,這丫頭手中的棋局哪裡是什麼普通的棋局,分明就是整個天地!

那縱橫十九道的棋線在眼前快速的閃過,林海停下腳步,抱著姑且一試的心問道:

“你有多大把握?”

南綺容眨了眨平靜的雙眼:“沒把握。”

“你現在的修為?”

“用你的玉髓,好像先天了吧,我不太懂....”

“.....”

林海覺得自己還是再慎重慎重之時,一直沒說話的南宮卻忽然站了出來,說了句:“就這麼幹了!”

等等等等,我們是不是有點草率啊!

林海面色古怪,可架不住這兩姐妹的一臉狂熱。

“林海,你負責用劍氣在城牆上把棋局刻出來!”

南宮果斷的劃分工作,林海應了一聲,看著看著躊躇滿志的兩姐妹:

“那你們呢?”

南宮回頭握了下妹妹南二的小手,英氣勃發的御姐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我幫綺容,落子幽州城!”

林海點頭在無話說,走到城頭深吸了一口氣,望了一眼約莫有百米遠近的大悲胎藏界經文燒錄,沉聲道:“那我就開始了!”

“嗦!”

南宮冷哼一聲,抱著南綺容瞬息化為一道電光衝出幽州城範圍,遠遠飛向另一邊空曠的野地,以此來拉開視角,方便南綺容縱觀全域性,從而落子。

在她們之後,一道刺目的白色劍光也緊接著沖天而起,紅白雙色劍氣在手中狂放的近乎瘋狂,以一種任性的姿態開始在城牆上勾畫那縱橫十九道的棋盤。

這一次出手的林海輕鬆了許多,勾畫棋盤不用自己極盡轉折之能的耗費心神,更無需他的佛法修為來加持,只要畫的線夠直就行了。

換了一個普通沒有繪畫功底的人來或許是有難度的,但是林海完全沒有,雖說他對畫畫和書法都是一塌糊塗,可是他手穩,一手提著劍平舉,手臂半個時辰都不顫抖一下,這縱橫來去的線條在他劍下自然畫的容易。

僅僅是十來個呼吸的功夫,林海的橫線已經畫完,他立身在城樓上呼呼喘著氣,雙手經脈因為運載氣機過劇而有些刺痛,底下的士兵抬頭仰望,如同望著天上神仙。

剛歇了片刻,城牆遠方忽然傳來了南宮的嬌聲喝問:

“林海!你歇夠了沒有?到底還行不行啊?!”

男人不能說自己不行!

林海擦了下額頭的汗,腳尖在箭垛上輕輕一點,整個人好像一根無根之木憑空摔落下去,乍一看就和凡人失足跌落一樣,引得好多將士驚呼出聲。

林海目光沉靜的注視著身前聳立的城牆,沉重的身體衝破了四周尚在瀰漫的煙雲,未幾忽然低喝了一聲,雙手各執一道磅礴劍氣,悍然下劈!

……

…………

城東王靈道正有條不穩的調派人手,著先天以上的弟子人手一根麻繩石刻,從城樓上吊著垂直在外銘刻的道家符,用以鎮壓妖鬼,阻攔外來之敵。

其實憑他們的人手,完全可以三線同時開工,之所以只動了東城,是王靈道想要集中力量先完成一面城牆的負擔,這樣驚人的效率既能打擊到城南一個人賣力的林海,同樣也可以鼓舞道門在百姓中的人望士氣。

“師尊真是高見,那個渡真老和尚真是個榆木腦袋,要我看這幽州合該給咱們玄真道當道場,那老和尚根本就是能力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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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靈道輕輕瞄了這說話的弟子一眼,嚇得他立時噤聲,王靈道方才緩緩的道:

“金山寺勢單力孤,若是沒有那個小和尚那樣的劍修手段,銘刻城牆只能靠他一個人,像你們這樣吊著銘刻的水磨工夫。

與其耗費全力的去勾畫一個未來的藍圖,還不如腳踏實地的刻碑,後者看似簡單,其實比前者更加耗費氣力,你懂個屁!”

被訓斥的弟子退到一邊,自有人給他遞上一根麻繩和石刻,準備待會兒下去銘刻符。

佛道兩家雖說存在有一定的競爭關係,但是到底在四百年前也曾聯手對抗過妖鬼入侵,從大義的方面來說,它們是同一個陣營的,王靈道也比較敬佩一些有道行德行的高僧,所以才出言訓斥。

片刻功夫,足足有六七十名先天境的道門弟子,都整裝待發的站在城牆上等著命令,王靈道上下環視一圈之後,意氣風發的狠狠揮袖,沉聲道:

“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