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昨晚睡得很早，天剛亮的時候，克裡斯蒂亞諾就被從落地窗外直射進來的第一道陽光喚醒了。沐浴在溫暖的晨曦中，他揉了揉眼睛，舒服地伸了個懶腰，便從柔軟的大床上起身，趿著棉拖鞋走入盥洗室裡。
因為剛睡醒，他的形容略顯疲憊黯淡，因此他對著鏡子不高興地皺了皺眉。
他首先細細地洗漱了一遍，恢復清爽整潔的面貌，然後又耐心地從瓶瓶罐罐裡擠出軟膏養護自己引以為豪的臉孔，往頭上噴了大量髮膠固定新發型。在照常選擇耳釘佩戴時，他卻陷入了為難。他嘗試了每一個選擇，始終覺得不及他的生日禮物好——問題在於，這一副雖然是最合適的，卻已經被他刻意擱置多日了。
克裡斯蒂亞諾本想像之前那樣另選一副佩戴，將就作罷，但他覺得他今天看上去格外出眾，如非最好的裝飾品，實在難以匹配。於是，略作猶豫之後，他還是沒抵住誘惑，戴上了那對鑽石耳釘。
結果的確是令人滿意的，在飾品的襯托下，他顯得更加容光煥發了。他不由對著鏡中光芒四射的青年男子微笑起來，自得其樂地開始左右側轉面孔欣賞自己。
他現在的樣子真是完美極了，只可惜現在沒人看到。他不無遺憾地想。
但產生這個念頭的下一秒，他便無法再輕鬆地繼續自我欣賞了。
因為他忽然荒謬地想知道曼加諾見到他以後將會用怎樣的語言稱讚他。
克裡斯蒂亞諾不得不承認，儘管懷著種種顧慮，深心處他依然很享受這樣一個浪漫多情的優雅少女的愛慕，以至於當她驟然間不再理會他時，他就會無可避免地感到失落。
這段時間他曾多次期待她的電話，可那天拂袖而去之後，曼加諾堅決地守住了承諾，再也沒有出現過。她在他生活中的消失和闖入一樣突然得不容他有所反應。
然而，儘管頗為懷念她悅耳的聲音，克裡斯蒂亞諾始終沒有下定決心聯絡她。
她身上那種霧一樣無從捉摸的矛盾氣息，令他有多好奇就有多不安，而她的求愛縱然令他飄飄然，卻也同樣使得他茫然無措。
面對曼加諾，他自始至終無比被動。過去還是現在，他都不會對各色女性的接近感到陌生，自認也不可能對一個女人的心思一籌莫展，但在曼加諾面前，他竟可笑地覺得自己像個毫無經驗的毛頭小子。
克裡斯蒂亞諾無奈地搖搖頭，換上了出門的衣服，決定在訓練之前先到市中心逛街購物。
他從私人車庫裡選擇了那輛法拉利，然後一邊哼唱著一首葡語歌，一邊將它開出了小區。只是，沒拐過幾個街口，他就從後視鏡裡發覺，一輛可疑的白色別克始終在尾隨著他。
他不悅地拉長了臉。
本來就算被跟蹤，他也大可以照原定計劃逛街購物，畢竟他的街拍照被登出對他來說基本無害，對記者來說也夠交差，算得上皆大歡喜。
但他現在心情並不好，而當他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寧願損人不利己也不想給他最討厭的記者一丁點甜頭。
於是，他改變了主意，把車開到附近那個僻靜的公園的門口。
“進來陪我一起散步啊，說不定能拍到我和哪個女孩子約會什麼的，白痴。”克裡斯蒂亞諾走下車子，回頭對著那輛跟過來的別克低聲咒罵了一句。
在鎖車時，他望著完好無缺的車身停頓了一瞬。儘管刮痕已經被修補好，但那場小小的意外給他帶來的後續影響卻遠遠沒那麼容易泯滅。
他臉上微微的慍怒消失了，被一種近乎憂鬱的神情所替代。
太陽還未升到穹頂，公園兩旁蒼翠挺拔的樹木仍沉睡在陰影中，彷彿是從井底生長出來的一般。金色的晨暉灑在路旁深綠的池水上，就像為它穿上了銀光閃閃的亮片裙，岸邊則有垂釣的老人正輕輕丟擲鉤子，靜候魚兒遊過。
“可不可以和我拍一張照？”和他擦肩而過的路人追上來問道。
“好的。”
在朝陽從大樹之間露臉的時候，克裡斯蒂亞諾走到了那間木屋餐廳之前。
回憶像空氣中的水仙花香氣一樣隨晨風飄來。他感到耳邊又響起了那女孩兒音樂般的談話聲，眼前又浮現了她臉頰上的玫瑰紅。
他忍不住掏出手機來。
他是個大男人，不是扭捏的小女生，無論如何，他至少也該直截了當一回，而不是讓整件事有始無終。
在準備撥號的那一刻，他猶豫地頓了頓，而就在他僵持不定時，黑色的螢幕卻伴著熟悉的鈴聲搶先亮了起來。
他定睛一看，不禁怔住了。
安娜麗塔·曼加諾。
他用格外滯笨的動作接通了來電。
“……你好？”
“早安，克里斯。”
他本來心事重重，在聽到她甜美的聲音之後，卻也只剩下一句輕鬆的問好：“早安，安娜。”
“原來你還記得我是誰，我太感動了。”
“哪能這麼容易忘記你啊。”
“我身上還有值得記憶之處，這是個好兆頭。”她說，“最近過得怎麼樣？
“還不錯，你呢？”
“唉，不太好。”她輕嘆了一聲，“大概是因為見不到你。”
克裡斯蒂亞諾低聲笑了起來：“真的假的？我以為你早就不想看見我了。”
“胡說八道。另一個問題才更值得研究：你想看見我嗎？”
“我想不想看見你？嗯……”他故作深思地仰起頭，“你猜猜看？”
這時候，她的聲音忽然變得近在咫尺。
“我猜不出來，不過就算你不想看見我也沒用。”
他倏然一驚，手機幾乎脫手，幸虧他眼疾手快地及時接住了它。
他定神回頭一看，安娜麗塔果然正悠閒地站在他身後注視著他。她似乎變得更瘦了，但卻比任何時候都顯得活力無窮，彷彿是剛剛迎著背後的晨光初生的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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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裡斯蒂亞諾露出一副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愕然的古怪表情。
她無辜地歪歪頭：“看見我真的有那麼恐怖嗎？”
“不。但是，你怎麼會在這兒？”
“這幾天我發現居然有記者跟蹤我，我很奇怪——多麼無聊的記者才會跑來跟蹤我？我想來想去，大概只可能是因為你。剛才我本來打算去圖書館，那輛別克又跟了我一路。不過跟到圖書館之後，車上的人好像突然改變主意，就開走了——估計是終於厭倦我單調的生活了。然後，我就想碰碰運氣，試試折回去跟著它是不是能見到你。”
最後，她吃吃笑了起來：“結果，我的運氣真的非常好。”
克裡斯蒂亞諾一邊聽她解釋，一邊目不轉睛地凝視著她眉飛色舞的神情。等到她說完了，他才悠哉地問道：“幹嘛要這麼辛苦地找我？”
“大概是因為你實在太可愛了，我很擔心我看不見你的時候，你會被惡狼叼走。”
克裡斯蒂亞諾立刻滑稽地被自己的口水嗆住了，臉龐漲得通紅，也分不清是因為咳嗽還是因為羞惱。
“但是兩個月好像還沒到吧。”他略帶挑釁地說。
此時他忽然一驚，唯恐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因為他已經清楚地領會到，她的脾氣並不總是像看起來那麼和風細雨。
幸好她只是氣定神閒地交叉起雙手，沒有一點不愉快的跡象：“我是不是違背承諾，可要看這對你來說是不是‘不受歡迎的糾纏’了。所以說，你不歡迎我嗎？”
克裡斯蒂亞諾松了口氣，認識到她並不會受到冒犯，便又放心地調笑起來。
“這個問題我得好好考慮一下再說。”他高傲地抬起下巴，“如果我說是的話，你打算怎麼辦？”
她無奈地攤開手：“能怎麼辦？厚臉皮是作為追求者的基本素養。也許下一步我要向你在自傳裡提到的那位女球迷學習了——翻牆到你家搭帳篷。反正一個這麼英俊的男人，就算為他下地獄也值得，自尊又算什麼。”
克裡斯蒂亞諾嘗試剋制，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快樂的笑聲。
“你說話也太肉麻了。”
“不是我說話肉麻，是你確實太迷人了。”
他舉手投降。
“你贏了，安娜。”
“也就是說，我還是受歡迎的，對嗎？”
“是的，是的，機靈鬼。不知道今天我有沒有花收？”
“花倒是沒有，不過……”
她忽然又朝他湊近幾步，猛地合掌一拍。他嚇了一跳，而等他回神時，一隻蘋果大小的心形氣球已經躺在了她的手心裡。
她把氣球捧到他面前，作出一副似模似樣的莊重神態：“我有顆赤誠的心要獻給你。”
克裡斯蒂亞諾在原地怔怔地眨了眨眼睛，才將氣球接過。然後他把它拿在手中左右把玩，又驚奇又歡快地說：“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有人稱它為戲法，我把它叫作/愛的奇蹟。你喜歡嗎？”
“被你這麼一說，想不喜歡也不行。”
“既然你喜歡的話，我會不會得到一些獎勵？”
聽了她的問題，克裡斯蒂亞諾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不遠處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跟女孩子約會？想不到剛才的一句氣話這下居然要成真了。
陰沉之色在他臉上一閃而逝，但很快他又若無其事地對她問道：“陪我一起走走，怎麼樣？”
“求之不得！”她雀躍地說，突然之間卻又低下頭，唉聲嘆氣地看著自己的球鞋。
他不解地問：“怎麼了？”
“我為什麼沒穿高跟鞋呢？！”
克裡斯蒂亞諾一陣茫然，然後又一下子恍然大悟，失笑出聲。
“用不著穿高跟鞋。”他戲謔地挑起眉，彬彬有禮地向她拱起手臂，“紳士做淑女的依靠是天職。”
她忙不迭地勾住了他的手臂：“謝謝。”
太陽終於爬到了他們的頭頂，暗夜的影子徹底被白晝所驅逐。天空澄碧如洗，色彩和一幅兒童畫一樣純淨，公園也像剛剛睜開了眼睛一般，漸漸熱鬧了起來。他們散步途中，時不時有遊人認出克裡斯蒂亞諾，上前要求簽名合影，而在這種時候，安娜麗塔則會微笑著退到一邊，等到遊人離開，再重新挽住他的手臂。
在他們並肩而行時，她常常扭頭盯著他，明目張膽地欣賞他的臉。
克裡斯蒂亞諾微抬著頭，假作不知，然而他嘴角隱隱向上勾起，一雙鑲著長睫毛的暖棕色眸子不安分地轉動著，顯然正樂在其中。
他比她高大許多，而由於角度的原因，他的腦袋上仰得比實際更為明顯，清炯炯的眼睛彷彿在對映蒼穹的榮光。
每到夏季他便愛將自己曬得黝黑，但此時他仍偏於原有的米白膚色，以至於側臉的雅緻輪廓近乎能被光芒穿透，被勾出了日落色的朦朧外緣線。她產生了作畫的衝動。
她漸漸又感受到他靈魂的形狀。他天性純潔，卻並非緣於遲鈍無知，同他朝氣蓬勃的健美肉體一樣堅定地忠於生命。
她覺得她已在巨大的快樂中醉倒了。
他的美勝過了生存內在的絕望，使痛苦消失於自然的規則，是她與現世的橋樑——人生的本質原本以荒誕可怖的面目在她眼中顯形，除卻似為或然實為必然的不幸之外毫無意義，以至於她稍一軟弱便將被世界的無情意志徹底擊潰，而此時此刻，它卻呈現出了夢幻般的外觀，不再令她惶惶不安。
但她明白，目前的圓滿只是暫時的狀態。她還需要繼續爭取，才能真正得到這個她夢寐以求的男人。
於是，在一條幽僻無人的小徑上，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我想問你個問題，克里斯。”
克裡斯蒂亞諾疑惑地低頭看向她：“什麼？”
“當初你是因為什麼想迴避我？我相信你知道我指的是什麼。”
他瞬間尷尬地摸了摸臉，下意識地又開始躲避她的目光，然後僵硬地東張西望起來，好像期望天上會忽然掉下什麼東西把他從困境中解救出來似的。
“呃……這個，其實我不是，嗯——”他支支吾吾的，始終湊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那張漂亮得出奇的臉上則漸漸憋出了淡淡的紅暈。
克裡斯蒂亞諾笨拙的窘態別具魅力，她忍不住笑了。
“你不想說的話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你回答不可。”
他狼狽地乾笑了幾聲，但明顯松了口氣。
遲疑了一會兒，他又說：“對不起，我想那時候我令你很難堪。”
“你沒什麼對不起我，是我反應過度而已。事實上，我今天之所以找你，是因為有些話想告訴你——”
“嘿，小心——”
克裡斯蒂亞諾話音剛落，一個遊人忽然撞在了她身上，懷裡的舊雜誌灑落了一地。
“啊，抱歉，小姐。”對方向她致歉道。
“沒關係。”她說，立刻準備幫他收拾滿地的雜誌。
但就在她蹲下來的那一刻，她忽然僵住了。
她看到了一份《體育畫報》。
封面上的泳裝女郎是個典型的拉丁式棕發美女，身段性感傲人，細長的綠眼睛風情萬種，豐滿的嘴唇微張著，足以叫大部分男人血脈噴張。
這個模特不是別人，正是伊莉娜·莎伊克。
在她發呆的時候，克裡斯蒂亞諾已經搶先一步幫那路人撿起了地上的雜誌，並且在對方熱切的眼神攻勢之下答應和他合影留念。
路人興高采烈地離開之後，克裡斯蒂亞諾才發覺她好像靈魂出體了一般，於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醒醒。”
她如夢初醒，掩飾性地捋了捋頭髮：“我沒事。”
克裡斯蒂亞諾點點頭，突然又想到了什麼：“你剛才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我有話要說？啊，是的，我想說……呃。”
克裡斯蒂亞諾默不作聲地用眼神發出疑問。
“沒錯，那個……”
她語無倫次地咕噥了半天，最後沒頭沒腦地說：“我覺得你的品味非常好。”
克裡斯蒂亞諾嘴角一抽。
“這就是你想告訴我的？”
她鬼使神差地補充了一句：“沒錯。我不是在諷刺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終於清醒了。
因為她敏銳地察覺到，克裡斯蒂亞諾的臉色變臭了。
“那個……”她正想補救，大衣口袋中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為了化解尷尬的氣氛，她這次沒有置之不理，而是順水推舟地掏出手機看了看。
然而，當她點開簡訊提示以後，她瞬間倒吸了一口冷氣。
並不是她想象中的廣告。
她抬起頭，向克裡斯蒂亞諾問道：“今天……是星期幾？”
“星期四啊。”
她彷彿聽到了她的喪鐘。
伊格納西奧會殺了她的。
“怎麼了，你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眼見她面如土色，克裡斯蒂亞諾關切地問。
她魂不附體似地說：“和唱片公司簽約……也不算很重要的事，我想。”
克裡斯蒂亞諾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這都不算重要，什麼才算重要？”
她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你重要。”
克裡斯蒂亞諾愣住了，半天說不出話來。
“你真是……”他無奈地看著她，“看來是我害你的。”
“不，你別這麼想。”她趕緊擺了擺手，“雖然我承認，對我來說，同跟你共處比起來，簽約的事不值一提，但其實就算沒有你，我今天也會在圖書館裡錯過一切。”
說完，她忍不住嘆息了一聲：“這下慘了……”
就算最後出不了唱片，她也不會覺得有多麼可惜，但是辜負了伊格納西奧的安排，結局可絕對不會令人愉快。
她連掙扎一番的念頭都沒有，克裡斯蒂亞諾卻急迫地問：“在多久以內趕到，這件事不會告吹？”
“呃，十五分鍾以內？”她不確定地說，然後又搖了搖頭，“那麼遠，怎麼也趕不及了。”
“誰說的？”克裡斯蒂亞諾揚起嘴角，眼中是志在必得的自信光芒，“誰放棄了，誰在爭取，上帝看在眼裡。”
說完，他突然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她望向他們牽在一起的手，還來不及享受其中的快樂，克裡斯蒂亞諾便猛然拽著她奪路狂奔起來。
“哇！”她條件反射地驚呼道，但她的聲音很快就在高速跑動中被拋到了身後。
不顧公園裡的人異樣的目光，他就跟逃避海嘯一樣拉著她極速奔跑，時不時左躲右閃避開障礙，像一陣龍捲風似地在整個公園穿梭，不斷向門口逼近。
他跑得如此之快，她眼前幾乎只剩下模糊的殘影，整個世界就好比正在快進的錄像帶。她感到風在撕扯她的臉，細密的汗水沁滿了她的額頭，又很快被吹乾。她的身體完全與自己的意志脫節，像個木偶一樣被外力拉扯，搖搖擺擺的，幾乎要散架了。
“讓讓！謝謝！”克裡斯蒂亞諾向著前方十幾米遠處的一家三口喊道。
那一家人趕緊避讓到兩邊，讓出空間給他們衝出門口。
跑到停車位，克裡斯蒂亞諾終於鬆開了她的手，讓她靠在他的法拉利上休息。
“我現在……非常同情西甲的後衛。”她氣喘吁吁地說。
“我還沒用上一半的速度，也許你該鍛鍊一下身體了，安娜。”
儘管氣力不支，她仍笑吟吟地說：“如果有你陪練的話……我是非常樂意的。”
他轉了轉眼睛：“現在可不是調情的時候。趕快上車吧。”
她終於有機會提出質疑：“我很感謝你，不過……”
克裡斯蒂亞諾並不打算給她說完的機會，直接替她拉開了車門。
她再也無法拒絕。
“謝謝。”
坐上車以後，克裡斯蒂亞諾看了眼手錶，滿意地說：“還有十三分鐘。告訴我地址。”
她將地址從手機裡翻出來，克裡斯蒂亞諾旋即在導航儀上設定好路線，幹勁十足地說：“出發了。”
車子立刻開始向前疾馳，慣性迫使她整個人砰地往椅背上一撞，令她感到脊椎貼到了胃部。
開了一會兒，她有些著急地說：“你好像超速了。”
“嗯，我想是吧。”
她差點昏過去：“嘿，前面有攝像頭！”
克裡斯蒂亞諾輕鬆一笑，揶揄地看了她一眼：“你怕我沒錢交罰單嗎？”
“好吧，有錢人。可是你不想因為超速駕駛上頭條吧？”
克裡斯蒂亞諾滿不在乎地聳聳肩：“羅納爾多的名字每天能養活無數記者，就當做慈善。”
她終於拿他無可奈何，然而內心卻像泡在了溫泉裡。
“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
“這個嘛……”克裡斯蒂亞諾作出一副思考的表情，“嗯，送一張你的唱片給我作為謝禮？”
“如果你感興趣的話。”
結果，他真的在十五分鍾之內將她送到了唱片公司門口。
“正好。你看，我就說趕得及。”克裡斯蒂亞諾對著手錶笑道。
她正要說什麼，他卻打斷了她：“用不著謝我，趕快上去吧。”
“好吧，還是謝謝。”她說，解開安全帶，走下了車。
下車的瞬間，她看見伊格納西奧正火急火燎地站在大廈門口東張西望。
她正想跑過去，突然心念一動，便回到車前，又俯下身子，從窗外對克裡斯蒂亞諾說：“我還會見到你嗎，克里斯？”
克裡斯蒂亞諾停住了，看著她微笑道：“我會打電話給你。”
“什麼時候？”她追問道。
“什麼時候……”他撓了撓下巴，露出惡作劇的淘氣模樣，“可能是三更半夜，也可能是你上臺表演的時候。”
她無奈地撇撇嘴：“好吧，好吧。《和羅納爾多打電話》，是嗎？”
克裡斯蒂亞諾肆無忌憚地大笑了幾聲，然後溫和地告訴她：“總之，你還會見到我的。”
他那雙美麗的棕色眼睛就像獨立的生命體一般活靈活現，她又感到心醉神迷了。
“那麼……再見，克里斯。”
他揮了揮手：“再見，安娜。”
她戀戀不捨地看著那輛法拉利絕塵而去，直到它消失不見。
她回過頭，發覺伊格納西奧正站在她面前臉色不善地看著她。
“哇，別嚇我。”
“這就是你遲到的原因？”伊格納西奧冷冷地詭笑道，“為了一個俗不可耐的所謂巨星？”
“是也不是。”她飛快地說，“應該是，為了一個世上最美好、最有魅力的男人。”
伊格納西奧繃緊了嘴唇，眼看就要發作，她馬上說：“不是要簽約嗎，快走。不然他們要生氣了。”然後她頭也不回地衝向了大樓。