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二章
孑然一身的時候,總是更有勇氣些,有家人,便不免有牽掛。
蘭姐兒長得快,蘭家有不願意委屈了這位小主子,因此那衣裳都做的合身,稍微小了就有新的換下來,舊的都扔到一遍自然有人收拾。
李作塵今日心情好,他午後在鋪子裡跟一個香販談成了大買賣,只抽成便夠小院兒那邊兒一二年的花銷。
這會兒他和蘭麝剛從蘭老夫人院子裡回來,姐兒見了親孃便叫喚著要人抱。李作塵也湊過去,順手拿起了撥浪鼓,逗蘭姐兒玩。
小孩子愛新鮮,撥浪鼓蘭姐兒已經玩兒夠了,再加上剛才瑞珠和張媽給她換衣裳,換出了她的脾氣,因此現在偎在娘懷裡,只裝聽不見。
李作塵晃了一會兒,自己覺著沒趣兒便把撥浪鼓扔到了搖車裡。
“這孩子,性子冷的緊。”李作塵皺了皺眉,他每日早出晚歸,在蘭姐兒眼裡算是半個生人,因此蘭姐兒見他雖然不哭,但也不算親熱。
“小孩子,鬧脾氣罷了。”蘭麝拍著蘭姐兒哄,又背過身子,解開衣裳給姐兒餵奶。
今日鋪子裡忙,所以沒工夫去小院兒。
李作塵看著蘭麝心裡起火,只是屋子裡現在還有下人,不好意思湊過去。
他拿起面前的茶碗喝了口茶,勉強把心火往下壓了壓。
若是以往,瑞珠這會兒是說什麼都不會出去的,可她現在知道了夫人的算計,雖然只知道一部分吧,但也不耽誤她配合。
當下瑞珠扯了扯張媽的袖子,見張媽懵懂的看過來,便努嘴皺眉的引著張媽出了裡間屋。
“說了,讓大小姐做雙月子。”張媽出來後壓低了嗓門跟瑞珠說話,“這會兒讓姑爺和大小姐單獨在屋子裡,怕是不妥。”
“還有姐兒呢。”瑞珠眨眨眼睛,這會兒不親近,小姐怎麼能發現姑爺身上不妥?
張媽自己想了想,覺著也對。當下便丟開手,只讓瑞珠在外間伺候,自己去廚房給蘭麝取吃食。
蘭麝是自己喂姐兒的,所以現在飲食清淡,平日去老夫人哪兒吃東西只是應卯,回房才是正經吃飯。
瑞珠在裡面門外偷聽,她只是想讓屋裡的兩個大人有機會親近,但並不想真發生點兒什麼。自從知道姑爺外面養了人後,她就打從心裡覺著姑爺髒。眼下人還沒打發走,姑爺這三天兩頭的往那邊兒跑,可別傳上什麼病,再過給自家小姐。
想到這兒,瑞珠有點兒盼望李疏能回來。到時候就可以給姑爺好好看看,確認了沒病才好再跟小姐在一處
屋子裡的李作塵那兒知道這些,他還當今日瑞珠和張媽識趣。那倆人才出去,他就放下茶盞站起來,徑直走到蘭麝身後。
“你做什麼?”蘭麝懷裡抱著蘭姐兒,聽見腳步聲就羞紅了臉。雖然是夫妻,可蘭麝不是那種麵皮厚的,兩個人又許久未曾在一處,她這會兒覺著不好意思,趕忙起身躲避。
“我瞧瞧咱們姐兒。”李作塵嘴裡說的好聽,可手卻不是這麼做的。
蘭麝啐了一口,沒再躲。
李作成正在得意,想接著再往下進行,沒想到蘭姐兒狠狠的撓了他一把,在他手上留下了四道血痕。
“哎!”李作塵猛地抽回手,這死丫頭!
蘭姐兒先哭了起來,她只當這人是來跟自己搶吃的,因此上手就抓,抓了還要裝委屈,自己扯著喉嚨幹哭,一滴眼淚沒有。
蘭麝哭笑不得,只能站起身來,邊掩好衣襟,邊抱著姐兒哄。外間兒的瑞珠憋不住,也走進來,隨手抓起個玩意兒逗蘭姐兒。
李作塵偷香竊玉不成,還讓自己閨女撓了,眼下又沒人搭理他,他氣恨恨的走出門,用力的摔下簾子。
“你呀。”蘭麝無奈的點著蘭姐兒的腦門,蘭姐兒嗯啊兩聲,衝著自己娘吐了個泡泡。
這一晚,李作塵半是生氣半是有火,翻來覆去的直到半夜,才自己勉強紓解一番,胡亂睡下。
早起他換了衣裳就出門,沒等蘭麝,自己先去了蘭老夫人的院子請安。
等蘭麝急急忙忙追過來,他當著蘭家眾人的面兒,又換了一番說法。
“怕姐兒沒醒,所以沒叫你。”李作塵扶著蘭麝的手臂,看起來柔情蜜意,體貼周到,“昨晚我聽她哭了兩回,想必你也沒睡好,剛還想著要在祖母面前回稟再回去告訴你呢。”
蘭麝笑了笑半點兒沒覺著有假,蘭夫人在一邊兒聽得暗自皺眉,蘭桂更是背轉身體,做出一副要吐的模樣。
成婚的東西都往外偷,還她娘的在這兒裝什麼溫柔體貼?
“姐夫待姐姐真好。”蘭蜜笑吟吟的在一旁說到,“看見二姐給我買的話本上說的那些,都是沒道理。”
“說什麼了?怎麼就沒道理?”蘭桂知道蘭蜜的德行,趕忙遞上話。
“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蘭蜜煞有介事的搖頭,“現在看姐夫這樣兒,可不是書上說的沒道理麼?”
“對對對。”蘭桂用力點頭,“話本上都是胡說八道的,以後你少看。”
“那不成。”蘭蜜搖頭,“不看多了這些假話,怎麼能知道什麼是真的?”
蘭麝聽了也沒多心,可李作塵不成,他既心虛又自負,一方面覺著自己行事隱秘不會被發覺,一方面又怕蘭家真是知道了些什麼,於是僵在那裡,進退維谷,便連半分柔情也做不出來了。
經過昨晚和早上兩番鬧騰,李作塵心裡煩躁的很,上午懶懶的,也沒什麼精神。又趕上今日蘭夫人興致好,加上約了朱璃,到下午的時候,他還沒張口說要出去應酬,蘭夫人就一連聲開口趕他。
“朱璃說下午帶幾個姑娘來選香。”蘭夫人看了看李作塵,嘴角帶笑,眼神說不上是諷刺還是親熱,總之讓李作塵心裡不舒服。
“你們前兩次見面都尷尬,不如你出去轉轉再回來。”
李作塵起身告辭,他並不知道朱璃到底因為什麼次次見他次次諷刺,思來想去,便覺著是自己那不著調的二哥作下的虐。他雖然自己風流,但覺著李二公子眠花宿柳的丟人,所以不怎麼願意見朱璃,當然了,朱璃更不樂意見他。
不過這會兒,李作塵不急於去小院兒,他依舊是先繞到香鋪後院,躲躲閃閃的看了一會兒,趁著夥計們沒主意,招手叫出來了曾順。
曾順已經是他的“心腹”,李作塵把曾順拉出來,附耳說了幾句,等曾順點頭後,就拍拍曾順肩膀,自己轉身走了。他今日忙的很,不但要去小院兒,還要去客棧應酬那位姓劉的太監。
“你聞聞看?”月影兒把一個胭脂盒子託在掌心裡,遞到蓮花鼻子下面。
“嗯,好聞。”蓮花手上搓洗著衣裳,不過敷衍的低了下頭。
“我買了新的,這個送你吧。”月影兒不由分手,把那胭脂盒子塞到了蓮花懷裡。
蓮花皺了皺眉,月影兒近來雖然不當面打罵她了,但今日這突然送東西,也實在讓人心疑。她是老實,不是傻,不然也想不出那偷吃紅花,和在診脈時拜託李疏的事兒。現在月影兒平白無故給了她一盒胭脂,蓮花當時沒說什麼,但轉頭就把那胭脂交給了聶娘。
“我用不慣。”蓮花低著頭,“還是放在夫人這兒吧。”
“一盒胭脂而已,給你你就拿著,年歲不大,也正該打扮打扮。”聶娘心生不快,她是看中了蓮花老實,才想讓李作塵跟蓮花生孩子。可蓮花每日就這麼素著,李作塵不喜歡她,聶娘也不好硬把兒子往蓮花哪兒推。
眼下這月影兒給了她東西,她還不用,這在聶娘眼裡便不是老實,而是不知上進。
“實在用不慣。”蓮花抬起頭,衝著聶娘笑了笑,“摸到嘴上滿鼻子都是那味兒,我聞著打噴嚏。”
聶娘沒再言語,擺擺手打發了蓮花。
她自己拿起盒子開啟盒蓋,發現裡面的胭脂膏表面平整,可見是沒動過的。那就是說,蓮花那丫頭說的全是假話,什麼用不慣,聞著打噴嚏,分明動都沒動。
“不識抬舉。”聶娘嘆了口氣,這兩個丫頭她都不算太合心。月影兒機靈會服侍人,但太聰明了些,容易心生嫉妒,也不好掌控。蓮花老實可靠,但太愚笨,不識抬舉又無心風月上的事兒,惹人厭棄。
她這會兒細細琢磨著,連蘭麝都算上,竟然覺著兒子身邊沒有一人可以匹配。
“三郎如今,也是做官了的。”聶娘把那塊兒九品侍書的腰牌翻出來,在手裡來回摩挲,“蘭麝雖然是個嫡出,但是商賈人家,做正妻低了些。”
她又嘆息幾聲,把那腰牌仔細收好,低頭做繡活兒。
蓮花在窗外測耳朵聽著,月影兒則在自己屋子裡美滋滋的梳洗打扮。她之所以把那胭脂給了蓮花,無非是想他日鬧出來,可以禍水東引。
畢竟這小院兒裡服侍少爺的不是自己一個,最近李作塵往往是先叫了蓮花,而後才叫自己過去。一先一後,誰能確定這胭脂膏子就是自己弄上的?若是蘭家真找上門來,自己能推就推,能躲就躲,到時候蓮花挨了打,怕是還做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