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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日上三竿

大乾康元七十一年元月二十七,辰時,青衣衛詔獄。

看守甲字號牢房的小佐領肖劍南,在楚王手下的一通威逼利誘之下,只得答應為孫勳送一碗白粥。那楚王的手下卻什麼也沒有多說,只是將早已備好的一碗白米粥交給了肖劍南。肖劍南一大早趕到詔獄裡,自以為楊文淵必然不會在這個時辰就過來審訊,哪裡能想到,恰正好遇上了秋明禮起早趕來,拉了楊文淵突審孫勳。

肖劍南平素便謹小慎微,進了甲字號牢房的大門後,一見楊文淵在此,心中便不免有些慌張。當時的楊文淵在孫勳的牢房外左右徘徊,正在琢磨著找個什麼藉口好讓秋尚書早些出來。畢竟,秋明禮不管官階再高,越過他這位主審,私自審問欽命要犯,這事若叫沈環知道,他楊文淵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楊文淵一見肖劍南端著食盤進來,心中就有了主意,他便想藉著給犯人送餐之機,與肖劍南一同進去。只要他這位主審官在牢房之內,秋明禮就算問再多的話,至多也算個“陪審”而已。此時,他已是拼著被尚書大人責怪,也不敢壞了青衣衛裡的規矩。

肖劍南這時騎虎難下,只得跟著楊文淵走入牢房內。但他神情舉止過於慌張,立時便惹來了楊文淵的疑心。楊文淵上前一看這碗白粥便知蹊蹺。原來,那一碗白粥是楚王命王府裡的廚子凌晨趕做而成,所用的都是自江南貢來的上等精細白米。楚王府的廚子何等的手藝,將一碗白米粥熬得厚薄均勻、火候正好,整碗米粥看上去晶瑩亮潤,如白玉珍珠一般。這青衣衛裡的牢犯,自開衙三百年來,就沒人能吃到過這般上品的白粥。是以,那楊文淵一看之下,心中焉能不知其中隱情?

肖劍南初時只當是幫著楚王送一碗白粥“慰勞”一下孫勳。直到楊文淵命他先喝一口之時,他才隱約猜到白粥中必暗藏毒藥。然此時後悔已晚,他看著孫勳悽慘的模樣,心道我若被逼受孫大人這份罪,還不如趕緊死了。他便喝了一口粥後,伸手還欲兜第二勺,豈料康門的“眠花丸”迅猛異常,一口粥下去,根本不會給你喝第二口的機會。肖劍南只是一口白粥剛剛下肚,便右臂一軟,勺子落地,倒地即死。他死時一副神色安然的模樣,卻讓孫勳又羨又恨……

秋明禮眼見有人竟敢在青衣衛的詔獄裡下毒,情知必是受楚王指使。他當即面露不悅,沉聲道:

“楊百戶,你既知這白粥裡有毒,因何還要讓他服下?!如今直落得個死無對證,這暗裡主使之人,卻如何去查?!”

楊文淵訕笑道:“尚書大人垂訓的是,此事下官著實是做得孟浪了……”他心中卻暗笑道,誰不知這幕後的真正主使之人,便是那楚王李祉啊?只是此事若不是從孫勳的嘴裡說出,又有何用?再者,接近肖劍南的至多不過是楚王手下的一個小吏罷了,就算抓住肖劍南一頓酷刑,他又能招出什麼有用的口供?不過道理雖然如此,楊文淵卻無論如何也不敢當面頂撞秋尚書。

此時,秋明禮眼見孫勳已經緘口不言,心知這樣耗下去也是無用,倒不如及早趕回徐府,再想想別的辦法。他只得嘆息一聲,轉身退出了牢房。

楊文淵便吩咐手下,將那肖劍南的屍體先搬到停屍房放置。幾個衛卒走進牢房,見他們的佐領倒臥於地,已然氣絕,而神色卻安然如故。他們心中都不禁驚異莫名,見百戶大人不說,也不敢多問,個個還當是那肖佐領勞累過度、因公殉職……

見秋明禮拄著柺杖,行路頗為不便,楊文淵便一路緊緊攙扶著他,直到走至青衣衛大門外,這才堪堪不忍放手。一路上,楊文淵也問起了徐恪,只說:“徐百戶兩日未曾到衛所上值,是否府中急事?”秋明禮自不願同他細述徐恪傷情,便淡淡地回了一句:“徐百戶身有微恙,正於家中休養”……

秋明禮再度風急火燎地趕回徐府。此時日頭已高,距離徐恪毒發之時,已然愈加迫近。秋明禮急急忙忙地步入榛苓居中,見了胡依依殷切的眼神,只得頹然嘆了一聲,說道:

“慚愧啊!胡姑娘,老夫跟那孫勳問了半日,還是一無所獲!”

胡依依也急問道:“孫勳的手中也沒有解藥?”

秋明禮道:“孫勳的毒藥是別人給的,那人只給了他毒藥,卻未曾給解藥。”

舒恨天怒道:“豈有此理,怎會有人只給毒藥不給解藥的?萬一使毒之人不慎中毒,又該當如何!”

秋明禮道:“老哥哥啊!看孫勳那廝說話的樣子,不像是作偽,他或許……真的是沒有解藥。”

舒恨天道:“那給他毒藥的是哪個?咱們這就找他去!”

秋明禮搖頭道:“他不肯說……”

若說出了給他毒藥之人,再讓你們順藤摸瓜,豈不是連帶著就說出了背後主使之人麼?他孫勳怎能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這幾日,孫勳已然熬過了楊文淵加之於他身上的無數酷刑,為的就是守住他心中最後的秘密,又豈能為你秋明禮破例?

見秋明禮詔獄問詢無果,眾人便都

無語。秋明禮見徐恪不在房中,便問道:“無病呢?”

“還在睡覺……咳!也虧他,都這個時候了,還睡得著!”舒恨天嘆道。

“老夫去看看他……”秋明禮說道,說完他轉身便走……

“秋老先生!”胡依依卻叫住了秋明禮,她悽然說道:“就讓小無病,再睡一會兒吧……他是七日前的戌時中的毒,如今已然還剩不到五個時辰了。若到了毒發之時,毒質會由肝經入腦,他非但要渾身慘受痛楚,而且……而且會心智喪亂、癲狂而死……”

秋明禮不禁跌足長嘆了一聲,道:“咳!……怎會如此!無病……無病才二十一歲!老夫再去想想辦法!”說罷,他便拄著柺杖,雖然走姿仍是一瘸一拐,卻是行步如飛一般地走出了院門。

秋明禮步出徐府門外,眼望來路,卻不禁一片茫然……

連當世神醫胡依依也已經束手無策,他一個俗世老儒,又能如何?

“再去找找魏王吧,或許他還有辦法……”秋明禮自言自語了一句,此時,除了去找魏王,他實在已想不出別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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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他知道,就算是魏王李縝,面對這種天下奇毒,李縝又能如何?

徐府榛苓居內,舒恨天滿臉愁容地問道:“老姐姐,我們就這樣眼巴巴地看著無病老弟毒發身亡嗎?”

胡依依嘆了一口氣道:“小無病體內之毒已散入膏肓之中,如今,能夠救他的,除了他蜀中康門之外,全天下恐怕只有兩人……”

舒恨天急道:“誰?”

胡依依道:“一個是你的三姐,冰冰。”

舒恨天不以為然道:“我這三姐姐可不比你老姐姐,誰不知道她秉性乖張、手段毒辣?!‘南海藥仙’佘冰冰之名,在江湖中可不怎麼樣。她此時就算人在這邊,也未必能聽我們的……那另一個人呢?”

胡依依道:“另一位,便是傳聞中的‘蜀山醫仙’水若風,若得水前輩在此,她老人家醫術通神,料想小無病這點毒,她必能手到病除!”

舒恨天嘆道:“咳!老姐姐,你這不白講麼!蜀山四仙,天下人只聞其名而已,此刻又到哪兒去找那‘蜀山醫仙’啊?”

胡依依哀嘆道:“那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

秋明禮坐車趕到了魏王府,總管馬華成卻告知他,魏王此時不在府中,已然進宮面聖去了。

此時的李縝,果真便躬身肅立在紫宸殿內。起初,雖然高良士仍舊將他攔於殿外,但禁不住他長時間苦苦相求,是以,高良士只得又入內稟告了皇帝李重盛。

李重盛知道自己這個兒子的秉性,要是倔起來,心裡頭也住著一頭牛。再者,他也覺著時候已差不多,該見一見自己的兒子們了。於是,皇帝便讓高良士將李縝叫入了殿內。

“縝兒,你的病恢復地怎樣了?你不在府裡好好養著,定要來這大明宮裡作甚呀?”李重盛走上御榻,甫一落座,便關切地問道。

“啟稟父皇,兒臣沒有病,兒臣的身子健朗的很,多謝父皇關心!兒臣聽說,父皇龍體欠安,是以心中一直牽掛,今日定要來見一見父皇……兒臣適才一時情急,衝撞了高公公,望父皇恕罪!”李縝躬身施禮道。

李重盛笑道:“你沒有罪!兒子記掛父親,要來看看父親的病情,這……何罪之有啊!至於朕的病……縝兒呀,你且看看,朕……像個有病之人嗎?”言罷,李重盛又站起身,繞著御榻走了幾步。

李縝看著皇帝昂然的步伐,以及他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那一股凌然的氣勢。此刻,李重盛一雙笑意吟吟的眸子裡精光內蘊,灼灼如電……這哪裡像一個病人的模樣?李縝立時欣喜道:“父皇已然病好啦!太好了!兒臣恭喜父皇龍體康泰、萬年吉祥!”

“哈哈哈!朕本就沒有病,都是宮外頭亂傳而已……倒是你呀!縝兒,瞧瞧你,頭髮都白了這麼多,氣色也不佳啊,看著哪像一個才四十三歲的人?……快坐下吧!高良士,給縝兒拿個皮凳子……”李重盛一邊笑著說話,一邊吩咐高良士拿來一個皮面兒的杌子,讓李縝坐下。

“父皇這般惦念兒臣,兒臣……兒臣心中真是感愧莫名!父皇放心!兒臣……咳咳咳!兒臣的身子骨強健的很!只是……只是前些日在蘇州府,不慎在太湖中落了水,稍稍受了些寒氣罷了……”李縝回道,說話間,又忍不住咳嗽出聲。他在太湖中溺水受了風寒,因為趕著日子回京,路上又是馬車顛簸,是以一直未得好生休養,便從此落下了寒症之疾。如今,他稍一氣急,便要忍不住幾聲咳喘……

李重盛道:“你在太湖中翻船落水之事,朕也聽說了一點,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縝便將元月初八那一日,自己同薛濤、徐恪泛舟遊覽於太湖之上,竟被一隻巨黿興風作浪,將大船掀翻,幸得徐恪相救,後又遇厲成峰駕著官船趕到才得倖免,這一番經過,詳細稟告了李重盛。

“太湖中竟會無

端冒出一隻巨黿?!這太平年景,怎會有妖邪作怪?過幾日朕要讓司天監的袁卿去好好查一查!我大乾天下豈容這等妖物作祟!”李重盛聽了李縝這一番回稟,不禁略感驚奇道。他一邊緩緩踱步,一邊暗自思忖了一會兒,又回到御榻前落座,接著說道:

“這一趟南下籌糧,你辛苦了……下面的人都已將情況報給朕知,你此次在揚州府籌到了八十多萬兩銀子,在蘇州府籌到了四十多萬兩,加上杭州府吳文龍的,這次總共籌到了近二百萬兩銀子,很好啊!朕心甚慰!……有了這二百萬兩,眼下這一場大旱,總算能對付過去……縝兒,你可是為我大乾立了一大功啊!”

李縝聞聽皇帝竟對他有如此褒獎之語,這在平常是極其難得之事。他頓時站起身,急忙向皇帝俯身行禮道:“父皇!兒臣此次奉旨南行,上仰父皇天恩浩蕩,下賴臣工勠力同心,方得順利籌銀,也幸而不辱使命!兒臣這點微末之勞,又怎敢當父皇如此盛讚!父皇為我大乾天下,夙興夜寐、宵衣旰食,七十載憂勞不輟,方才有這前無古人的康元盛世。與父皇經天緯地之功相比,兒臣區區纖芥之功,不過螢火之光罷了……”

李重盛擺手讓李縝坐下,微笑道:“坐坐坐!縝兒呀,不必拘禮!……朕與你既是君臣,也是父子,今日,咱們便不談君臣之事,只敘父子之情!你這一趟南行,朕可也有兩個月沒見你了……目下已是晌午,高良士,叫尚膳局去備一桌午宴,朕要與老四好好喝幾杯……”

“父皇!兒臣此次進宮,還有一事……”李縝又道。

“哦……還有何事?”李重盛問道。

李縝道:“父皇,兒臣此次回京之時,在西峽口被一群黑衣人偷襲,眼下,那黑衣人的首領孫勳已然抓獲……”

“這個事啊……朕已令沈環嚴審孫勳,務必查出幕後黑手!放心吧,縝兒,朕定會給你一個交代!”李重盛見李縝提及孫勳行刺之事,以為他對此耿耿於懷,隨即便出言寬慰道。

“父皇,兒臣的意思是,那孫勳既已招認他便是主謀,這行刺欽差一案便可就此了結。兒臣懇請父皇,命有司停止追查,就此結案!至於犯案之人,只追究主謀孫勳一人即可,餘者一概不問……”李縝又再次俯身行禮,懇切言道。

李縝此言一出,李重盛倒聽得心中一愣,隨之他便恍然而悟,旋即笑道:“縝兒,不錯,朕沒看錯你!你有這份心,朕心實慰!不過,我大乾有法度,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行刺欽差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就算你能容,朕能容,法不能容!……這件事,朕已全權交託青衣衛審理,你便不要管了……”

李縝再欲懇求,卻被皇帝擺手阻住,見李重盛臉露森然之色,李縝便也不敢再提。父子二人又換了話題聊了幾句,未幾,高良士便引著尚膳局的內侍呈上午宴。當下,皇帝與魏王便在這紫宸殿裡,一邊淺酌低飲,一邊隨意閒聊了起來……

席間,李重盛見李縝舉動刻板、寡言少語,又不善飲酒之道,皇帝知道他這個兒子品性一向深沉內斂,與自己頗為不容,心中頓覺無趣。他話鋒一轉,便突然提到了此次欽差的隨身護衛,青衣衛百戶徐恪的身上。

“這一次,你在西峽口遇險,虧得身邊的護衛奮身相救,才為你爭取了時間。朕聽程萬里講,薛濤的傷沒有大礙,只可惜,徐恪卻身中奇毒。咳!可惜了一個大好青年啊!說起來,徐卿的這個‘恪’字,還是朕特賜予他。朕本是希望,將來在我大乾的朝堂之上,能多一些像徐恪這樣的青年才俊,咳,可惜呀!……”皇帝喝下了一口不知名的美酒,悠然嘆道。

“父皇勿憂!徐百戶身上之毒已解,如今他身康體健,一點事都沒有!”李縝回稟道。

“哦?朕聽聞,徐恪中的可是天下奇毒‘七日噬魂散’!……徐卿是如何解的毒?你們找到了蜀中康門的人嗎?”李重盛奇道。

“兒臣聽秋先生講,為徐百戶解毒的,乃是長安城外玄都觀裡的李道長。”李縝道。

“李淳風?……他竟然能解此奇毒!看來,民間果多奇人異士,不可小覷也!”李重盛手捻長鬚,感嘆道。在皇帝的內心,他自負文治武功已然獨步天下,卻對“七日噬魂散”這一天下奇毒仍然毫無辦法。此時,徒然聽得一個玄都觀主,竟能做到他李重盛也力所不能之事,忍不住心中便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失落。

皇帝不由得暗自籌劃道:“看來,這太湖水怪之事,朕就不讓那袁天罡去了。過幾日朕就下旨,就讓他李淳風前往捉拿水怪。事情若辦好,朕就將他擢拔至司天少監,今後當為我所用!事情若辦不好,可別怪朕重治其罪!”

……

這一邊,紫宸殿裡,父子君臣,把酒甚歡。那一邊,徐府“鴻鵠居”內,李縝口裡那個已然“身康體健”的徐恪,卻才剛剛醒來。

此時已然是午牌時分,日照當空、遍地暖陽,距離徐恪毒發之時,已經只剩下四個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