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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我看著好。”李作塵聲音溫柔,語氣堅定,“麝兒你看,這觀音菩薩手裡抱著的孩子多好看?還有蓮臺下那幾個,活潑喜慶,看著就讓人開心。”

“那,就這張吧。”蘭麝本來就是無可無不可的,現在李作塵堅持,她就點了點頭。

瑞珠在一旁偏著頭仔細打量,她發現姑爺選的這張畫像不止觀音娘娘面色怪異,那畫上的孩子也是最多的。別的畫上,觀音娘娘或是手抱著一個,或是抱著一個蓮臺邊兒再站著一個,唯獨這張上面足畫了六七個男娃娃,看得人眼暈。

“總不能畫上有幾個,送子娘娘就送來幾個吧?”瑞珠在心裡唸叨著,若是真生這麼多,那可夠小姐受的,而且這畫上怎麼都是男娃娃?就沒個女娃兒麼?那二小姐請回來那張為什麼有個女娃兒?

瑞珠想問問,可主持已經讓人把畫像卷好了。因為已經到了午飯的時候,所以畫暫且放在正殿菩薩像前受香火,李作塵和蘭麝則被主持請去後院用素齋。瑞珠原本也要跟過去服侍,但她早起吃東西太急,剛才從正殿到這兒又吹了寒風,這會兒肚子裡如同刀攪一樣疼。

實在是頂不住,瑞珠拉過一個女尼來低聲問了淨室在哪兒,跟蘭麝李作塵告罪一聲急匆匆跑去如廁了。

李作塵趁勢扶住蘭麝的手,他給蘭麝抿了抿頭髮,接著背身擋住女尼視線,用手去捂蘭麝的臉。

“冷麼?”李作塵輕聲問。

“不冷。”蘭麝搖了搖頭,這兒固然沒有家和鋪子暖和,但一直在走動,也沒覺著太冷。

“你一個千金小姐都能忍,瑞珠倒是先不成了。”李作塵狀似無意的說道,隨後微笑著轉過身,跟蘭麝一起往齋堂走。

“我看她臉都疼白了,待會兒得讓她喝些熱湯水。”蘭麝搖了搖頭,她心裡想的跟李作塵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兒,人家是嫌棄她的丫頭,她是真心實意的疼人。

果然,瑞珠暫時動不得。

李作塵垂下眼皮沒再說話,他覺著自己在蘭家現在尚未站穩腳跟,人微言輕,連個丫頭都不如。但這丫頭終歸不能留,她在蘭麝身邊太久,注意多又不服自己,日後恐怕會挑唆蘭麝,所以還得想法子早日打發了才能安心。

“讓她們留些熱粥給瑞珠吧。”李作塵馬上換了言辭,顯得十分體恤。

瑞珠在茅房蹲了好一會兒,方才覺著肚子好些。她慘白著臉,扶著牆慢慢走出茅房,迎面一陣寒風吹得她打了個哆嗦。

“這廟裡的尼姑好勢利。”瑞珠躲了躲腳,剛才她本想用淨室,但女尼說那是給施主們用的,她又急得很等不及去前殿,所以帶她來了這個茅房。

一個方便的地方還能分出三六九等來,吃齋念佛的人,比俗人還俗!

瑞珠心裡腹誹著,她得趕緊去伺候小姐,剛才聽帶自己過來的女尼說,廟裡的齋飯不得浪費,若是她們給小姐盛的多了,小姐吃不慣還要硬吃,怕是也得跟自己一樣肚子疼。

“唔唔,唔唔唔。”

瑞珠停住腳步四處檢視,她覺著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

咿咿唔唔的聲音再次傳來,瑞珠皺著眉頭順著聲音找過去,還沒等走到柴房門口,剛才帶她過來的女尼就急匆匆走過來,抬手抓住了瑞珠的胳膊。

“我還說去給你拿草紙,你怎麼走到這兒了?”

“草紙我拿了。”瑞珠疑惑的看著那女尼,自己拿的時候,她不是看見了麼。

那女尼一時間支吾了起來,瑞珠皺皺眉,突然抽出自己被人抓著的胳膊,快步往柴房哪兒走。

眼看要走到柴房門口了,她聽見那裡面又傳來了人聲。這次的聲音更加淒厲,瑞珠聽得身上狠狠打了個冷顫。她覺著那聲音就像,就像過年時廚房裡殺雞宰鵝時候的聲音,不,應該是更大一些的牲畜,像是她那次陪著小姐出門時,偶遇路邊殺牛,那牛臨死前的哀鳴。

“阿彌託佛,施主,我勸你別過去。”剛才攔住她的女尼雙手合十,緊跟在她身後連聲唸佛。

“有什麼見不得人的?要這樣遮掩?”瑞珠心裡有點兒怕,但又總覺著這裡面另有內情。她是個善心熱血的性子,平日裡跟著蘭麝見人多,所以不比尋常人家小姐身邊的丫頭那麼好性兒,眼下覺著有不平事,便要問個清楚。

“施主說笑了,我們這是佛門淨地,哪兒有見不得人的?”女尼走上來,再次拉住瑞珠的胳膊,但沒把人往後扯,反而往前拉。她拉著瑞珠走到柴房門口,隨後示意瑞珠順著門上的孔洞往裡看。

瑞珠壯著膽子往裡瞄了瞄,看見一個衣著破爛不堪的女尼,正在地上瘋狂的擰動掙扎。因為柴房裡沒燭火,窗戶也被破布擋住了,所以看不清臉,只能聽見她嘴裡不時發出咿咿唔唔的聲音。

“這是?”瑞珠生平沒見過這種事兒,嚇得心跳如擂鼓,人也趕忙往後退了兩步。

“她也是個可憐人。”那女尼又念了聲佛號,隨後搖了搖頭,“她叫了緣,是家裡送來修行的。”

“家裡送來這兒?”瑞珠不是很信,她倒不是覺著這觀音廟有多不好,但放著好好在家吃肉喝酒的自在日子不過,送來這兒守清規戒律,不是受罪麼?

“她有瘋病,家裡請了好多大夫都看不好,又不捨得丟棄不管,所以送來我們這兒,希望佛力感化,能治好她。”女尼滿口胡說八道,但臉上表情十分淡定,不瞭解內情的人,一時間難辨真假。

瑞珠點了點頭,她還真聽說過有這種事兒,以往常有那種得了惡病家中無法醫治的,便會送來出家,但所謂的佛力感化在瑞珠看來是扯淡,不過是家人為了甩包袱罷了。送到廟裡不過每月那些銀兩打發,對那些有錢的人家來說,不算什麼。

“施主平日裡伺候蘭家小姐,怕是少見這種事。”女尼在蘭家二字上加了重音,瑞珠沒留意到,但柴房裡的了緣卻聽了個清楚。

“那她平時都這麼關著?”瑞珠側耳朵聽了聽,發現屋子裡沒聲音了。

“只有犯病的時候,才會關一會兒,一來怕她傷到諸位施主,二來也怕她傷了自己。”女尼伸手讓瑞珠往柴房右側看,那邊兒地上放著幾個刷洗乾淨的馬桶,旁邊是擺放整齊的水盆、木桶、豬鬃刷子等物事。

“平日裡了緣很能幹,施主您看,若是一直這麼瘋,哪兒會把東西收拾的如此齊整?”

瑞珠點了點頭,那東西規矩的確實很利落。

既然知道了是怎麼回事兒,瑞珠也就沒有多糾結,她惦記著在齋堂吃飯的小姐。在她心裡姑爺是個靠不住的,唯恐自己去的晚了,小姐吃不舒服。

於是她跟女尼打了個招呼,自己腳步匆匆往齋堂去了。那女尼站在原地合掌唸佛的送她,臉上一直帶著慈悲和煦的笑容。

等瑞珠的身影不見了,女尼冷下臉走到柴房門口,勾著唇角,敲了敲柴房的門。

了緣在裡面依舊一聲不出,她彷彿泥塑木雕一樣,呆呆的坐在原地發愣。

“聽見了吧,你那兒子今日隨著蘭家小姐來拜佛求子,帶了好多供奉過來,可是他自己一個銅錢都沒有。我就在旁邊兒,看的清清楚楚。他現在吃的是蘭家飯,穿的是蘭家衣,雖然瞧著富貴氣派,可那都是虛的。別說蘭家小姐了,就是蘭家的丫頭,都能開口訓斥他。”女尼嘴利如刀,說話半真半假,專往了緣心口上扎。

隔著門板,雖然明知道她在裡面看不見自己,但那女尼依然覺著自己身上盯上了兩道視線。這讓她感覺很不自在,於是急匆匆的又扔下兩句。

“我勸你,別作也別鬧。就算你此時掙扎了出去,難道你還能跑到你兒子和蘭家小姐面前,讓他們認下你麼?就是你兒子肯,那蘭家小姐會不嫌棄?”女尼說完抬腿就走,她才懶得在這冷地裡跟了緣囉嗦。

了緣默默的往後蹭,蹭到牆角後,她蜷起膝蓋,把頭靠在上面。柴房裡冷得很,她現在被捆著又沒法活動,只能縮成一團來取暖。

原來今日是三郎來,所以這些人才會綁著自己。她們怕自己見到三郎,怕這本應是極善的地方把惡性暴露在世人面前,也怕李夫人跟她們勾結的事兒敗露。

可就像剛才那人說的那樣,自己現在,如何敢出現在三郎和蘭家小姐面前?

以往在李家的時候,再怎麼不堪,自己也只是身份低微,而現在,自己已經剃了頭髮,成了廟裡的尼姑。且自己是李家的人,生死全由李家做主,就是三郎想救自己出去,廟裡也不會放人的。到那時撕破了臉,三郎要如何跟蘭家說?剛聽說三郎過得不好,若是再有自己拖累,那怕是在蘭家會更加艱難。

思前想後,了緣覺著此時自己不能出去見兒子兒媳。日子還長,自己暫且再忍忍。她盤算著,待有機會,自己便可先從廟裡逃出去,然後不拘做什麼先找個營生,洗衣幫廚她都能幹,哪怕再苦再累,也好過在李夫人眼皮下面擔驚受怕,苟延殘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