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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踽踽獨行

徐恪在青衣衛中值事, 一連三日,皆是無所事事……

孫勳既沒給他安排下屬,又不給他分配差事,也不知這千戶的腦袋裡,到底在打什麼主意,徐恪索性不去多想。

整個北安平司中,除了孫千戶之外,便屬他徐百戶的官階最大,畢竟他是首席百戶,加之又有御賜的寶劍,是以這一眾屬下,平日裡見了徐恪都是點頭哈腰,忙不迭地恭敬討好,但也無人敢主動靠近,陪他說話。人人都害怕一個不小心,便如那張千、李萬、孔小兵與楊艾的下場一般,被徐恪整得腿軟手抖,屎溺直流。徐恪便整日裡呆在自己的公事房中,看書、臨帖、飲茶、寫詩……這三日,倒也過得清閒自在、不亦說乎。

到了第四日清晨,徐恪甫至青衣衛,便領到了都督沈環的手令,命他即刻動身,趕往江北道揚州府,全力護衛欽差魏王一行,往江南、江北諸道籌措賑災所需之錢糧。

徐恪不敢怠慢,忙拿著手令去尚馬營親自挑了一匹黃驃大馬,略略備了些路上所需之物後便即出發。他手下的丁春秋與各位佐領聞聽主官要奉命南下,便都想著一路隨行,皆被徐恪一一婉拒……

徐恪回府向胡、舒二人辭行,胡依依便令舒恨天隨往。孰料出門才行過兩個路口,那書仙忽然一拍自己的額頭,大喊了一聲“哎呀”後,硬說自己這十日內必有災厄,務須躲將起來“避災”,不容分說便只顧自己一溜煙地就已消失無蹤……

徐恪搖搖頭,只得自己孤身一人緩轡而行。他忽然想起,此去不知幾日能回,該當去看一看慕容嫣才是,便調轉馬頭,徑自騎到了天寶閣門口。

門房通報之後,便將他引入前廳,過來相見的正是天寶閣少閣主慕容泯。

徐恪對慕容家雪中送炭、慷慨捐銀之舉一再稱謝,那少閣主卻只是淡淡地回了幾句,只說他們天寶閣乃“分所當為耳”……

徐恪問起老閣主,慕容泯道他父親數日前因事已去往冀州府。那慕容少主也不待徐恪相問,便說起了他的三妹慕容嫣,說她身體“略有微恙”,已同他二弟一道,前往南方尋名醫診治……

徐恪欲待細問慕容嫣的病情,慕容泯只是說她“自小身子就弱,如今偶感寒疾,有他二弟照應,料必能無恙”云云。在這位慕容家的大少爺面前,他徐恪就算想硬充一回“姑爺”,人家也未必肯認,是以徐恪也不便多問,只好順帶著問起了慕容吉……

說道慕容吉之時,那位大少爺神色間似微有所動,但轉瞬即逝,若非特別留心,一般人根本看不出來。慕容泯只是淡然回道,四弟尚在閣中養病,多承徐兄掛念……

二人寒暄了一通,徐恪見慕容泯言語之間雖溫文爾雅,但與自己似已無話可說,於是便只好起身告辭……

慕容泯又是堅持將徐恪送到大門口,一路上對徐恪蒙天子器重,連升六級,成青衣百戶,並得御賜昆吾之事,也一再稱賀……

看著徐恪走到門樓外,騎上他的高頭大馬,已然絕塵而去,不知是何原因,那慕容泯的臉上,先前一派溫和謙恭的神色已倏然不見,代之而來的,卻是雙眼眯緊,眉頭一蹙,滿臉的凌寒狠厲之色……

……

徐恪前往魏王府詢問,那王府總管馬華成告知他,魏王已於兩日前動身,隨行的便是右羽林衛大將軍薛濤。馬華成讓徐恪只管往南而行,欽差行轅儀仗甚眾,路上自能相遇……

就這樣,徐恪揹著劍、騎著馬,一個隨從未帶,顧自出了長安城明德門,便一路往南而行……

大乾康元七十年十二月二十九,酉時,淮揚道,許昌府。

徐恪騎著快馬一連行了四日,馬華成說的欽差儀仗卻一直未遇。徐恪心中著急,不由得加緊趕路,兼程而進,這一日,便已到了淮揚道許昌府的地界……

那許昌府地處中原腹地,歷來便是兵家必爭之地。那裡良田千頃、膏腴萬畝,原本是個富庶繁華的地方,如今猝逢天災,卻已然是一片蕭條破敗的景象……

徐恪這一路行來,只見十里之內,已無雞鳴,百丈之間,不見炊煙,阡陌之中,田畝盡皆乾裂,原本廣袤的千里沃野上,此時到處都是乾涸的田土,縱橫交錯的裂紋之間,稀稀落落地生長著一些枯草……北風吹來,那些茫茫衰草隨風顫動著,彷彿在向這個無情的老天,大聲哭求;又好似在向那些高高在上的神祗,低頭祈禱,但無論你祈禱也好,哭求也罷,卻毫無所用……

蒼天在上,神靈逍遙,生靈苦樂、凡人生死,有誰會來在意?

徐恪一路趕得急,之前雖於申時已到了周口鎮,但見天光還亮,便未曾住店。如今他顧自揚鞭策馬,這一路疾行,不知不覺間,便已進入了一片荒山野嶺之中,四圍均已渺無人煙……

時辰已是酉正時分,天色已暗,徐恪四處尋找,想找一處住宿的所在,但尋了半天,不要說是投宿,竟連個問路的人,也沒有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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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崎嶇,馬兒夜黑無法趕路,徐恪只得下了馬,牽著韁繩,一路緩緩前行。

堪堪已到戌初時分,藉著依稀的一點夜晚的餘光,徐恪總算望見了遠處一座山丘,小山之北有一處莊院。

本已無法可想,只待在山中露宿一宿的徐恪,見之不禁大喜,遂催動腳力,往那莊院走了過去……

走了兩刻,徐恪終於走到了那座莊子的近前,只見垣牆高築,四面都是高大的圍牆,在黑魆魆的夜色中,這一座巨大的莊園,就如一頭猛獸一般,正靜靜地匍匐在那裡……

徐恪走到南牆的大門口,敲動門環,出來了一位身材瘦削、年約六旬的白髮老者。徐恪趕了兩個多時辰的路,此時終於見到了生人,還是一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者,不由得心中喜悅,忙上前拱手為禮,說道:

“老人家,在下因有急事貪圖趕路,錯過了宿頭,不知可否行個方便,在貴莊借宿一晚?”

老者打量了徐恪一番,卻道:“咳!不瞞這位公子,鄙莊今日不巧,正在辦一樁白事,莊中多有不便,還請公子往別處投宿去吧……”

老者說罷便欲關門回進,這徐恪哪裡肯依?他心道此地前不著村後不著店,你讓我到何處再去尋個投宿之所?便急忙趕上前攔住老者,笑道:

“老人家,出門在外之人,萬望行個方便!在下只叨擾一宿,明晨自會離去。至於這白事麼,貴莊這麼大,在下只求一臥榻之處即可。若有打擾之處,這一點薄銀略表區區心意……”言罷,便從行囊中取出了一塊碎銀……

“好吧!公子定要留宿鄙莊,老朽依了你就是,但這銀子務請收回……”老者見徐恪執意要入內投宿,只得勉強答應。他將徐恪的銀子推回,便領了徐恪一人一馬進了莊子。

老者關上大門,將馬匹放在前院,便帶著徐恪一直往裡面走去。徐恪藉著昏暗的燈光,只見莊中重重疊疊,盡是些大大小小、錯落有致的房屋。這莊子雖沒有天寶閣恢宏的氣勢,但也是一處佔地甚廣的宅院。

這偌大一個莊園,不知攏共多少房間,也不知住著多少家眷,此時卻是靜悄悄地闃無人聲……

那白髮老者領著徐恪一路穿迴廊、步庭院、過走道,將他帶至內裡的一間偏房之中。老者特意囑咐徐恪,因家有喪事,切勿到處走動,一會自有小廝送上飯菜,老者讓他今晚歇息之後,天明即請自行離去……

老者囑咐完畢,關上房門,便顧自走了。徐恪打量房間,頓覺甚奇,他見房中只有一張矮榻放在角落,此外空無一物,連一張桌椅也無。“哪裡有這樣的房子?”徐恪只覺這間偏房的佈置,毫無道理,與其說是一間客房,倒不如說是一間牢房更為適宜……

這時忽聞“支呀”一聲,房門開啟,走進了一位小廝模樣的少年,手上端了一盤飯菜、一碗清湯,放在地上就走。徐恪追上前去,拉住少年的手,問他這裡是何處,不想那少年指著自己的嘴巴,“啊嗚”數聲,竟是一個啞巴。徐恪無奈,只得放脫手,任他自去……

徐恪心中雖覺此地怪異,但經歷了這三個多月的歷練之後,頗有些“藝高人膽大”的自負。他心道許是這裡正辦著喪事,如今已然是中夜時分,莊子又這麼大,裡面自然安靜。至於這偏房中的陳設麼,也許人家剛剛有急用,將這些桌椅之物盡皆搬走也未可知……

這時,徐恪但聞腹中已如雷鳴鼓響,有道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便餓得慌!”這徐恪自午時吃了些粗糧至今,肚中早已經是飢腸轆轆,當下也不多想,拿起飯碗,便如風捲殘雲一般,將盤中的飯菜乃至清湯都吃喝得乾乾淨淨。吃完之後,徐恪摸著肚子,打了一個飽嗝,只覺出門在外,飢渴難耐之時,幾片青菜、一碗清湯便勝似玉液珍饈了。

徐恪吃飽之後,徒然一陣睏意襲來,便即在矮榻上和衣臥倒……

也不知睡了多少時間,徐恪在榻上翻來覆去,兀自不能安眠,但又無法立時醒來,這種半夢半醒、似睡非睡的滋味委實令他難受。他在夢中,只聽得“哎吆……”“誒吆……”的呻吟之聲,不斷鑽入腦海,他有心不聽卻也不能,只覺那些呻吟之聲,一陣一陣,如絲如縷,隱隱約約地飄來,令他輾轉發側、萬般難受……

那一聲聲、一絲絲的呻吟,響一陣、停一陣,不斷地在徐恪的耳邊迴響,猶如一個被遺棄的孤魂,在荒郊中低聲抽噎,更似一個無家可歸的野鬼,在山野外哀哀哭泣……

徐恪寧住心神,奮力一掙,終於醒轉了過來。他霍然坐起,終於從這夢魘中解脫了出來,此時,徐恪一摸前額,只覺額頭上都是細密的汗珠……

這時,正值子夜時分,也是天地中陰氣最盛,元陽最弱之時。徐恪房中一片黢黑,原先窗外點著的幾盞“氣死風”燈,不知何時,也已被人吹滅,整個莊園已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既沒有一絲光亮,也沒有一絲聲響。徐恪只覺得,連自己的呼吸之聲,也已清晰可聞……

忽然間,“哎……吆……”一陣尖細的、顫抖著的呻吟之聲,卻不知從哪個角落中,幽幽地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